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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夜袭上

    万历二十八年五月份

    历时快一个月的安平山之战终于落下来帷幕,以明军的惨胜而结束,要不是柴国拄给女真一记偷袭,狠狠的掏到了女真鞑子的心窝子,要不然戚家军的处境就真的困难了。

    努尔哈赤退军进入寨子,戚金也没有再度追击,明军已经是伤亡惨重,如果再来一次攻坚战,也是未必能够赢的了,说不定会将大好的局势给逆转过来。

    这场大战双方投入超过十万大军,对峙战斗时长超过四个月,这注定是能够载入明朝史册的一场大战,从此至少女真在盖州卫连海洲卫的防线再难发起有力的进攻。

    戚金派解生断后,接应柴国柱,回到安平山。

    全军一统计,战死失踪的就有近两万人,不过大多数还是李光荣部的一万人大多溃跑,受伤回营又不治的又有将近千人。戚家军死伤最大,真正完好无损的只有一万人左右,死亡重伤的就有三千人,剩余大多数为轻伤。

    戚金先见之明的医官营又是开始发挥了作用,到处都是医官营医官忙碌的身影,不住的将受伤的士卒抬进抬出。

    满山都是哀嚎叫喊的声音,这一战真是太惨烈了。无数的士卒舍生忘死的前仆后继,终于是将女真鞑子给打了回去。

    中军大营,此时的大营空气凝重。

    日头进一步偏西,安平山上营寨上愈沉闷,很多医官还在不断的忙碌着,不断的血水从营帐中被泼洒出来,

    刚刚历经大战的士卒身前摆放着弓弩,只是在那里闲聊,也有的在失声痛哭,还有一些士卒正在山上清理尸首、剥去战利品,这片区域动静还是很大的;然后从军寨中前部戚金的中军大帐附近开始再往后,相当一片区域内,却安静的有些过了头。

    端坐在中军大帐中避暑的吴玠一声不吭,不过,他将一顶金军葫芦盔摆在了中军大帐前的空地上,任由阳光暴晒……这是夜从女真尸体上剥下来的,上面还有一个的孔洞……然后,每隔一刻钟,戚金便亲自出去用手抚摸一遍这个带着莫名红白渍迹的女真头盔。

    而这一次,也不知道是第几次了,随着女真伸手触到头盔,然后本能缩回手来,心中一动,时候到了。

    “什么?”冯子明胳膊被白色的布批包裹的严严实实,脸上尚有没有擦干净的血迹。“将爷你亲自领军要夜袭?”

    “喊什么?”戚金端坐在首位,“你这个大嗓门是要告诉鞑子老子要夜袭嘛!”

    一旁的柴国柱一瘸一拐的站立起来,戚金一瞧,赶紧扶了他一下,经此一战,整个戚家军都是对他的观感都是改变,真是没想到这个柴国柱也是硬汉,硬生生将女真鞑子的后军给打散,整个军阵都发生了震动,改变了整个战局,他拱手相对:“戚总兵,如今粮士们连番大战,已是疲弊非常,哪里还有余力进行夜袭,更何况军中士卒大多数都是夜不能视,如何能够在夜间袭营呢?”

    “累?”戚金将柴国柱扶在了椅子上,回身走上了首位,“咱们累,鞑子难道就不累,他们一向是生活在白山黑水,习惯寒凉,如今天气越发燥热,再加上今日一番苦战,更是疲乏困倦,更何况他们今日退军,已承颓势,正是士气低落的时候,这正是我们夜袭的好时机!!而且我的亲兵营和夜不收都是能够夜能视物的士卒。再是恰当不过。”

    “总兵……”副总兵窦承武站起身来,拱手相对,“小小鞑子,何敢劳烦一军主将啊,今日我军的伤亡最小,就由我来代替总兵夜袭女真。”

    茅国器也是起身请战:“大帅,今日我误会了大帅,俺老茅真是该死,怎么能怀疑大帅的抵抗之心呢,就让俺将功折罪,领军夜袭!”

    “行了。”戚金一甩袖子,“就这么定了,你们都起来吧。”

    看着他们都没有动,戚金佯装生气的说道:“难道你们要违抗军令嘛?”

    冯子明第一个单膝跪地:“将爷若往,请斩我头!!”

    这时的茅国器,柴国柱,窦承武都是跪地,异口同声的说着。

    戚金看着他们一个个的都是满脸血迹斑斑,都是英勇杀敌的好汉子,竟让他一阵恍惚,如此将士,后世大明是如何几年就败光了家底的,被女真鞑子不到百万的民族给统一的,难道真是天要亡明。

    “罢了,”戚金重新做回椅子,“就让国器去吧,他对我的亲兵夜不收都是很熟悉,能够如臂指挥。在外面的女真人的盔甲都收拾起来,穿在身上,午夜时分,我的八百亲兵和五百夜不收,再在全军中找敢战之士,装作女真鞑子的样子,袭营。”

    ……

    女真军北辽水河口大营。

    作为女真最年轻单独领军的贝勒,也是领军的将领中最尊贵的,原本已经是一天的大战疲惫不堪,身上也倒霉的被一个火铳咬了一口,却不料刚刚回来便忽然又得到努尔哈赤的召唤,他不知道父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来到军营一看,努尔哈赤原本锐意进取的精神已经没有了,他看到父汗的样子,有些生气,败便败了,胜败兵家常事,怎么能如此就放弃了呢。

    吾里补脚上被穿了一箭,连鞋子都无法穿,也站不起来,只能躺在中军大帐地上高高翘脚,偏偏头、胡子又被燎的精光,着实狼狈。

    而别人尚好,或有城府,或碍于身份,都不好言语,唯独完褚英少年时期被努尔哈赤散养,平素骄横,一入帐便忍不住当众嘲笑:

    “吾里补,你个马屁精,不知如何取信了父汗的信任,把你安排在了后军,后军便后军,如何连一个不知名的明将给捅穿了战阵,败了就也罢了,如何还要剃光了瓢,这是哪家避暑的新法门吗?”

    褚英一笑,这一番夹枪带棍,其余诸将多有粗鲁之辈早就憋得辛苦,也跟着哄笑起来。

    至于仰卧在帐中的吾里补,脚上中了贯穿伤,头又在战场上放的火给燎了个精光,本来就是羞愤非常,此时闻言,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想要发作,却又顾及褚英的身份,只能

    “关你什么事?”

    “够了。”

    眼看着火药味越来越浓,努尔哈赤适时出言,轻描淡写一般中断了这场小闹剧,复又盯住吾里补正色来问。“你说进攻后军的部队是戚家军的嫡系?”

    “不错。”躺在地上的吾里补有些尴尬。“绝非是俺无能,实在戚家军的战力,大伙都是有目共睹的!”

    闻得此言,原本嗤笑的其余诸将多有释然之态,今日大伙都是输给了戚金,演说时戚金的嫡系部队,也不是不可以原谅。

    努尔哈赤问完之后闭口不言,就在帐中端坐,一时若有所思。

    半晌,努尔哈赤出言,打破了帐中沉寂:“夜袭!!俺刚才点验部众,问的清楚,这场小败,不过死了近千勇士,伤了几千勇士,而明军光是李光荣一部就是被击溃了一万多军队,想来明军伤亡更大,此时小胜,更是放松了警惕,加上今天一天的战争,早就疲惫不堪,正是俺们反击夜袭的好时机!!”

    众人望着吾里补的脚,或是看着头顶上的帐篷,没有出声,对努尔哈赤也是无语。今日的光是留在战场上没有拉回来的尸体就有不下两千,还说不过死伤一千人,真是会自欺欺人。

    “吾里补不再是汉人统领,贬为牛录额真。”

    言至此处,努尔哈赤面不改色,环顾左右。“谁敢夜取安平山?”

    听到努尔哈赤将他差一点给一撸到底,吾里补的神色阴沉难堪,却也无话可说。毕竟,打了败仗嘛,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这才是一个英明的领导该做的,但是屁股决定脑袋,到底是板子没打到自己的身上,平时看努尔哈赤罚别人,他还感觉努尔哈赤赏罚分明的,如今自己被罚还是心有不服,看资历、自己可是在努尔哈赤征讨海西女真时的带路党,如今却是翻脸不认人,自己出身不好,顶上没有贵人的安排。出兵的军权被拿去本属寻常。

    其余众将却是神色各有不同,有的神情躲闪,有的满不在乎,有的还在沉浸在刚刚的战争里神情悲愤,只有褚英跃跃欲试……如今自己在战场上被打退,失了体面,连吾里补这种货色都敢与自己顶嘴,自己必须当机立断,夺回属于自己的尊严,而且这更是直接关乎着战功与劫掠收入。

    看到无人出头,努尔哈赤不免有些深受打击,这些年即使是最狼狈的时候,他的麾下诸将都是敢拼敢杀,如今却是不行了?难道被滋润生活腐蚀了,还是被戚家军给打怕了?

    其中一个人,心中咯噔一下,感觉到一个目光投向自己的位置,

    果然,努尔哈赤虽然问,却在环顾四周后直接指向一人:“额亦都,你愿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