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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是因盛王、寿王两位皇子出镇督军之事?”王霨略一思索便猜出缘由。
“与霨郎君说话就是省心!”李泌赞道:“既然如此,殿下怎么会有心思关注出将入相?”
“先生莫要欺我。”王霨笑道:“太子殿下近日奏请永王殿下巡察荆扬、清理漕运,恐怕是先生的妙计吧。”
“霨郎君,永王本就遥领荆州大都督,且殿下年岁渐长,替圣人分忧本就是分内之事。”李泌收起折扇,一脸淡然。
“先生,某虽不才,却也知江淮富庶,天下财赋离不得荆扬。无论幽州或剑南打得多么热闹,没了钱粮都将是水月镜花。而永王殿下实由太子殿下抚养长大,棠棣情深远胜他人。”王霨一语道破天机。
“霨郎君好见识!”李泌点头承认:“但此策始终只是虚张声势。且不说圣人尚未首肯太子之请,即便永王殿下成行,他也无权掐断江淮对幽州和剑南的供给。”
“引而不发,亦可使人有所顾忌。”王霨对李泌放眼天下的大局观甚是佩服。
“霨郎君谬赞了,雕虫小技耳,不足挂齿。”李泌见王霨的思绪已被引开,暗暗松了口气。
“先生,安禄山上疏盛王督军,狼子野心可见一斑。殿下何不在征伐契丹之战结束后,奏请安禄山入京封王、拜相呢?”王霨忍不住继续试探。
“明升暗降,或可一试。但殿下与安禄山关系不睦,如此为之,痕迹太明,恐怕会引起圣人猜忌。”李泌最为看重的是李亨储位的稳固:“霨郎君,某会择机转告殿下,但太子如何抉择,非我能定。”
“多谢先生!”王霨清楚,李泌其实是婉拒了自己的提议,所谓转告,只是客气之词。
回到金城坊后,四处碰壁的王霨在强大历史惯性的压迫下,顿生螳臂当车的无力感:“看来,我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无奈之下,王霨尝试着将目光转向李林甫,期盼用手中的筹码换取他对“出将入相”的支持。因为兹事体大,他将此谋划飞鸽传书给王正见,以听取父亲的意见。
“小郎君,李林甫被称为口蜜腹剑、肉腰刀,绝非好相与之人,还请小郎君小心提防。”王勇对王霨的选择依然有点担忧。
“太子阴沉不定、李林甫老奸巨猾,相比而言,倒是贪财自大的杨国忠更易把握。某急于恢复出将入相,是希望能够用相位释兵权,将安禄山与他手下的骄兵悍将剥离开。可杨国忠与安禄山势同水火,更有独占朝堂之心,绝不愿意看见安禄山拜相。东宫的打算是以稳为重,轻易不出头,静待大宝落入囊中。他们的小算盘打得都很精,但滔天洪水行将毁天灭地,坐视不理不过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之举。”王霨掩卷长叹。
穿越之前,王霨也曾和人讨论过,若李林甫多活几年,安史之乱是不是就不会爆发了。最终大家比较认可的结论是,以李林甫之私心,绝不会主动出手消除边将拥兵
自重的苗头,安史之乱也不会因李林甫寿命的改变而消失。但他若多活些时日,安禄山慑于李林甫的权谋,应当会推迟谋反的时间。
因此,即使不为“出将入相”,王霨也会选择李林甫受到攻击时暗中帮助一把,以维持朝堂均势。至于通过协助李林甫推动“出将入相”,实在是不得已的选择。
“小郎君,难道李林甫就没有私心吗?”王勇依然戒心满满。
“他怎会没有私心?!”王霨冷笑道:“若非其欲独霸相权,出将入相之途岂会毁于一旦。”
“与虎谋皮,可言智乎?”
“杨国忠筹谋许久、东宫黄雀在后,若两者联手击垮李林甫,吾恐朝堂失衡,局面更加不堪。既然注定要暗中帮扶李林甫一把,为何不顺便讨点好处?况且,某赌的是,李林甫私心虽重,却是三人中最具治国之才者。或许唯有他能看清掩藏在盛世繁华背后的巨大危机。”忆起与李林甫交涉之艰辛,王霨感慨万千。
出将入相的提议遭到高力士与李泌的否定后,王霨就将目光转向李林甫。五月十二那天,他正苦思冥想该以什么借口去登门拜访,契机却从天而降。
“霨弟!霨弟!”阿史那霄云那日兴奋的敲门声令王霨怦然心动。
“霄云,你怎么来了?”单独相处之时,王霨越来越多直呼阿史那霄云的名字。
“霨弟,贵妃娘子方才求圣人敕封吾为素叶郡主,并说要长留某在长安相伴。圣人已经准许,明日就会正式下诏册封。”阿史那霄云秀眸中闪耀着璀璨的光芒。
当年李林甫奏请阿史那霄云为素叶县君时,朝堂上下均知,此举的弦外之意是要让阿史那旸的长女为和亲之备选。不过之后西征石国和攻克石堡等战均以唐军获胜而告终,四夷慑服、天下升平,阿史那霄云这枚棋子也就迟迟没有被唐廷动用。
如今贵妃进言,显然是要绝了素叶县主和亲的可能。对圣人而言,可以和亲的宗室女子甚多,不差阿史那霄云一个。既然杨玉环膝下无子,又如此喜欢素叶县主,他自然乐得顺水推舟。
“太好了!贵妃娘子果然是信人。”王霨顿觉心情舒畅,忍不住手舞足蹈。
“霨弟,我相信你!”娇羞的阿史那霄云说完,急忙推门而出,似乎畏惧与王霨再单独相处下去。
“历史是可以改变的!无论惯性有多强大。我能守护好心中挚爱,也就能守护天下万民与华夏文明。”如期而至的喜讯让竭尽全力扭转乾坤的王霨豪气干云。
可与喜讯相伴而来的却是如柳絮般四散飞扬的流言蜚语。阿史那霄云被敕封郡主后,长安市井中谣言四起。有人说李相的孙子、中书舍人李仁之有向郡主求婚之意。此说真伪未辩之时,又有小道消息传出,说翰林学士王霨与素叶郡主青梅竹马、情投意合。
对于桃色传闻,众人总是津津乐道。有的赌坊甚至开出盘口,赌王霨与李仁之究竟谁能抱
得美人归。而有心人更将素叶居火锅店开业时京兆府衙役前去刁难等事串在一起,惊呼原来如此。
传闻愈演愈烈之际,王霨忽然收到李仁之的请柬,邀他过府一叙。正欲拜会李林甫的王霨欣然而从,于五月十六日上午前往平康坊。
在李府门前投了名刺和请柬后,神情倨傲的李仁之懒洋洋出门相迎,引着王霨前往李林甫的外书房。一路上,冷面霜眉的李仁之一言不发,脸上明明白白写满不屑一顾的高傲。
王霨对此笑而不语,并不以为意。在他的心中,李仁之与王准之流看似嚣张,其实均为色厉内荏之徒。父祖大权在握时,他们狐假虎威、骄横无比;而一旦树倒猢狲散,他们根本无力应对倏忽而至的人生磨难。故而王霨从未将他们列为头号威胁。
王霨和百无聊赖的卫伯玉点头示意后,进入李林甫的外书房。李仁之本想留下来听一会儿,却被祖父挥手斥退。
“拜见相国!”无论对李林甫有多少公仇私怨,王霨还是先恭恭敬敬上前见礼。
“霨郎君,圣人、太子、高翁均夸你秀外慧中,某想问问,你觉得某找你何事?”略显憔悴的李林甫斜靠在铺有羚羊皮裘的软榻上,盯着王霨审视片刻,才阴笑着问道。
“相国,某本以为不需要来的。”王霨故作惊人之语。
“此话何讲?”李林甫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摆手示意王霨坐下。
“谣言止于智者,以相国之智,岂能不知市井流言是有心人故意放出来的?”王霨跪坐榻上,侃侃而谈。
“真的是谣言吗?”李林甫眯着眼睛,如同捕猎的狮虎。
“某愿意相信是谣言。”王霨不软不硬回击道。
“霨郎君甘愿俯首贴耳作证,替杨国忠洗刷嫌疑,难道不是为了求贵妃娘子将素叶郡主留在长安?”
“相国,侍君以忠直乃人臣之本。圣人有所垂询,某自当据实而言,并无偏帮任何人之意。至于素叶郡主,她为贵妃娘子所喜,得封郡主,乃前世修来的造化,与某毫无干系。”王霨自然不会交代自己在其间的谋划。
“同罗部本当去幽州,却忽而南下益州。以杨国忠之智,当无如此见识和手段。”李林甫冷哼道。
“安禄山突然上奏,请盛王李琦督军,插手宗室之争,恐怕也非心血来潮。”王霨不答反问。
“霨郎君是替太子殿下质问老夫吗?”李林甫声色俱厉。
“某一介晚辈,不敢质问相国?吾非东宫属官,更不敢越俎代庖。”王霨巍然不惧。
“有趣。”李林甫忽而笑道:“霨郎君,你觉得是谁派人刺杀你?更是何人欲除老夫而后快。”
“原来相国已知两路刺客非一人所为。”王霨毫不惊讶李林甫也探明了刺杀案的玄机:“刺杀某的,自然是吾之仇人;刺杀相国的,自然是相国的仇人。只是吾之仇人躲在相国仇人之后,欲图浑水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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