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如此危急,我们必须全力配合唐军,在粟特地重创艾布穆斯里姆,以折叛军一臂。∷,如此,无论之后唐军是否西进,都能为我军减轻压力。”赛伊夫丁放下了对唐军的不信任。
“自当如此!”哈基姆点头赞同:“小公主那边,该怎么办呢?”
“击败艾布穆斯里姆后,我们再给殿下细细解释吧。”赛伊夫丁无奈道。
“赛伊夫丁百夫长,小公主会不会难受?”哈基姆有点担心。
“哈基姆,你此行不单是收集情报如此简单吧?”赛伊夫丁并未回答哈基姆的问题,反问道。
哈基姆谨慎地四下望了望,才小声说道:“临行前,哈里发召我密谈。叮嘱我一直向东,仔细打听小公主的行踪,哪怕是走到长安城,也必须找到小公主。”
“哈里发可有书信交给公主殿下?”赛伊夫丁着急地问道。
哈基姆摇了摇头:“哈里发确实写了一封信,可是他担心路上被人发现,给公主殿下带来麻烦。想了又想,哈里发还是将之销毁了。哈里发让我给公主带句口信,那就是‘安心定居长安,勿忧家国。’”
“哈里发的苦心,恐怕公主早已明了。”赛伊夫丁叹道。
“哈里发还交待,找到公主后,我和手下的三百人也不必回转,直接听命于公主,负责保护殿下。一路收集的情报,可通过来往大唐和我国的商队带回。”哈基姆补充道。
“公主身边确实需要人手!”赛伊夫丁苦笑道:“我护送公主东行,被叛军追杀,到碎叶城时,已经只剩下我和公主两人。若非巧遇北庭军,我恐怕早已战死了。”
“北庭军的霨郎君,年纪和公主相近,看起来却比殿下成熟得多,根本不像十岁幼.童。”难得北庭诸人都不在,哈基姆可以和赛伊夫丁畅所欲言。
“确实很古怪!不过公主很喜欢他。”赛伊夫丁日日守护艾妮塞,对公主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
“霨郎君的家世也不错,放在我国,地位类似总督之子,未来或许能配得上公主。”哈基姆想得很远。
“未来会发生什么,谁又能说清楚呢?”赛伊夫丁盯着西边晚霞,轻声叹道。
大半年来,从大马士革到长安,又从长安到庭州和碎叶,种种变故,让赛伊夫丁常有恍然如梦之感。
林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赛伊夫丁仔细听了听,发现是王霨一行窥阵归来,便不再和哈基姆交谈。
艾妮塞兴奋地从马车里蹦下来,飞快地跑出去迎接王霨,缠着他打听怛罗斯城外的情形。
赛伊夫丁和哈基姆对视一眼,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王霨简要地给艾妮塞说了两句,就带着阿伊腾格娜,来到赛伊夫丁面前,施礼商议道:“赛伊夫丁将军,怛罗斯城外的敌军甚多。我军需等到夜深人静,才方便发动攻击。在此之前,所有士卒,都需隐藏在树林中休息。还请贵部协助北庭骑兵,担任巡逻警戒的任务,以避免我军行踪被叛军发现。”
听了阿伊腾格娜的翻译后,赛伊夫丁点头道:“理应如此,霨郎君不必客气!”
哈基姆和马璘各带三百骑兵,混编成三十个小队,从林中四散而出,前去侦查周围敌情。
马璘外出巡逻后,苏十三娘和同罗蒲丽一跃而上,潜伏在树林边缘的树冠上,警惕留意着四周的一举一动。
树林中的士卒则在王勇的指挥下,按照王霨的要求,以五匹为一组,紧张忙碌地将两千匹战马分成四百组,每组战马都用缰绳连在一起。
其中一千匹战马的马鞍两侧的牛皮袋里,更是倒满了猛油火和油脂。就连马尾上,也系上了易燃之物。
另外一千匹战马,则没有携带猛油火,仍然可以骑乘使用。
忙碌完毕后,除了负责值守的明岗暗哨,其余士卒都静悄悄地靠着大树或躺在地上休憩,静待大战来临。
王霨本想回到马车上,趁着大战前的最后一丝空闲,和阿伊腾格娜将踏阵的步骤再仔细推演一遍。可艾妮塞却缠着王霨不放,非要和他闲聊战况。
王霨很想直接拒绝,但他在穿越前养成的尊重女生的良好习惯,却让他不知该如何开口。
阿史那霄云见王霨如此狼狈,嫣然而笑,却不上前帮忙;阿伊腾格娜咬了咬嘴唇,开始在心里琢磨小郎君的筹谋是否还有漏洞。
阿史那雯霞面若冰霜,犹豫了半天,最终忍耐不住,气呼呼地上前,焦急地指着树林深处喊道:“霨弟,那边好像有点麻烦,你的连环马弄不成了。”
“什么?”王霨大惊,顾不上和艾妮塞告别,连忙向阿史那雯霞所指的方向跑去。
“我这徒弟,恐怕一生都无法摆脱情丝的缠绕了!”树冠之中的苏十三娘,借助天地之间的最后一丝霞光,再一次看清了阿史那雯霞如何为情所困、为爱痴狂。
苏十三娘还来不及感慨太多,忽见西方有二十余骑策马而来。
“马校尉!”暮色中,马璘的银甲尤其显眼,苏十三娘一眼就认出了来人。
“王别将,西边三四里外有一千余敌军游弋,此刻敌军已向西,但仍需加强警戒!”飞霜还未踏入树林,马璘就急吼道。
“明白!”王勇沉声回道,旋即下令:“各处岗哨,小心戒备!”
马璘和哈基姆回到树林后,下马稍稍休整一番。他们正要翻身上马,继续出林巡查时,忽然感到脚下的土地在轻微颤动。
树干颤颤、树枝摇晃。机警的苏十三娘向西一望,发现大队骑兵正朝树林奔来。
只扫了数眼,苏十三娘就从人数从判断出,来者是敌非友。
“王别将,敌袭!西边有敌袭!”苏十三娘焦急地喊道。
树林之中,本在休息的北庭士卒一跃而起,翻身上马,列队待敌。
回纥骑兵的速度稍慢了点,但在北庭骑兵列队完毕之时,他们也都手脚麻利地骑上战马了。
赛伊夫丁急忙将艾妮塞抱起,将她送入遮掩严实的马车内。
王霨和阿史那雯霞抽出刀剑,奔向阿史那霄云和阿伊腾格娜,护卫两人的安全。
马璘和哈基姆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何突然有大队骑兵杀来。
王勇骑在乌骊马上,仰头喊道:“十三娘,敌军打得是什么旗帜?”
霞光消褪、暮色已深。苏十三娘吃力地望了半天,才看清敌人的旗帜上似乎画着一头狼。
“狼!旗帜上画着狼!”苏十三娘扭头向王勇喊道。
“十三娘,无数突厥部落都崇尚狼,沙陀、葛逻禄、突骑施等部落的旗帜上都有狼。你要仔细分辨狼的颜色,才可能弄清对方的身份。”王勇苦笑道。
“有本事你自己上来看,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苏十三娘一边生气,一边凝目盯着飘扬的旗帜。
潜伏在树林另一头的同罗蒲丽闻声赶来,跃到同一棵树上,和苏十三娘一起辨认。
“狼旗?”阿伊腾格娜隐约听到了苏十三娘和王勇的对话,心中一紧:“会不会是金狼旗?”
不待苏十三娘分清,大队骑兵已在树林外一箭多远处停住,纷纷弯弓搭箭,对准树林。
一名十夫长服饰的少年武士从阵列中驱马而出,用突厥语对树林中吼道:“躲在林中的懦夫,你们投降吧!”
“金狼!”少年武士喊话之时,同罗蒲丽利用天地之间残存的微弱光芒,辨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金狼旗!突骑施部?!”王霨心中微微松了口气:“还不算太糟!”
“外面可是忽都鲁特勤?”王勇高声喊道。他知道忽都鲁精通汉话,因此并未用突厥语。
阿伊腾格娜站在王霨身后,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期待林外的回答。
“巴库特,你下去吧!”忽都鲁辨认出了王勇的声音,他在苏鲁克的护翼下,又惊又喜地来到阵前:“果然是北庭军!突骑施勇士,准备放箭!报仇雪恨的时候到了!”
白日佯攻怛罗斯城之时,统率所有留守军队的大食叛军千夫长哈米德故意刁难突骑施部,下令让他们承担夜间巡逻的苦差事。
忽都鲁很气恼,本欲申辩,却被苏鲁克劝阻了。
“特勤,哈米德对我军有偏见,我们无论如何争辩也没有用。此刻他大权在握,我们只能暂时低头,待艾布穆斯里姆归来后,我们再做计较。”苏鲁克的话合情合理,忽都鲁也明白“人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只好压下心中的郁愤,领了任务。
一天的佯攻依然是劳而无功,所幸突骑施部只需装装样子,并无任何伤亡。
突骑施部的晚饭刚要做好,哈米德就又派人催促忽都鲁派兵去巡逻。
忽都鲁强忍住抽刀杀人的愤怒,命令附离亲卫通知帐下勇士抓紧时间吃两口热饭,然后带好干粮和清水,外出巡逻。
艾布穆斯里姆安插在突骑施部的一百名呼罗珊骑兵,则躲在营帐里装睡,根本没有一起夜巡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