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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马三啊马三

    院里鬼子说话的声音很大,虽然马三不知道鬼子说的是什么,但他听说过鬼子心狠手辣落到他们手里绝对没有好下场。当翻译问老奶奶家里来过什么人,马三浑身一抖,一下掉进了冰窟窿,身边没有可以防身的东西,他觉得没有人会救他:谁也不会傻到为虱子烧袄。

    马三不相信老奶奶还有那个精明的所谓二傻为了救自己敢和鬼子汉奸拚命。

    马三感受到从来没有的绝望无助,身边没有张一真他感到万分恐惧,他要活命,他不要鬼子和汉奸发现自己。

    活命,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要活命,突然,他想起张一真对自己说的一句话:面对鬼子,没有但量就等于送命。强烈的求生欲望让他的大脑飞快地运转,他想起了自己晚上做的一个梦,一群疯狗追咬自己,对面又遇到鬼子。

    他伸出手,从草窝慢慢向下,摸到了一把灰土。

    这草屋鬼子没来的时候,老奶奶一家人养了几只羊,那时大傻还活着,他在地里劳作,娘在家做饭,一家人过着还算知足安宁的生活。

    太阳升起的时候二傻去放羊,太阳落下的时候二傻就把羊赶到现在的草屋里,家里平时烧火的草木灰打扫小院的垃圾之类的东西就垫圈,日本鬼子来了,羊被抓去犒劳鬼子,好象这帮恶人杀人放火有了功劳似的,有理跟谁说?羊成了肉,进了侵略者的嘴巴,圈羊的小屋也只好放些秫秸杂草备着烧火。

    马三把膻气臭味冲鼻的灰土抹到脸上,弄乱了头发,他屏声敛息生怕发出丁点响声。

    几个汉奸端着枪冲进了昏暗的屋里,不长时间他们就走了出来,点头哈腰满脸堆笑,“报告太君,除了一股怪味什么也没有。”

    “看仔细了?”翻译微笑着看看鬼子,转身拉下脸子冲几个汉奸严厉地叫,“不认真搜查小心吃饭的家伙。”

    “除了一张破桌子,还有炕头柜子,破烂席子啥玩意也没有。”

    小日本鬼子转身要走,没走几步他回头正对着那间草屋,“去小屋看看。”

    翻译:“去小屋看看!”

    马三听翻译说去小屋看看,脑袋轰轰隆隆地响起来,他知道只要鬼子汉奸用刺刀往草堆里攮几下,自己就算不死也得被发现,生存的本能给了他巨大的力量,梦里逃跑的情景再一次闪现,他想:现在自己是一名乞丐,二傻说他不太象,现在头发乱了,脸也脏了,那股臭味他也要弄到身上,脱下臭鞋子塞进草里,盖好,马三脱下松大的臭袜子别在了腰里,本来几天不洗脚就有股腐烂咸鱼的臭味,何况马三汗脚,那怪味道特别浓烈。

    准备妥当,马三坐起身,他本一脸苦相再有这身装扮象个叫花子好几天没有讨到饭,细听那脚步朝草屋走来,马三靠在破窗台下装睡。

    俩汉奸刚进草屋,一股巨大的臭浪朝他俩涌来,他俩退出了屋子,“臭死了,臭死了。”

    “什么臭死了,还没进屋就退出来,快进去看看。”翻译样子很凶显然对伺候洋鬼子一样的俩家伙不满。

    俩小子捂着鼻子走进草屋,一转脸就看到了马三,马三好象没有看到他们一样,闭着眼。

    俩汉奸不愿再靠近一点,站在草屋门口,朝院里嚷,“里面有个叫花子,也不知道是死了烂了还是咋回子事,臭气熏天啊!”

    翻译命令:“没死就拉出来看看。”

    马三被捂着鼻子的俩汉奸拉起来,他一条腿麻,索性瘸起来,装成半死让俩汉奸拖着走。

    现在的马三是多么希望自己真的有一条瘸腿啊,他没有张一真的本领也只有这样想了。

    随着马三出屋那股臭味象一股狂风吹进院里,冲进了日本鬼子和翻译的鼻子里,他俩捂起了嘴巴。

    日本鬼子:“停,停。”

    翻译慌忙命令那俩抬架马三的小子,“太君让停,快停下来,真熏死人。”

    老奶奶见张一真没有被搜出来,心里踏实了,她拄着拐杖来到马三跟前,张开双臂紧抱着马三,“你瘸着个腿咋要饭到这里,也不吱声就睡到草屋。”

    满脸痛苦模样的马三不说话,他软软的身子晃动着,臭气一股股朝外飘散,小日本鬼子瞟一眼一脸苦相满是灰土的马三,一指草屋又朝门口挥了一下手。

    “点着。”翻译传达鬼子的命令又补充,“点着这间草屋。”

    马三偷眼看到了小日本鬼子,他那么矮小,站在几个不算高大的汉奸面前象个小孩子,可这个小孩子却让这帮中国人俯首帖耳百依百顺,他弄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需要几个,就一个汉奸也会打得小鬼子满地找牙,可他们就在鬼子身边手里还有枪,为什么不打呢,能打的张一真又跑到了哪里?

    一个胖汉奸,圆圆的大肚子,手里拿着火柴,摇摆着身子朝小草屋走去,他刚刚掏出一根火柴正要划,突然门外人声吵杂,有人大声地嚷嚷,那嚷叫声里充满了喜悦,“鬼子的队部着火了。”

    翻译楞了一下,小日本鬼子大叫一声歇斯底里地嚷,“救火,快,快,快!”

    胖汉奸顾不得点火,他把火柴揣进兜里,慌慌张张生怕被别人拉下,疯一样跑出二傻家。

    街上充满了紧张恐怖又弥漫着快乐的气氛,全镇上的人都被火光被喊叫声被鬼子跑动咒骂的声音拉到街上,他们袖手旁观,盼着烧毁这处地主的宅院,烧死这帮日本鬼子。

    各色人等都聚在了街上,他们有的惋惜叹气,有的偷偷拍掌发泄,有的踮起脚看着火势,生怕着不到天黑就熄灭,这些人大多是老人孩子,他们看惯了日本鬼子的蛮横,在日本鬼子身上,善良的人们看到了人性中最丑陋龌龊无耻的一面,杀人放火,抓花姑娘,毫无人性大张兽性的日本鬼子淋漓尽致地展现在他们面前。

    对人,如果说敢怒不敢言是一种内心的痛苦,那么面对侵略面对杀人不眨眼的日本鬼子不敢言更不敢怒就是灵魂深处的折磨了。

    鬼子带领一帮汉奸刚跑出二傻家,张一真就从土墙翻了过来。老奶奶见到他,急急地问,“火是你点的?”

    张一真点着头,“老奶奶,不要怕,火是我点的。晚上我看好了地形,进得院子发现了放置杂物的这间大屋子,里面什么也有,油桶帆布,轮胎长木……”张一真放火后的兴奋劲还没有过去,他说着说着,老奶奶打断了他的话,“孩子,快跑吧!这会正乱,一会鬼子回过味来说不定抓人。”

    老奶奶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你带他俩走。”又冲着张一真说,“我儿路熟,拐弯抹角隐蔽的地他都知道。”

    二傻:“快走!”

    马三慌慌地跑进草屋,他从裤腰带里抽出袜子穿上,两手并用扒开盖着鞋子的草,穿好,跑出草屋。”

    “瞧你这个磨蹭劲,不怕掉脑袋了。”张一真说着拉着马三跟在二傻身后,朝门口跑去。

    二傻轻轻打开门,门吱吱呀呀开了半边,二傻探出头去,巷子里没有一个人,前街上传来乱哄哄的声音象无数的黄蜂在嗡嗡,二傻朝张一真一摆头,颇有几分特工的样子,三人朝后街奔去。

    老奶奶拄着拐杖走出家们,他慢悠悠地朝街走,嘴巴里嘟囔,“见到打鬼子的好人了,见到打鬼子的好人了,真好,真好!大儿的仇要报。”

    走出巷口,眼前是黑压压的人群,有一只眼的大虎,有瘸腿的王二,有铡草铡掉四个指头的大刘,还有天天喝酒鬼子来了再也无处讨酒还天天昏昏沉沉的大猪……他们聚在一起叫着嚷着,愤怒写在他们脸上,写在黑红的满是横皱的脖子上,他们和二傻年龄相仿,用他们自己的话说,黄土埋了大半身,生死由天了,他们聚在一起叫着嚷着。

    老奶奶昏花的眼睛移开这几个人,往远点的地方一看,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嘴巴,她看到五六个日本兵举枪对着他们,哇啦哇啦地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