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龙翻腾入海,龙尾凌空一甩,把梅傲霜抛向空中,她连“啊”字都未及喊出,就被淮龙一个纵跃冲出海面,张口吞掉。
“师姐!”金止儿凄厉惊叫。
玉衡看得清清楚楚,梅傲霜被龙一口吃掉!
它居然吃了她,他的梅儿!
他惊住了,一腔热血如闪电一般冲过胸腔,直抵发冠。
激愤撕咬着他每一块血肉,癫狂拨乱了他每一根神经。
怒腾的烈火瞬间烧尽他所有的理智。
玉衡周身从脚到顶,充斥着一股不可名状的力量。
这力量穷极无竭,无限扩张,以至于玉衡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
“嚯”地一声,玉衡好似一只急速飞翔中忽然降落的大鸟,含胸收臂,双手拼力一搏,将这股神力推了出去。
一道旋风似的耀目光波,螺旋而上,“啪”地打在淮河龙王的龙身中段。
打得这条淮河巨龙龙吟凄厉,痛苦异常,它那条巨尾鞭水,击起丈高浪花,龙身不住翻跃,腾空入海,又出海入海,好似钻进天海之间的连环套里,反反复复,来来回回,折腾得没完没了。
玉衡突然意识到,也许,也许是勾陈附体。
法身元辰,通御勾陈。对,他体内是勾陈神力!
玉衡霎那间精神振奋,又如法炮制,仿照刚才情急之下的应激反应。
再次含胸弓腰,伸张双臂犹如鸟翼,收臂缩翼,将体内神力再次打出。
这次攻击,玉衡势在必得,峁足了中气大声喊出:“勾陈大帝!”袭击淮龙。
这次光波正中龙身上段。淮龙坚持不住,痛苦不堪,锥心犀利的吟啸一声,“哇”地吐出了梅傲霜,随之喷出的还有体内龙液。
梅傲霜被龙液裹缠,落在滩边。
“龙液有毒!”黄河龙王有龙魂镇元,根本没有中幻,反而这一声呼喊,唤醒了轻竹亭。
男子汉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要报仇就直截了当找到仇家报仇,他即疑心淮龙,就找淮龙报仇。这么攀三扯四针对黄河龙王算什么本事。
清醒后,轻竹亭突然瞥到甩在岸边的梅傲霜。
“师姐。师姐。你怎么啦?”轻竹亭奔到梅傲霜身边,她浑身包裹着浓浓一层毒液。
楚洁他还能抱在怀里,可是梅傲霜这个样子,真的是束手无策。
楚洁,对了,楚洁,她怎么样了。轻竹亭突然想到楚洁,心中一阵焦急。
正在不知所措之时,黄河龙王人身龙尾,卷起梅傲霜就往海里洗。
洗净毒液,再卷回岸边时,人仍昏迷不醒。
金止儿早赶了过来,摇着轻竹亭:“师哥师哥,师姐为什么不动,她怎么啦?”
“她,她中毒了。”正说着梅傲霜身上紫光微起。
“师哥你快看。”止儿遥指子钦。
只见子钦也身环紫光,两道紫光慢慢延伸,终于连在一起,形成一条紫光隧道,子钦似乎被吸引住了,渐渐从龙女与玉玲珑的缠斗中脱身,慢慢地走向梅傲霜。
轻竹亭和金止儿也想进入紫光隧道,却根本无法进入,随着子钦越走越近,隧道随之越来越短。直到子钦来到梅傲霜的身旁,紫光隧道缩成一个紫色光圈,罩着两人,一个站着,一个躺着。
轻竹亭和金止儿屡闯光圈,却屡屡碰壁。
轻竹亭左顾右盼,却发现此时此刻,他和金止儿是多么无助。
楚洁孤零零的躺在远处,生死未卜。
日妮儿四人被长江龙王拦住去路,几乎画地为牢。
玉玲珑只顾挥舞着缚龙绳,根本不理会她这三个徒弟的死活。
而玉衡在原处自顾自地释放神力,虽是抵挡住众龙攻势,却神情呆滞,动作机械,显然已被他的元辰控制,丧失了意志。
轻竹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梅傲霜一动不动地躺在光圈之中。
天地之间的东海,云滚雷鸣,群龙翻海,浪潮滔天。
而光圈外面的轻竹亭欲哭无泪。
孤独,无边的孤独,寂静得可怕,无论雷鸣海潮多么震天动地,他都似乎听不见,内心只有无尽的荒凉。
“师哥,师哥,师姐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金止儿越急,他越觉得凄凉。
“止儿,别怕,有师哥在。”他紧紧攥着止儿的手,无边的责任无尽的哀凉。
“子钦,你能听见我说话么?”轻竹亭是金止儿依靠,即使他无能为力,即使他的心再累,他也必须坚强,就算是逞强,也不能投降,他不能让自己的心凉下去。
“子钦,你想干什么?你回答我,回答我。”轻竹亭继续呼喊:“你不要伤害她,千万不要!”
子钦似乎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他看着梅傲霜自言自语道:“你就是天蚕的守护人。是你,我见过你。”
子钦俯下身子,认真地看着梅傲霜,说道:“我守护了天蚕好久好久,还是第一次看见守护天蚕之人。天蚕快吐丝了,已经禁不起丝毫的差错。我已经出魄……”
说到这里,子钦忽然停顿了,他嘴角浮出淡淡微笑。出魄,是他长久以来,不,或许是他有生以来,做得最自由的一件事。
“我已经不能靠我自己的力量,确保天蚕无虞,我需要你。可是我不能再出魄。天蚕需要我们俩个。”子钦缓缓回头,遥望打斗中的龙女,他的妹妹,如果他再出魄,她能够代替他日日夜夜守护天蚕么?
“我该怎么办?”子钦苦恼。
“我来帮你。”苍郁的龙音再次响起。子钦一回头,眼泪不禁滚了出来。
黄河龙王走进光圈,再度微笑,宽厚又慈爱。
“父王。”
“别哭,孩子,这是为父的心愿,你该替为父高兴。”黄河龙王抚摸着子钦的龙角。
“我,我替父王高兴。”子钦不知道该说什么,哽咽着勉强说道。
虽然没有雪莲,他的父王会死;若得雪莲,他的父王要助众龙回魄,还是会死。
可是临到尽头的时候,子钦还是忍不住想哭,他好想留住父王,他的父亲。
子钦跪在他的身边,扯住他的衣袂泣不成声:“父亲!”
“好龙儿,不哭!”黄河龙王依旧抚摸着他的龙角,那一对小小的龙角,他上一次抚摸它的时候,已经很久很久。
小儿亡赖千年前,翁高白发今时间。
黄河龙王没有扶起子钦,他不想他的儿子看见他老泪纵横。
他运集神力,口中吞出一颗硕华圆润的龙魂,他龙尾一扫,将金止儿拉进光圈。
“给你,这是爷爷送给你的。收好它。”老龙王将龙魂送给金止儿,金止儿糊里糊涂地吞了龙魂。
“龙王爷爷,你要我替你保管么?什么时候还给你?”止儿本能问道。
“不必了,这本来就是人的东西,物归其主。它以后就是你的精魂。好好留着。等你长大了就都明白了。”黄河龙王看着金止儿,想起龙女像她这么高的时候,也和她一样,天真可爱。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
龙女不知是寻找子钦,还是有所感应,她忽然看见这边一团紫光,影影憧憧。
“父王,哥哥!”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感觉大事不好,几乎是以龙吟之音呼喊着,悲戚怆然。
黄河龙王老怀欲碎:不能回头,这个女儿,心爱的女儿,看一眼,要他怎样割舍?
就这样吧。
莫回首,唯余背影空为念。
“不,不要啊!”龙女从酣战中拔身飞至,却还是迟来一步。
轻竹亭是被隔在光圈之外,而她却永远地和她的父王,阴阳两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