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正在急速赶回本阵的铜墙备,也发现了屁股后面跟着的那支尾巴——500织田家的骑兵。铜墙备经过多番拼杀,1500骑兵此时只剩下700人左右了。但为了能及时支援本阵,吉野天成还是当机立断亲自率200骑断后,而让第三连连长高野赖之带着剩下的500人直奔本阵而去。
吉野天成也是一个老兵了,不会不明白骑兵对阵时马速至关重要,自然不会做出原地掉头断后的动作。他指挥着留下的200骑兵分成两队,在冲过织田家和红叶军中央战线的豁口后立刻向左右两边散开,随后缓缓地划过一个弧线转向中间,两面夹击同样冲出豁口的织田家骑兵。可是在他准备发动夹击之前,却忽然发现了织田家骑兵的怪异之处——他们拿的并不是武士刀,而是一人一把铁炮。
“花里胡哨。”吉野天成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随后便立刻包夹而去。织田家的骑马铁炮队正追着高野赖之的本队而去,在兵荒马乱的战场上第一时间并没有发现吉野天成迂回到两翼的断后部队,反倒是草草地对着高野赖之所部后方开了好多枪,仅仅是打下了几个人而已。而这时,吉野天成所部的200人已经从左右夹击而来。
织田家的骑马铁炮队立刻陷入了混乱之中,即使他们手上拿着的是多是开火便利的燧发枪,可是子弹的装填却是实打实地没有方便多少。在颠簸的马背上,骑马铁炮手们仓促地咬开早合火药袋,手忙脚乱地把火药倒入枪膛里——有的人没来得及清膛,有的人没来得及压实。一片慌乱中,向两侧开火的骑马铁炮手们只有一半人正常完成了射击,剩下的不是没来得及装填完就是哑火了,还有的人甚至炸膛了,弄得队伍里一片狼藉。
而在颠簸的马背上,这射出的一半子弹也效果寥寥,仅仅是击中了十余名红叶军的骑兵罢了。当红叶骑兵呼啸而至时,这些骂骂咧咧的骑马铁炮手们一个个都是非常恼怒地把手里昂贵的燧发枪随手扔掉,抽出他们熟悉的武士刀来应战。可是面对从两翼以墙骑兵冲锋之姿杀来的红叶骑兵,来不及变阵的织田家骑马铁炮手在接敌的第一时间就损失惨重,陷入了苦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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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高野赖之已经一路策马赶回了本阵。远远地就可以看到,佐佐成政的2500多战兵正在围攻雨秋殇的本阵,万钧备和劲草备两个连队500多的残兵难以抵挡,已经节节败退,本阵也岌岌可危。高野赖之也不多话,率军就直奔佐佐成政身后而去。佐佐成政早就看到了这支来势汹汹的骑兵,不得不立刻分出了半数的战兵和全部的骑兵向后防御。让正面的攻势压力得以减轻。
“拖住就行了!等前田家绕道南侧发动进攻就好了!”佐佐成政并不着急,而是指挥着部下与红叶军的500骑兵和500多步兵缠斗——这已经是红叶军最后能防守本阵的队伍了。只要向南迂回的前田利家发动进攻,红叶军的本阵也将就此沦陷。之后他们只要追的雨秋殇的马印收不住脚就可以了,不给他重整队列的机会。
然而,佐佐成政左等右等,还是没看到雨秋殇移动马印的样子。眼看着自己的部下不断减员,而是红叶军的本阵仍然纹丝不动,焦急的佐佐成政便在马背上远远地向东南张望,想要寻找前田利家的部队,却一无所获。他又环顾了一圈,才发现前田利家正带着人慢慢吞吞地向西南方向进发,向着红叶军和联军阵后的辅兵发动了进攻,把那些辅兵赶得满地乱跑。
“这个时候去打辅兵干什么啊?阿犬他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吗?”佐佐成政气得暴跳如雷,差点一刀把自己坐下马的马头给砍下来,“打掉马印就赢了啊!去贪那点小便宜有什么用?”
佐佐成政立刻示意旗手摇旗,向前田利家发出请求配合夹击的指令。可是前田利家却是理都不理,埋头向辅兵堆冲去。
“可恶啊…这混蛋定然是在放水!”佐佐成政几乎把手掌握炸,牙齿咬碎,却也是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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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西城棱堡上的织田信长眼睁睁地看着压倒性的战局被红叶军逆转,织田军和红叶军都吊着最后一口气,拼了命地想将对方先击垮。山岗上的火炮一刻不停地轰击着,织田军中央战线的部队已经隐隐呈现解体之势,近半数的备队已经溃散得无法再战了,将领更是伤亡惨重。织田家的骑兵部队先后在淀川河畔和中央战线附近被击败,也是无力继续发动进攻了。左翼和右翼的织田家虽然还压制着面前的红叶军和联军,但是随着中央的溃败,他们也难以取得进一步进展了。而佐佐成政和前田利家迂回本阵的部队,也因为佐佐成政被拖住、前田利家去磨洋工般地攻击辅兵而陷入停滞。棱堡战线上,池田恒兴和佐胁良之依旧无动于衷,织田家防守棱堡的兵力勉强和森家部队、鸣镝备、细柳备、特种连队战平。而在枫叶山城城内,蒲生氏乡的大军虽然重新压制住了城内的局势,但却让细柳备的那个连队冲入了二之丸里。有了细柳备作中坚力量,二之丸也更难攻陷了。
整个战场此刻已经毫无阵势和战术可言,完成变成了一锅粥般地混战。这大半天以少敌多的的战斗虽然已经让红叶军和联军的整体伤亡接近了四五成,但红叶军因为雨秋平的冤死而战意高涨,仍然高呼着“为了红叶殿下”死战不退。反观织田军,显然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自己并不是正义的一方,不少武士也都有兔死狐悲和失望之感,战意明显不高。顺风时还好,一旦陷入逆风,便没有几个人愿意站出来替织田信长和织田家拼命力挽狂澜。若是这样战斗下去,织田军的失败将是迟早的事前。如果在这样一场赌上家族命运的大决战里失败,织田家也会不可避免地走向墙倒众人推的落寞结局。
——这是织田信长无法接受的。
此刻的他已经急红了眼,将目光和全部的希望投向了一直按兵不动的池田恒兴、佐胁良之、德川家康和天下大名所部——他们那30000战兵一直安然地待在城南的棱堡里一动不动。只要作为生力军的他们出场,无论是攻击中央棱堡也好,加入正面战场也好,还是攻击雨秋殇的本阵也好,都可以瞬间瓦解整支红叶军,彻底夺下胜利。
“派人去找他们!”织田信长的双眼里布满血丝,连嘴角都渗着血迹,活脱脱就像一个吸血魔王一般对着传令兵大吼道,“就告诉他们!让他们立刻出兵!要是不出兵的话,余现在就派人回安土城把池田恒兴和佐胁良之那两个混蛋的老母和妻儿都杀了!再派人到岛上,把德川家康那厮的妻儿也杀了!”
织田信长边吼着边随手粗暴地从随从怀里扯出了几张文书,草草地用毛笔沾着血迹写下了要处决人质的命令,把那几张文书塞到了传令兵的怀里,同时阴森森地吼道,“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吧!一刻钟内余看不到他们离开棱堡,就让他们等着收尸吧!”
在使者离开不久后,织田信长见南城的各部还是没有动弹,气得恼羞成怒。他仿佛已经疯魔了一般,大声下令着棱堡上的炮手们把大筒反了过来,对着南城棱堡的友军开火。
“你们是不是不相信余敢来真的?”织田信长狞笑着咧了咧嘴角,满意地看着南城的棱堡被大筒打得烟尘四起、鸡飞狗跳,“那就给你们看看余的决心啊!”
在织田信长恶鬼般的威胁和那不断袭来的弹丸下,南城的30000战兵最终还是出动了。看着他们的旗号缓缓地向红叶军的本阵移动而去,全战场的织田军都是欢声雷动、士气大振。他们知道,这仗已经赢定了。而红叶军和联军则各个都是面如死灰——为了反击,他们已经耗尽了所有的预备队,本阵里连多余的100人都凑不出来。红叶军和联军的26000战兵与织田家的100000战兵厮杀大半天,如今已经伤亡惨重、筋疲力尽,面对这杀来的30000生力军,哪怕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无济于事了。红叶军的各部打定了以死报主的注意,更加疯狂地发动反击。但雨秋殇、长宗我部元亲和三好义兴的侍卫们,却已经盘算着如何保着自家主人从乱军里杀出一条生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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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他们还是出动了…”
不久后,枫叶山城东山上,一身戎装的今川枫咬了咬牙,看着南城棱堡那30000战兵不情不愿地绕出了棱堡,向着红叶军本阵的方向杀去。
“下山吧,我们去拦住他们!眼下能行动的,只有我们了。”今川枫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不容置疑地下令道。
“夫人,我们这些志愿兵根本没有野战的能力啊!大家已经伤亡得这么惨重了!只要一交手,就是全军溃散的结果!夫人您的安全也无法保障啊!”跟随今川枫上山的真田信幸和真田信繁都竭力阻止今川枫。他们当然也在乎雨秋殇和红叶军全军的安危,但是任何一个成熟的武士都会明白,一支已经伤亡惨重的民兵部队在野战里遇上养精蓄锐的战兵会是什么样的下场。这也是为什么,织田信长也好、织田军上下也好、红叶军上下也好,在清点战场局面时,没有人把东山上那支民兵算入其中。今川枫当然也明白。
“我早已经做好觉悟了,去准备吧。”今川枫斩钉截铁地下令道,同时自己回头向东山枫林的深处走去。那里安放着雨秋殇在开战前托人送到东山枫林公墓里的枫鸟马印,和不知被谁送回的佩刀千鸟。今川枫弯腰捡起千鸟,轻嗅了下她人生里最为熟悉的两种味道——父亲房间里的熏香和爱人的气息,随后便将千鸟挂在了腰间。她又捧起枫鸟马印,把它在旗杆上穿好,随后转身向西,望向了这片殊死搏斗的战场。
“你走得匆忙,都没能好好和你道别。”
“殇儿他本想让你就此好好休息的,但可能又要麻烦你了。我会打着枫鸟马印出征,那是父亲的旗帜,也是你的旗帜。”
今川枫端详着枫鸟马印,双手在脑后盘起长发,轻声对那马印诉说着自己的情愫。
“一直以来,都承蒙你关照了。”
“再陪我一次吧,平。这是最后一次了。”
“为了我们的梦想,也为了我们的意义,我会战至最后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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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微风吹来,今川枫闭上了双眼,感受着发丝轻抚脸颊,人生的三十八年也如这微风般匆匆略过。前面十四年是那样残酷,可遇到他之后的二十四年又宛如梦境般美好,也易碎。
是啊,这跨越时空的爱恋简直如梦似幻,幸福得不真实。他与我的相逢,本就是天造地设的机缘巧合。只能好好珍惜,却不必起什么天长地久的非分之想。他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如今与其说是离开,不如说是归去。他要回他的家了…
但是他没有回我们的家…
眼泪充盈了今川枫的眼眶。
那个欺心的骗子…不是说好要一辈子陪我的吗?
人会有来世吗?如果有来世,你也会像今生一样,跨过四百多年来找到我吗?我好想再见你一次啊…
梦该醒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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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了。”
忽然传来那熟悉的声音,却让今川枫感觉梦更浓了。她不敢睁眼,她害怕这个来之不易的梦也骤然破碎。可是,我们的故事,我们的爱,我们的一切和一切,不都是如同梦一般吗?那再梦一场又如何?
她勇敢地睁开眼,泪水也夺框而出,心中只回荡着那句和歌。
红叶也好,神榭也好,常磐也好,秋色也好。这一切的一切,永恒的永恒,都不过是为了把我们两人跨越了无尽时空的那两颗心,连在一起罢了。
心似红叶染神榭,常磐秋色契君心
开头是心,结尾也是心。
那句和歌,原来是这样的意思吗?
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又不知如何诉说。最终,只化作那抹如水柔情,和那声永远温暖的:
“欢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