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弹落地激起的烟尘,要比撞击声先一步传来。柴田胜家的马印也在烟尘里轰然倒地,在那周围,横七八竖倒下了无数织田骑兵的尸体。只有几匹侥幸幸存的马匹,还在血泊里哀鸣着。
徘徊在桥梁边的织田骑兵被身后的炸响声吓傻了,转过头来却只看到倒在血泊里的尸体和马印。等烟尘逐渐散去后,柴田胜家的尸体才在他的十几个侍卫之中被发现。
北陆道军团和织田军直辖的骑兵们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斗志,除了柴田胜家所部的旗本骑士拼了命地想要在红叶骑兵的冲击下抢回柴田胜家的尸体外,其他的骑兵们都各自一言不发地撤离了战场。有的人向着西南边自家家主马印所在跑去,有的人逃向织田信长的马印,有的人则直接往东北方向的来路逃去。
而此时,正率领着织田家直辖部队猛攻燎原备坚守的桥梁的堀秀政、蜂屋赖隆也亲眼看到了柴田胜家马印的骤然倾塌。几乎在下一刻,山岗上剩下130门大筒就齐齐开火,炮弹雨点般地砸向织田家的士兵。如此近距离的实心弹齐射,给部队的阵型和士气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
“快放倒马印!”堀秀政几乎大吼着下达了命令,可是自家的旗手却还茫然不知所措。堀秀政急得策马过去,摇晃着马印下达了向东南方撤退的指令后,一刀就把自己的马印给砍倒在地。
没过多久,山岗上直江登平统一指挥的那20门十二磅炮便再次呼啸,目标是蜂屋赖隆马印所在。堀秀政眼睁睁地看着蜂屋赖隆和他周围的一圈侍卫被连人带马地给震上了天,腥风血雨泼洒了士兵一脸,几乎后怕地摔下马来。
他扭头看向棱堡上织田信长的马印,后者也正在拼命挥舞,示意织田家的部队放弃进攻山岗,离开大筒队的射击范围,而是杀向南边红叶军的战线。不少还打着旗帜的织田家直辖武士努力地传递着织田信长的命令,可是那些更高更大的旗帜显然也受到了直江登平更多的关照,马上又是一阵狙击般的弹雨袭来。稻叶一铁、安藤守就、斯波长秀……随着中央战场上越来越多的马印和家主被直江登平依次点名摧毁,织田军的士气也快速瓦解着,中央战场上关东军团和织田家直辖部队的崩溃已经不可避免了。山岗上150门火炮发射的实心弹跳弹射击对于织田军密集队列的伤害实在是太大了,这份本来准备给红叶军的礼物此刻却报应在织田家自己身上。燎原备和铜墙备见状立刻转入反击,冲向了狼狈后撤的织田家中央战线。
此时,战场西侧,织田军右翼的北陆道军团。绝望的气息在大军里弥漫开来,兵败如山倒的压力压迫着每一个人。中央战线已经要垮了,那他们孤军深入的右翼部队又该怎么办呢?
“还有救…”佐佐成政好不容易从柴田胜家被击毙、织田骑兵团瓦解、蜂屋赖隆等多位重臣在转瞬间阵亡的事实里缓过神来,意识到眼下的局面虽然已经恶劣到即将被翻盘,但并不是没有取胜的机会了——如果现在去冲击空无一人的雨秋殇的马印,把马印冲倒了一切就都还有机会——雨秋殇马印一到,就轮到红叶军和联军像织田军刚才那样慌乱了。
“前田大人,不破大人,快跟我来!”佐佐成政不由分说地拉过不破光治和前田利家的马缰,指向了雨秋殇的马印,“我们现在就杀尽红叶军的本阵!本阵里没人的!拿下本阵我们就赢了!”
“这…”前田利家和不破光治闻言都是一愣,可是两个人心里却都是各有各的心思。
“我留下拖住长宗我部军和天河备!光凭堀大人的部队估计搞不定!”不破光治在犹豫了片刻后就找了个理由推脱道。
“柴田殿下的部队留下就可以了,不破大人带着兵和我来啊!”佐佐成政见状急道,可是不破光治却是不为所动,掉头就往回走。佐佐成政气得只拍大腿,但也无可奈何,值得看向了前田利家,“阿犬,你会跟我来的吧!”
“这…好吧。”前田利家找不出理由,只好非常不情愿地点头应允,慢吞吞地率部跟着佐佐成政脱离了战线,向着雨秋殇的马印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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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佐佐成政和前田利家所部行动起来后,本阵内的雨秋殇立刻反应过来,摇动旗帜示意部队回援。中央战线上压力大减的万钧备和劲草备立刻各抽出一个连队往本阵赶回,而原本要袭击织田军背后的铜墙备见势不妙,也准备从刚才他们在中央战线上杀出的口子再原路返回——但他们并没能轻松如愿,因为织田信长也派出了手边的3000直辖旗本骑士,浩浩荡荡地从棱堡后绕出,直奔铜墙备而来。
铜墙备正准备转身营地,燎原备却赶到了他们身侧,带队的吉岗胜政骑在马上对着铜墙备的骑兵们大吼道:“前田大人在哪里?”
“报告吉岗大人,前田大人已经阵亡了!现在由铜墙备第二连连长上校吉野天成接替指挥!”吉野天成在马上向吉岗胜政行了一个军礼,“请问有何指示!”
“庆次…”吉岗胜政这个大老粗在听到这样的消息后也是颇为感伤地咽了口口水,但在战场上可不容得儿女情长,便立刻沉声道,“你们立刻响应殿下的命令,回援本阵!那些骑兵由我们燎原备来挡住!”
“可是织田家的骑兵有将近3000人,只凭燎原备…”吉野天成还想再说,吉岗胜政却直接高声打断道:
“执行命令!吉野上校!”
“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让吉野天成下意识地应道,“铜墙备执行吉岗少将的命令!”
看着铜墙备匆匆南返后,吉岗胜政就转过头来对燎原备的部队们高声道:“各连队各自列防马空心方阵!三个方阵之间留出足够大的距离!护住中央缺口!掩护铜墙备撤离!”
“是!”燎原备的三个连长得到指令后立刻开始变阵,而吉岗胜政则再次对骑手下令道,“传令给山岗上的千手大人,跟他说燎原备会把敌人的骑兵拖住,让他炮击这些骑兵!”
“是!”旗手闻言立刻拿着燎原备的烈火旗开始传递命令,山岗上的惊蛰备初电旗很快响应了信号,同时也回馈了一个指示。
“吉岗大人!”旗手有些紧张地对吉岗胜政道,“千手大人回复说,我们所在的位置是火炮的极限射程,他没办法控制精准度,可能会波及我们!”
“让他放心打,燎原备相信弟兄们!”吉岗胜政不由分说地沉声道,“就算打中了我们又怎样?一千多步兵换掉三千骑兵不是大赚特赚吗?让千手准将执行命令!”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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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田家的旗本骑士们在看到燎原备堵路的阵势和山岗上一刻不停的火炮后,果断选择了接近燎原备以躲避炮击。同时,还分出了一支500骑的小队绕路追着铜墙备杀了过去。果不其然,在他们接近了燎原备的方阵,绕着三个方阵间的间隙不断穿梭寻找突破口的时候,山岗上的火炮投鼠忌器,全部熄了火。
然而,令织田家的骑士们意想不到的是,就在他们从各个方向分别分割包围了燎原备的三个方阵并准备发动进攻的时候,火炮轰鸣声却再次响起了——这次是150门大筒的齐鸣。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几乎在一瞬间剥夺了骑士们的听觉,下一刻他们就被密密麻麻落地的弹丸给打上了天。虽然燎原备的方阵彼此间留出了很大的空间,但是这么远的距离下,火炮的准度实在难以控制,在第一轮炮击下也有大量燎原备的士兵被误伤炸死。
不过这轮炮击,显然对骑兵的影响要更大一些。受惊的马匹此刻各个都在血泊和尸体间乱跳乱窜,丝毫不受主人的掌控。吉岗胜政立刻率领燎原备发动反击,把这些手足无措的骑士们捅得落花流水。不少织田家的旗本骑士气恼地不行,索性跳下马来步战,场面混乱异常。不时就有受惊狂奔的马匹四处冲撞,将正在搏斗的两军士兵撞倒。而有部分织田家骑兵试图北撤重整列阵,可是他们刚一和燎原备拉开距离,立刻又受到了新一轮炮击伺候。织田家的骑兵们被打得苦不堪言,根本没有列阵的机会——可是不列阵的话,仅凭散兵游勇和个人武艺冲击红叶军那整齐的长枪阵——对骑兵而言几乎和送死无异。
“还是要夺回那个该死的山岗!那些炮兵现在没人保护了!”织田信长看着眼前的战况,对惊蛰备的炮击感到忍无可忍,下令中央战线上的一部分骑兵转身向山岗冲去——毕竟燎原备和铜墙备都已经回到了中央战场,山岗上只剩下惊蛰备了。
可是惊蛰备的炮手们有着日夜磨练的射击技术,对于这种不走‘之’字线路、直直冲来的骑兵毫不慌张,预留了提前量开始射击,实心弹再次将一队队织田家骑兵打得人仰马翻。好不容易冲到山麓上的骑兵正要发起冲锋,又挨了换弹完毕的火炮们一轮霰弹的抵近射击——无数被击中的织田家骑兵们就仿佛自己踩了一脚急刹车一样骤然停顿,被无数细小密集的弹丸尽数抹去,只留下泼洒开来的血花和顺着山麓滚下去的人、马尸体。少部分好运气的骑兵终于冲到了山顶,却被早已等待多时的惊蛰备炮兵护卫队乱枪戳下马来。织田家对山岗上炮兵阵地的特攻,几乎以全军覆没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