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宋琅可算费了一番功夫才送进来的信,内容大致可以分为两个部分,第一个部分当然是诚挚地道歉,并且简单解释了一下昨晚那场一点也不美妙的误会,至于信的第二部分,则是邀请,邀请姜骊与自己一起远走高飞,宋琅更是在信中明确表示愿意为她放弃一切富贵荣华与恩怨情仇,只求能与她一道归隐田园,择一城终老,择一人白头。
信中一些语句,哪怕是以他现代人的眼光来看,也可称之为肉麻了,不过,对于本就互相倾心的年轻人而言,情话乃是感情最简单直接的养料,这些话越多,越肉麻才越好呢。
在信的最后,宋琅也不忘附上一句,如果她愿意,只需将回信放在忆云亭,这边就可以马上开始准备。
当然,今世醉心权术的宋琅,是绝不可能真正为她放弃如今所有的一切,只是他明白,要想对付女人,尤其是一位外柔内刚的少女,就必须要以退为进,如此,才能掌握主动权。
这边,姜骊越是看下去,眼中的水雾就越浓,不多时,竟有点点泪珠滴答落在信纸上,尤其是当她看到宋琅深情款款的邀约时,更是激动得一把捂住了嘴。
本就是一场阴差阳错的误会,说到底,其实双方都有自己不对的地方,如今宋琅先诚恳地向她道歉,之后又一往情深地邀约对方浪迹天涯,试问天底下又有几个女子还能再狠下心,不回应他的深情呢?
好半晌,一直沉浸在思考中的姜骊方才回过神来,并且做出了决定。
她当然不会,同时也不可能就这么简简单单地与宋琅一起远走高飞,再不问世事,且不说她还有一家人的血海深仇未报,决不能一走了之,又何况如此不负责任地离开,难道就真能过上无忧无虑的隐居生活吗?
以她自身的经历来讲,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自己如今可是天子的妃子,若与他私奔,一旦天子震怒,这天下虽大,又岂有他们二人的容身之所呢,再者,既然是自己做出的选择,无论是什么原因,都该她来负起责任,决不能牵连了他才是。
想到这,她先抬起手,用手背拭去了眼角残留的泪痕,刚要转过身,喊来刚刚出去的下人们,命他们替自己取来纸笔回信,却又止住了,转而先将手中信纸收起,装在了贴身的香囊中,最后擦干净手,拿起了筷子。
既然话已经说开了,误会已经解除了,自己也已经做出决定了,那反倒不必急了,再说了,晾他一会儿也是应该的,毕竟这件事,本就是他的不对。
贝齿轻合,咬断了一根脆爽的腌菜,姜骊一只手托着脸颊,歪着脑袋,眼神落在空处,一边咀嚼着口中味有回甘的腌菜,脸上竟多了几分小窃喜与得意的表情。
呵,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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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亲自操刀了那封可谓肉麻至极的道歉信的人,如今也正享用着午膳,只是相较而言,作为亲王殿下,他完全有资格命令御厨们做哪些饭菜送来,所以在宋琅面前的桌上,正摆着一整只单独的羊腿!
羊腿是抹了料之后,用焖炉烘烤而成,所以表皮呈现出一种迷人的焦黄色,口感酥脆不说,里面的油脂外流,那更是香味扑鼻,教人食指大动。
这整根烤好的羊腿,被人用一种特制的架子架起,就这么摆在桌上,简直是色香味俱全,除此之外,更有衣着清凉,如水蜜桃般秀色可餐的婢女站在桌旁,用手中餐刀为宋琅片着羊肉,而宋琅只需耐心等待即可。
潘蕊儿一边片着肉,当然了,她没什么刀工可言,与其说是片,倒不如说是割更好,同时一边叹气道:“唉,恐怕这天底下呀,也就只有老爷您,才会让奴婢做这种事儿了。”
宋琅闭着眼,右手五指在桌面上极有节奏地敲击着。
“是吗?那你说,老爷我该让你做什么呀?”
潘蕊儿娇滴滴地道:“奴婢能做的有很多呀,比如,替老爷您捶捶腿呀,揉揉肩呀,还有,暖暖床呀,暖暖身子呀。”
宋琅手一停,敲击声戛然而止,他随之睁开眼,看向这个无时不刻不在诱惑自己的性感尤物,嘴角微翘,意味深长地道:“晚一些,这些我们都可以再试试。”
潘蕊儿一听这话,故作娇羞地偏过头去,同时放下了手中餐刀,小声道:“老爷,您看这些可够?”
宋琅点点头。
“够了,够补充昨晚的消耗了。”
潘蕊儿先用一旁的帕巾擦了擦手,然后才转过身,低着头,两只手叠放在腰间,显得十分乖巧。
“那奴婢先去为老爷沏茶。”
吃完这么油腻的东西,自然需要一杯清茶漱漱口,也能辅助消食,潘蕊儿想的可谓周到,也的确是尽到了她身为婢女的本分。
宋琅自然不会阻拦,只是挥挥手。
“去吧。”
潘蕊儿答应一声后,便踩着细碎的步子离开了,而宋琅则开始独自享用起了这美味的羊腿肉,没过多久,潘蕊儿都还没回来呢,林骁倒是先风风火火地跑回来了。
一进门,林骁赶紧上前几步,单膝跪地。
“四爷。”
宋琅放下手中的筷子,用手边的帕子仔仔细细地擦了擦嘴,也不转身,只是伸出手,摊开了手掌,林骁见状,不敢怠慢,赶紧躬着身子走上前,将姜骊亲笔手书的回信递了上去。
宋琅收回手,将用蜡油封口的信封拆开,倒也不避讳林骁,而是直接展开信纸,就这么看了起来。
他速度极快,几下便将信的内容全部看完,结果不出自己所料,宋琅也就放下心来,此刻的他,甚至认为,如今这种发展,倒也不能说是不好。
虽然牺牲了一个难得能让自己心动的女人,但却成功地往宫里送了一个自己人,往后己方可以操作的空间也就大多了,站在宋琅的立场上来看,亏么?
也许江轻寒是对的,你要想获得什么,就必须得失去一些东西,只是这个交换权在老天爷的手上,在事情真正发生前,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东西是等价的而已。
读完了信,宋琅正准备吩咐林骁去点燃火盆,将信纸焚毁,不留证据,可想了想,日后或许有用,便又止住了,将信纸小心叠好后,贴身放好,然后才吩咐道:“去,将纸笔取来。”
林骁赶紧答应一声,快步去办了,随后潘蕊儿也端着茶碗进来了,她一边回头看,一边有意无意地道:“咦,老爷,他这是怎么了,匆忙忙的,险些将奴婢给撞倒呢。”
宋琅不答,只是在她走过自己身旁的时候,突然伸出手,在她臀部重重一捏。
这一下宋琅故意用了大力,捏得她生疼,整个人一下子僵在了原地不说,手一抖,那茶碗险些脱手,里面的热水更是溅出,落在了她手背上,她竟也强忍着,只是宛如撒娇的小猫般,柔柔地叫了一声。
“哎。”
宋琅松开手,转而替她轻轻地揉了揉刚才被捏疼的部位,同时皮笑肉不笑地道:“揉揉肩,捏捏腿,暖暖床,这些,已经足够了,至于其他事,就不要操心了,记住了吗?”
潘蕊儿心中暗骂,我呸,天底下的男人果然都是一个样,一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不过面上还是挤出了一个说不清是笑还是哭的表情。
“奴,奴婢记住了。”
宋琅又在她那挺翘的臀部上重重一拍。
“把桌子都收拾了。”
潘蕊儿岂敢不从,放下手中茶碗后,便又低头忙活了起来,而宋琅则端起茶碗,好整以暇地喝起茶来。
不多时,打发走了满肚子气的潘蕊儿,由林骁磨墨,宋琅又提笔给姜骊写了封回信。
“对不起,骊儿,是我擅作主张了,你说得很对,我们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因为我们都还肩负着为死者沉冤昭雪的责任!不过,后宫深似海,你可一定要小心谨慎,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等回到长安,我会马上安排人保护你。希望你明白,在我心中,再没有什么,会比你的安全更重要。我会尽快想办法,将你救出来,另外,你家人的事,我也已经派人去收集证据了,来日方长,骊儿,我不敢奢求你此刻的原谅,但我愿意用时间去证明我的决心!”
和姜骊搭上了话,并且有了一个比较稳定的通讯方式后,宋琅的胆子自然也大了一些,敢于在信上多写一些容易推敲出双方身份的东西了,不过,他同样也随时做好了准备,将事情全推在林骁这个倒霉蛋身上。
写好了信,又用烛火迅速烤干了墨迹,宋琅将信纸叠好,装进信封,再用蜡油封口,这才递给站在一旁的林骁,并用左手轻轻地按住了他肩头,语气与神情极为关切。
“千万小心。”
林骁心中感动,接过信后,重重地一点头。
“嗯!”
宋琅这才满意地收回手。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