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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抽丝剥茧寻端倪(上)

    谢玄不愧是谢玄,浸淫官场二十余年的他,一旦得到天子授命,这调兵遣将的手段,简直犹如兵仙在世,让人不得不道一声佩服。

    四更天入宫,五更天不到就开始抓人,可单单一个雷厉风行还不足以形容,因为他思虑也极为周全,兵分三路,分别指派了不同的人手前往不同的地方,几乎是同一时间,不光是韩王府,就连赵王府门前也来了一队人马。

    奉命去抓宋欢的人,言语很是客气,因为谢玄清楚,宋欢若敢拒捕,头一个治他的便是齐王,所以根本不用多在意,可来这里带人的,却是特意从宫里抽调的金吾卫。

    领头者姓陈名靖,豹头环眼,虎背熊腰,光是往那一杵,便会给人极大的心理压力。

    陈靖被赐封为亲勋翊卫校尉,在这勋贵遍地的长安城,也算是世家出身,再加上有皇命在手,又有谢玄在背后撑腰,故而敢接这活儿。

    “砰砰砰”敲开门后,陈靖便对赵王府的下人说明了来意,也未直接硬闯,反倒给了一炷香的时间,让小公爷可以穿戴整齐再出门。

    此为先礼后兵。

    下人不敢耽搁,赶紧把消息传到了还在闷头大睡的秦骏那,不出所料,果然挨了一巴掌,随后余怒未消的秦骏,与宋欢一样,先去门口看了眼,才总算是死了心。

    可这位小公爷哪儿是肯乖乖就范的主儿,不过也不敢和禁军作对,再者还有个更难缠的谢玄呢。

    约莫两个多月前,秦骏带人纵马过市,路上不慎把一人的腿给撞断了,此事传到京兆府,原本是要直接压下来,赵王府连钱都不打算赔,薛光都已经打算自掏腰包了,可好巧不巧,被撞伤的那人是谢玄府上的厨子,这就坏了事。

    谢玄得知此事后,很快便奏明了天子。

    当然,此事背后利益关系复杂,牵涉到敲山震虎,帝王心术,暗地里那些弯弯道道暂不过多赘述,总之,在秦骏的视角里,就是谢玄小题大做,竟然大白天带一队人跑来自己府上,打伤自家府上十多个下人,强行把自己抓去了公堂上,骂了自己好一阵不说,还将那天陪自己骑马的下人打了八十大板,直接给打废了。

    区区一个下人,就算被打死了,秦骏也不在意,可关键在于丢了面子,以后必然成为世家门阀,将种子弟圈子中的笑柄,这就让秦骏很不爽了。

    事后他直接跑去东宫,找上了亲舅舅宋承乾,希望他能为自己撑腰,结果宋承乾又把他好一顿训,从此他对谢玄那老头子就很畏惧了。

    没法子,一个手握整座御史台和半个门下省的天子近臣,一个敢公开谏言,让亲王见到朝臣先行拜礼的,自身既无家眷,也无朋党,想栽赃陷害都拿他没法子的独臣,连独孤无忌这等权相都要躲着他走,何况区区一个秦骏。

    今儿这混世魔王一听是谢玄派的人来,顿时就被吓住了,不过他也聪明,学那六叔一样,让仆人在正面拖住了,自己则赶紧从后门开溜,打算去楚王府找二舅求救。

    其实呀,人就是这点有趣,总喜欢以己度人,秦骏自己不是个好玩意儿,便当谢玄也与自己一样,认为对方这次是抓着机会,打算公报私仇,否则何必搞这么大阵仗呢,还特意调了一队禁军过来吓自己,但其实他若肯静下心,仔细想想,便会明白,他不过是打伤了人,虽然对方是朝廷命官,可他也有官身在,对方又没受太严重的伤,无非也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实在不行,将事情全推给手下人,谢玄又能拿他如何呢?

    可秦骏这种人岂会这么想,这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孩子,不管碰上什么事,第一反应就是找关系,走后门。

    只不过,披了件单衣的秦骏才刚跑出门,就被在后门等他的人给堵到了。

    来者自称江轻寒,如今在东宫为太子做事,并有太子的私印为证。

    好不容易才将犹如惊弓之鸟的小公爷给劝住了,江轻寒这才缓缓道出了他的目的,秦骏越听,眼睛便瞪得越大,可最后在江轻寒一番“推心置腹”的劝导下,还是“勉为其难”地接受了,最后又站好了,摆出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挨了顿打,尤其是脸上,特意挂了彩,随后才跑回去,乖乖跟着陈靖离开。

    不过,他若晓得最后这一番操作其实只是江轻寒临时起意的恶趣味,只怕真要被气炸了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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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宋欢在被人带走后,宋良也马不停蹄地赶去了花月楼。

    因为命案的缘故,此地已被谢玄派人封锁了,相关人员都已被带去了刑部大堂,可宋良却依旧选择先来此处,而非先去更近的韩王府,安排好那周静。

    宋良翻身下马后,抬步便往里走,几个驻守在此的年轻人见状,立马扶刀来拦。

    “公子慢来!”

    宋良看也不看他们,任凭他们与自己手下的侍从对峙,随后直接朝里面喊了一声。

    “何大人!”

    何家两兄弟,长兄在刑部当差,弟弟则在大理寺任职,二人皆是摆在台面上的齐王党中人,更有趣的是,何家长兄与钟子期算是同一年入仕,就连最初去的衙门都一样,可如今双方的际遇,却教人唏嘘不已。

    听见喊声,何武立马转过身来,待得看清了来人,不敢怠慢,赶紧小跑着下了台阶,一伸手,扒开拦在宋良面前的手下,热情地拱手道:“七郎,你怎么来了?”

    宋良瞥了那拦路的几人一眼,何武会意,赶紧命令几人离开。

    宋良一边抬步往里走,一边解释道:“何大人也听说了吧,我那六王兄沾上了点麻烦事,我这做弟弟的,也该来看看不是?总不至于,教人害了他,你说对吧?”

    何武一时汗颜,也不知该怎么接话,并未阻拦宋良,反倒是主动开始为宋良陈述案情,并亲自带着宋良来到了案发的房间。

    宋良站在门口,看着眼前已经重新装好的拉门,眉头微蹙,好半晌,才伸手拉开门,随后目光从脚下开始,一一扫过这表面已被打扫干净的房间。

    从扶正的烛台,到缝隙间依旧残留着血渍的地板,最后迈步来到钟子期破墙而出的地方,闭上眼,脑中开始飞速复盘,好半晌,才终于睁开眼。

    宋良一边蹲下身,继续查看着四周的情况,一边问出了关键。

    “郑晴儿和鱼幼微呢?”

    何武还没反应过来。

    “啊?”

    宋良转过头,道:“就是昨晚领我那王兄进来的婆姨,还有那姓鱼的花魁,她们人呢?”

    何武挠挠头,有些不解。

    “七郎要这二人作甚?”

    宋良一张口,还未来得及解释,便突听一声惊呼在外响起。

    “死人了!死人了!”

    宋良精神一振,立马丢下了何武,直接起身冲了出去,循着声音,趴在栏杆处往下一看,才发现贯穿花月楼的那条小河里,正有一人半浮在水面上,也不知是何情况。

    发现此事的是个花月楼的下人,原本是奉命送茶给诸位官差的,结果一扭头就瞧见了这一幕,吓得裤子都湿了半截,手上端的茶水自然也落了一地。

    不过他这一声喊,也惊动了其他人,很快便有大理寺的人赶来,也不顾这春末晨间的寒意还很浓,直接解下佩刀与腰牌,脱了鞋,便跳进了冰冷的河水中,朝那人游了过去,而宋良也赶紧沿着阶梯跑下来,迅速赶至河边。

    等到宋良到的时候,人已经被拖了上来,他也顾不上脏,赶紧走上去,大理寺的人见状,还想来拦,就听何武在上面喊了声,便只好任由他去查看尸体了。

    宋良蹲下身,随便翻了两下,就在尸体的衣兜里找到了赵王府的腰牌,面色顿时变得十分凝重。

    “赵王府的人?”

    这尸体浮肿不多,显然落水没太久,何况这条河一到夜里就有人泛舟,天一亮花月楼的人也能瞧见,所以绝不可能是放了很久的尸体,再加上这块赵王府的腰牌,他顿时便想到了昨晚的事,抬起头,来回看了几眼花月楼的布局后,立马朝一旁吩咐道:“赶紧验尸!”

    随即,他又朝走下来的何武拱手道:“劳请何大人将那郑晴儿与鱼幼微带来!”

    何武挠了挠头,道:“七郎说的这两人,我刚想起来了,先前就已被谢大人带走了。”

    宋良脸色一变。

    “什么?”

    何武苦着脸,无奈道:“不敢欺瞒七郎,人的确已经被带去刑部问话了。谢大人的行事风格您也知道,现在估计已经开始三司会审了。”

    宋良来回走了两步,随后嘱咐道:“你速速安排人验尸,我先回去一趟,等验尸结果出来后,你我在刑部衙门外碰头!”

    说罢,也不管何武听没听明白,赶紧跑了出去,在手下侍从的帮助下上了马,一挥鞭,急急忙忙地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