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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春耕完毕,矿区这边又热闹了起来。砍柴的,采矿的人漫山遍野。在河畔,还有另一群人在不停地挖掘陶土并送至工棚。西门冶已经开始了他的老本行,他首先是制作出能耐高温的陶器,然后开始建模制范。随着一炉炉黄橙橙的金水被倒进陶范,金制箭簇、矛尖和短刃被不断地制造出来。

    跟石头打了一个多月的交道,炎终于坐不住了,他找着一个姜水的原住民跟他攀谈起来。

    “你说那片山啊……”原住民指着背后的那片山峦道:“我们把那片山叫做南山,西边的那片山叫陇山。”

    “你们去过南山吗?”

    “打猎的时候去过。”原住民道。

    “我想知道山那边有些什么……你知道姜水这里六分山一分水,能耕种的地还不足三成。”

    “听祖先们说,曾经有人想去看看山那边,走了将近一个月,发现除了山之外还是山,六个人出去只剩两个人回来。”

    “那西边呢?沿着河一直向西走……”

    “祖先们说,那边谁都不许去。”

    “为什么?”炎感觉很奇怪。

    “你不知道吗?听祖先们说,很久以前弇兹氏部落带领伏羲氏和女娲氏部落向西一路迁徙,最后碰到了沙漠。弇兹氏部落选择在一条大河边定居,伏羲氏和女娲氏部落折返了回来,在那里找到了一个美丽的湖,然后就定居在那里……”

    “什么?你是说伏羲氏和女娲氏的后人生活在那里吗?”炎兴奋地叫喊起来。

    “都是老人们说的……他们说伏羲氏和女娲氏的后人不喜欢被人打扰,想去那里的人在半路上都被撵了回来,所以谁都不敢去那个地方。”

    “谢谢你!”炎满脸兴奋之色地跑开了。

    “炎,你千万别去那个地方,会被神灵诅咒的!”那人急得大喊起来。

    炎可不认为神灵会诅咒他。他想去串门走亲戚,这难道有错吗?

    伏羲氏和女娲氏是两个非常古老的氏族,如果能跟他们攀上关系,认门亲戚,结成同盟,甚至联姻……咳咳,虽然自己已经有了听訞做妻子,再娶一个女娲氏或者伏羲氏的女子想必也是不错的。

    炎已经迫不及待了。他足下生风,立刻就找来了十来个心腹勇士,每人从作坊里领出一根金制长矛,一壶箭簇,开始沿着渭水朝上游进发。

    至于贪,炎懒得管了。那小子干活比谁都卖力,问他,他却说不想吃闲饭,要吃就吃自己挣的,于是炎只好由他。

    越是沿河往上游走,河流越是狭窄,道路越是难行。有时河水在肥沃的草原上奔流,有时却如同利刃般切开岩石,然后从峡谷间跌落。两岸树木郁郁葱葱,风景甚美。

    这里的动物胆子也忒大,他们见得最多的便是在河边喝水的各种麝鹿,一见人来,便撩起蹄子飞快地跑到林子边,瞪着大眼睛好奇地望着这群只有两条腿的动物。好在他们都带有弓箭,几十步开外射中鹿并不是什么难事。他们还碰到过几次豹子,不过正准备张弓搭箭之际,豹子却一下子就跑得不见了踪影。

    吃着烤鹿肉,炎不免担心起来。这里的动物都不怕人,只能说明它们平时很少见过人,或者说根本就没见过人。一问其他战士,才知大家都有相同的想法。

    继续西行的时候,炎脑海中想到了几种跟这群隐士邂逅的场景。他最期待的是偶遇一个貌如天仙一般的姑娘,拿着陶罐在河边取水,或者是从狼群中救出了那个姑娘。但他知道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他最有可能碰到的,是一大群勇士手拿武器围住他们,喝斥他们回去。

    他对手下的战士们反复交代,如果碰到了他们,千万不能动手,由他上前去套近乎。

    不过他们一路上并没有碰到任何人。难道伏羲氏和女娲氏的后代在这里定居仅仅是一个传说?看来只有找到那个传说中的天湖才能一见究竟了。

    他们也曾找到一处盐矿,那是一群鹿带着他们找到的。他们在追踪一群鹿的踪迹时,竟然发现它们在舔舐一处岩壁。大家欣喜之余,却又叹息地形偏僻,于是只好从岩壁上戳下一块来放入囊中。

    艰难跋涉十余日之后,他们终于找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天水湖。

    只见它被群山环抱着,平坦如镜,波澜不惊。水比蓝天还蓝,白云、树木和群山倒映其中,人站在天地间,竟然分不出哪里是天,那里是水。

    这就是伏羲氏和女娲氏所选择的人间仙境吗?只可惜景色依旧,人却成空。

    在湖边他们找到了几个村落。搭建的草棚木屋早已破败,也不知被人弃用了多少年。他们还找着了大片大片平整的土地,明显地有耕种过的痕迹,只是现在却长满了杂草和灌木。炎带头在那片土地上采摘了一些野生的种子,他想知道祖先们种的是什么,带回去好自己试试。

    亲戚没找着,联姻也成为了梦想,炎心里很是失落。他坐在村落的废墟边,茫然地望着粼粼的湖面。

    “炎,你快来!”一个战士高声叫着,引得所有人都朝那边跑去。

    那里矗立着两座高大的石雕,第一尊是一位长相威严、精神矍铄的老者,瞧相貌跟轩辕丘的伏羲大神倒有几分神似;第二尊是一位美丽端庄,慈眉微蹙的女子,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瞧起来倒有几分象在轩辕丘去世的附宝夫人……只不过他们并不是人首蛇身,而是长袍及地,与常人并无二致。

    不用说,这肯定是伏羲和女娲两人的神像了。炎双膝跪地,开始膜拜自己的远祖。身后的战士们也全跟着跪倒下来,对神像进行膜拜。

    他们就这么膜拜着,直到他们忽然听见有一个人说道:“够了,你们的虔诚想必祖先已经看到!”

    众人大吃一惊!抬头一看,炎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高兴地奔跑过去道:“是您啊,元爷爷!”

    元巫师乐呵呵地摸了摸炎的头道:“我离开轩辕丘的时候,你还是个九岁的猴崽子,短短几年不见,你都快变成一个大人了!”

    “元爷爷,您怎么到这里来了?”炎拉着元的手,显得格外的亲热。

    “我么……我到处云游,一不小心就来到了这里。”

    “这地方这么好,他们怎么一下子就走了呢?”炎对亲戚的消失显得很是惋惜。

    “你想知道原因吗?”元叹了口气道:“跟我来吧,我会详细地说给你听!”

    他们来到一个巨大的石壁前,那里垂直如刀削,上面还画着很多岩画。有的岩画已风化模糊,有的却还清晰。

    石壁下放着许多羊皮卷和炭条,还有散乱一地的龟甲。旁边撘着一个简易的窝棚,想必是元的栖身之所。

    “我在这里已经画几天了!”元巫师解释道:“再不把它们记录下来,它们就会被雨水给冲刷走……”

    他们来到第一幅岩画处。那里画着一个巨人,足踩大地,手举苍穹,一看便知是盘古大仙。

    “元爷爷,您说世界上真有盘古大仙吗?”炎早已过了懵懂的年龄,开始对远古的传说产生了疑问。

    “这个世界跟人一样,有生,也有死……混沌初开之时,人们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如何诞生的,因此就有了这样一个传说。”

    “什么?您说这个世界也会死?”炎惊讶万分地道。

    “当然……世间万物都分阴阳,既然有生,那便有死,天地同样不会例外。”

    “那……那一天会什么时候到来?”

    “谁知道呢?”元苦笑道:“也许是人把这个世界给祸害尽了的那一天……”

    炎一副懵逼的模样。

    “至于盘古大仙是不是真有,我可不好说……在桐柏山那边至今还有一个部落叫盘瓠族,传说就是盘古大仙的后裔。”

    “他们也象盘古大仙那么高大吗?”

    “没有,他们跟我们一样。”

    说话间,他们来到第二幅岩画处,画的是一群人在一个湖边拾捡树枝茅草搭建草棚,有一个人站在一旁似乎正在指点。

    “这就是有巢氏。他指导人们搭建木棚草屋,这样人们就不用再住在山洞里……”

    “我娘说,在淮南有一个湖叫巢湖,那里是有巢氏的世居之地……”

    “是的。你看这一副,一群人留在了湖边,一群人朝北迁徙,另一群人则越过了一条大河……朝北迁徙的那一支就是燧人氏,他发明了钻木去火,从此大家不再畏惧严寒,不用再吃生的食物。”

    “那留下来的那些人呢?”炎忍不住问道。

    “留下来的那群人分为了两部,一部为九黎,一部为三苗,南迁的那一部渡过长江,那就是百越。”

    “这么说来,有熊氏跟九黎族还真是同一个祖先啊!”炎感叹道。

    “是啊……”元巫师叹息着,再走去看第四幅岩画。

    第四幅岩画画的是一群女人围着中间的一个女子正在搓绳织布。与前面那些岩画不同,前面画的那些人都衣着草裙,而这里的人们已经开始穿着衣物。

    “这个应该就是您所说的弇兹氏了!”炎兴奋起来:“您说过,北极星就是弇兹氏,她发明了搓绳织布……”

    “是的。这个时候的人们已经有了羞耻之心,穿上衣服可不仅仅是为了御寒。结绳计数就是从那个时候流传下来的……”

    “那……弇兹氏是哪一族的?”

    “她是燧人氏的后代……”

    说着说着,众人来到了第五副岩画。他们看到这幅岩画上的人物很多,一个女人带着一群女人在山野里采摘,还有的女人在燃烧着篝火的营地里忙碌;不远的山坡上,一个高大的男人正在指挥大家张网捕猎。

    “这就是弇兹氏的后代伏羲氏和女娲氏了!”元巫师望着岩画道。

    终于到了自己的祖先,大家都显得特别高兴。

    第六副岩画同样有很多人物。画面中有两群人拿着弓箭长矛打仗,而另一群人拖儿挈女朝西迁徙。

    “到了这个时候,人们已经有了贪欲,不同部落之间为了抢夺领地和猎物相互打仗,整个世界全乱套了!于是一部分人选择留下,另一部分人开始向西迁徙……留下的这个部落就是神农氏,西迁的这一部分有三个,一个是弇兹氏的后代,另外两个是伏羲氏和女娲氏的后代。”

    “那黄河北方的那些部落呢?比如说狄族,荤粥族什么的……”

    “他们应该也是伏羲氏的后代吧,不过在弇兹氏带领大家西迁之前,他们已经北渡过了黄河。”

    他们来到了第七副岩画。西迁的部落都遭遇了些什么,答案将会在这里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