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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第七副画画的是一群人正在渡河。其中有一个特别高大的人,手里还盘着两条蛇。

    “这个人就是夸父……”元巫师解释道。

    “什么?夸父族难道也跟着迁徙了吗?”炎立刻问道。

    “他们倒没有迁徙。夸父族每过十年就会派出一个最强大的勇士,他们想走遍天下,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是有多大……这个勇士应该是在西行途中,跟这几个部落碰到了一起吧。”

    “传说夸父为了追赶太阳,一口气喝干了黄河和渭河的水……”

    “他哪有那么大的肚子?”元巫师摇了摇头:“不过夸父族的勇士最远只走到了东方和南方,直到被茫茫大海所阻挡;去北方和西方的勇士没有一个能够回来……”

    “元爷爷,在北方和西方都有些什么?”

    “北方是一片莽莽冰原,越往北走冰雪越大……至于西方,那里几乎跟天一样高,到处都是皑皑的雪山,从来都没人能爬过去……”

    “那夸父族的这个勇士呢?”

    “既然不能爬过那些雪山,于是他们就绕过高原,选择从山脚下走,也就是走弇兹氏的迁徙路线。”

    “这个人走到了西边的尽头吗?”所有人都在心里想着。

    第八副岩画画的是几座沙丘,一个巨人倒伏在那里,有一群人站在他的身边,而另一群人开始折向南方。

    不用说,夸父族的这个勇士并没有走出那片沙丘……

    “留在沙漠里的这一族人就是弇兹氏的后代,他们中的一支就是风族,至于向南的这一群人应该就是伏羲氏和女娲氏的后人了……他们找到了这片幽静祥和之地,然后选择在这里定居。”

    第八副岩画之后是一面光秃秃的岩壁,上面什么也没有。

    “元爷爷,您说他们在这里住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间就没了呢?是不是因为瘟疫?”

    “应该不是……我在这里找了很久,并没有找到遗弃在野外的尸骨。那边虽然有一个大大的墓葬区,但错落有致,不像是匆忙间掩埋的。”

    那他们为什么会凭空消失呢?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您说他们会不会因为族人太多而迁去了别的地?”炎忍不住问道。

    “这并非没有可能。据我所知,女娲氏又分为了大庭氏、柏黄氏、中央氏、粟陆氏、骊连氏、赫胥氏、尊卢氏、混沌氏、葛天氏、阴康氏等等十来个部落。不过说起来,他们也没必要放弃一块这么好的地方啊!除非……”

    “除非有人打到了这里!”炎立刻道。

    “是啊,想来想去,应该只有这种可能!”元巫师点头道:“女娲氏历来是与世无争的,他们可不想卷入任何一场战争!”

    “元爷爷,你知道在这附近还有其他什么部落吗?也许是他们干的坏事!”炎激动地道:“如果让我知道是谁,我一定要替女娲氏给打回去!”

    元巫师望着炎没有哼声。

    “您说说嘛,帮我分析分析!”炎央求道:“难道您不想为女娲氏出气吗?”

    “我不认为女娲氏需要你帮他们打仗……他们这些部落团结起来,别说是有熊氏,就连有熊氏跟九黎族加起来说不定都打不过他们!”

    “如果他们不团结呢?说不定他们中间有些人想和平地生活着,另一些人则不愿意……”

    “你说的也有道理。人心难测,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的想法,都想去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好吧,那我就给你说说我所知道的几个强大一点的部落。”老头拿木棍开始在地上画了起来。

    他先在地上画出一条弯弯曲曲的河,然后在河的北边画了三个圈道:“这就是黄河,上游这里是风族,中间是荤粥族,上游是狄族……我们有熊氏在河北也有一块地!”

    老头在黄河的南岸画了一个大圈,然后道:“黄河南岸这一块地大多是有熊氏的,此外还有我们的一些盟友。”他又在圆的左侧画了一个拐角,继续道:“这里就是渭水背后的那一大片山,我们把它叫做秦岭。秦岭的南麓这一片山叫外方山,它一直延伸到方城,你外公的蟜氏部落就在这里!”

    从地图上看,蟜氏部落跟轩辕丘隔得并不远。

    老头在外方山南麓的东侧画了一个点道:“这就是方城,”在方城东侧又画了两条线道:“这是桐柏山,这是大别山……”

    老头的木棍继续在画着:“这就是淮水。淮水和黄河下游靠海边这一带是长夷族的,中间也有一些古老的部落,不过几乎都是有熊氏的盟友。”

    老头的木棍又在遥远的南方画了一根线:“这里就是长江。百越在江南这一带,其他地方都是九黎族和三苗族的。”

    “我还是有一些问题……”炎也捡起了一根木棍在地上指点着:“您看,在秦岭背后还有一大片土地呢!您说女娲氏会不会是去了哪里?”

    “秦岭后面这一大片地方全是山,这一点是肯定的,不过山后面到底怎样,我也不知道!”元巫师叹息起来:“这几年我倒是去过那里,只可惜腿脚不便,并没有走出那片大山。至于你说女娲氏会不会迁到那里,我想可能性很大。他们就象一个火种,无论走去哪里,哪里就会有人繁衍生息。”

    炎在南山北侧画出了一条线,然后道:“这里是淮水,这是淮水的上游,天水湖在这,我们就站在这里……风族在我们的西北向,那西边呢?哪里还有没有其他部落?”

    “有一个,那个部落的名字叫西戎。他们生活在沙漠深处,那里想必也有一些河流罢!”

    炎用木棍狠狠地戳着西戎所在的位置道:“肯定就是他们来这赶跑了女娲氏!”

    “你怎么能肯定是他们?”元望着他问道。

    “您看,天水湖上面这个地方是风族,他们肯定是不会自己打自己的,肯定是西戎在捣乱!”炎扔掉木棍道:“可恶的西戎……我会教训狠狠他们的!”

    “西戎跟西迁的这些部落肯定是有渊源的……你不能仅仅凭着猜想就去攻打一个部落,必须要有真凭实据!”

    “我知道您很厉害,您算上一卦不就清楚了吗?”

    “跟打仗有关的事情我不会帮你。”元巫师断然拒绝了。

    “您是我爷爷,还是有熊氏的首席大巫师……”炎紧紧地抓着元巫师的手道。

    “我已经不是有熊氏的巫师了,我要做天下人的巫师……我想让天底下的所有部落都不再打仗,好好地在自己的领地里生活。”

    炎无奈地放开了他的手。听起来这个志向实在是远大,但人生之初,人各自私,人各自利,要想实现这个志向实在是太难了。

    如今整个天下都在为各自的利益打来打去的,谁来听你一个糟老头子的?大家只崇拜强者,唯有强者才能让别人乖乖听话!

    不过他却不敢说出自己的想法。自己的理解明显跟元爷爷的志向相左,跟他争论下去是会挨打的。

    “元爷爷,您说这些壁画上为什么就没有神农氏的内容呢?神农氏应该也是非常了不起的氏族吧!”

    “当然是!”元巫师道:“这些壁画不过只说出他们这一脉的历史,至于神农氏的历史,应该由你自己来画。”

    “我会找着世界上最大的一堵石壁,然后再好好地画上去!”

    “但愿上面画的不全是打仗!”

    “当然不是!我会让所有的人生活得更好!元爷爷,您留下的那些羊皮卷我根本就看不懂,什么时候您抽空给我指点一下吧!”

    “可以!等我忙完了这边的事我就过去。”

    “还有,我弟弟轩辕呢?他怎么不在您身边?”

    “他在一个很安静的地方慢慢长大……”

    “按理说他应该快……快八岁了吧!姬水我还帮他留着呢,您要他回来吧!”

    “现在还不是他出来的时候!”老头嘿嘿笑了起来。他抽出炎的短刃,用两个手指捏住骨柄,然后拉开炎的衣兜,手指一松,那柄断刃掉落,立刻将炎的衣兜戳了一个窟窿。他哈哈大笑,拍了拍炎的肩膀,然后自顾自地走向岩画,慢慢地在羊皮卷上临摹起来。

    这打的是什么哑谜?炎摸了摸头。想再去找他询问,但见他如此沉迷其中,无奈也只好作罢。

    炎在天水湖边走了一下午,收集了一些植物的种子和标本,然后开始扎营。

    第二天早晨,炎带领战士们准备出发了。他找着了元巫师,那老头依然在岩壁下作画,只对他们挥挥手,要他们自行离去。

    “这地方既然没人住了,我可以迁一两个部落到这边来!”炎站在天水湖边,对这片美丽富饶之地挥手告别。

    他没有继续西行,而是转向了北方。现在他已经知道,在自己的西边还有一个西戎部落,目前是敌是友现在还弄不清楚。他想去风族问问,那里有他的朋友风后。

    这一次他们走得更远。他们走在一望无际的黄土高原上,时不时会碰到一些纵横的沟壑,将整片高原分成若干皱褶。虽然能与对面隔沟相望,但要要想走过去却得要半天。无一例外的是,他们所蹚过的每一条河流,无论大小,都含有大量的泥沙。

    黄河的水之所以那么黄,也许就是因为流过这里罢!炎暗暗地思索着。

    他们所带的食物早已吃完,好在这些人都是经验丰富的猎人和战士,人数也不多,打着一只野羊就够他们吃一天,基本上能保证不饿着。

    沿着黄河继续北上,他们终于在陇山脚下碰到了一群活人。出乎意料之外的是,炎在这群人中竟然看到了自己的朋友风后。

    “炎,你这是?”风后快步迎了上来。

    “我是特地来找你的。你呢,你是来找我的吗?”炎大步迎了上去。

    “不是……我是来河东巡视领地。”风后微微笑道,朝炎伸出了手。

    两人的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炎拍着风后的肩膀道:“没想到我们俩竟然成为了邻居。我原来以为我们隔得很远,其实就只隔着一条陇山。你用不着巡视领地,我的人绝不会越线过来的。”

    风后的脸红了一下。他其实并不是巡视领地,驱赶外族,而是来找金矿石的。听人说这里有发光的石头,于是他便跑来看看。那确实是金矿石,只可惜含量不高,开采起来也很困难……最令人郁闷的是,从陇山西麓流出来的水全是碱水,喝起来苦得很,根本就不适宜居住。

    “这是你说的!”风后点头道:“我也会控制我的人绝不越界。”

    “你应当能够相信我……我的志向是重回轩辕丘,而不是守在这里。你呢,风后?”

    “东边既然被你占了,我还能往哪里去?我就向西走,看到底能走多远……”

    “我知道在你北面有荤粥族,在你南面有西戎。这两个邻居不大好对付吧?”

    “西戎族虽然时有越界,但两族还没有正式交战……至于荤粥族,他们已经跟我们结盟了。”

    “什么?!”炎惊讶得叫喊了起来:“你们原来不是准备跟狄族结盟的吗?怎么突然变成跟荤粥族结盟了?”

    “没办法啊,我姐被荤粥族的人给抓了……他们提出与我们联姻,我爹不得不答应了他们。”

    “糟糕!那狄族岂不是很麻烦?力牧和蒙你有什么消息吗?”

    “我们是不会帮他们打狄族的,最多就是与荤粥族维持着和平。至于狄族,听说他们还在战斗……但没人能在草原上找到他们。”风后看了看炎,又看了看他手里的长矛,羡慕地道:“看来你们在这里也找到了金。”

    “你还没有找到吗?”炎大大方方地将自己的矛递给风后,并从风后的手里拿过他的石矛,还将自己的箭囊背在了风后的背上。

    风后的脸红了。

    “不用找了!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用我的金换你的马!”炎挥挥手道:“那个背肿的马也可以!”

    “那不是背肿的马,那叫骆驼!”风后忍不住笑了:“好,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会派人带着马和骆驼来陇山脚下跟你交换!”

    临行前,风后将自己的马送给了炎。炎欣喜若狂,抓住缰绳就往马背上爬。那马一跑,炎立刻跌了一个嘴啃泥。风后咪咪笑着牵住马,好让炎安安稳稳地爬上去。

    第一次骑马的炎坐在上面战战巍巍,第二天便能骑马一路小跑,再过上几天便能策马在草原上纵横。不过绝大部分时间,他都是牵马步行,选择跟自己的战士呆在一起。

    炎曾想继续往西直到黄河边,但战士们却提议说该回去了,不久之后就要秋收,于是炎只好作罢。

    当他再度回到姜水的时已经是两个月之后。任姒和听訞一开始还有些抱怨,但见他不但找着了一块极好的领地,还成功地与风后会盟,便没去责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