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岁的李亨,已经做了十六年的太子。
在马嵬坡的一株松柏下,他正与自己七十一岁的父亲——天子李隆基相对长座。
哗变的士兵们已经被安抚下来,贵妃等人的尸体也已经被草草安葬,包括高力士在内的所有人都远远的退了开去,陈玄礼带着一些侍卫在更远的地方放哨戒备。
此刻,这里只有这一对父子,山岚间的风掠过了茂密的松柏林,发出阵阵的松涛声,这让人觉得方才还是沸反盈天的马嵬坡此刻虽然已经在表面上恢复了平静,但那些看不见的暗流依然在时刻涌动……
父子两个面对面静坐了一炷香的时间,彼此注视着对方的眼睛,那是他们李家特有的,虽然不是很大,但黑白分明,眼角微微有些吊起的眼睛。
还是天子李隆基先开了口:“他们杀杨国忠的事情,你事先知道吗?”
李亨恭敬的一躬,答道:“儿臣知道。”
“那是你在背后支持军士的哗变喽?”
“昨夜,高公公和陈玄礼将军找儿臣请示过这件事,可儿臣并没有同意!”
“但是,你也没有反对!”
“是的!”
“为什么要这样做?”
“父皇,杨国忠妄图挟天子以令诸侯,难道您看不出来?”
“为什么要这样做?回答我!”
“为了大唐社稷不落入他人之手!”
“嗯!是为了早日能继承大统吧?”
“不是!”
“怎么不是?明明就是。”
“如果那样,先被诛杀的恐怕就是儿臣了。他们两位毕竟是父皇的心腹,而儿臣也自谓没有这个胆量和能力!况且……”
“算你还有自知之明!况且什么?继续说……”
“请恕儿臣狂悖之罪!身为储君,继承大统也只是迟早的事。反倒是,如果在这里伤了父皇,储君就会被诟病为国贼,人人得而诛之!”
“放肆!”
“事到如今,儿臣说的都是实话,请父皇恕罪!”
“……哈哈哈……”李隆基竟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念叨:“好!好!朕终究是没有看错你!……只是,只是可惜了玉环……”言中似有悲声。
李亨抬起头来,呆呆地看着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如同疯魔了般的李隆基,紧紧地抿紧了嘴唇。
“朕已看出杨国忠包藏祸心!他算个什么东西,也想做曹操?”李隆基狞笑着道。
“什么?父皇你早就知道?”
“他在让他的党羽们偷偷准备储偫!还在成都囤积了千万的资财,暗中蓄养了三千死士!他以为朕老了!糊涂了!以为能瞒得过朕的眼睛!……哼……痴人说梦!”
“那父皇为何在长安时候不除掉他?”
“潼关一失,长安就成了一座危城,守是守不住的!朕身为天子,也需要有人先提出来‘巡幸’的方案,否则何以面对群臣和后世史家的刀笔?”说道这里,他重重地捶了一下大腿,语气中似乎带着深深的遗憾。
他继续说道:“我本想临近剑南再动手,也好有时间将玉环她们支开……。可惜!可惜!都是天命啊!”
“父皇圣明!儿臣愚不可及,不及父皇之万一!”李亨诚心诚意的拜服道。
“圣明?这种圣明,还有什么意思?忒自被后人耻笑而已!”李隆基苦笑道。
“那父皇为何偏要去剑南成都?”
“成都天府之国,物富民丰,东连山南、江南等富庶州道,且我们这一行老老小小,能走的几快?蜀道难行,叛军不易追赶,较为稳妥。”
“儿臣亦是这样看!儿臣愿意带卫率将士殿后,护佑父皇车驾平安入蜀!”
“不!你听着,你要去的不是成都,而是朔方!”
“父皇?缘何如此?”
“你真不明白?”
“父皇是要儿臣去朔方与郭子仪等组织平叛?”
“不仅仅是平叛!你和朕,必须要分开!只有我们分开,大唐社稷才不会倾覆!”李隆基坚定地说道:“蜀道难入,也更难出!诸葛孔明穷尽一生之力,尚且不能取得中原半寸土地,一旦我们都入了剑南,谁敢说不会有人将剑阁通路掐断,到那时候,谁又敢说西北各镇还会听从朝廷的节制?
西北有精兵猛将,但财源有限,给养要依靠朝廷供给!朕坐镇成都,提调南方的钱粮,而你,就在西北给我好好的打!有了充足钱粮供应,克复长安、洛阳,河南、河北,也并非难事!
同样的道理,一旦我们一同去了朔方,万一钱粮被掐断,反而更加危险!而且,一旦有人拥兵自重,谁又敢说,李氏江山将来不会没有姓安,却又姓了郭?”
“父皇!”李亨闻言大惊,竟然吓出一声冷汗,忙道:“儿臣以为郭子仪与朔方诸将皆是忠臣良将,而且他们已经在河东屡破叛军,缘何父皇如此猜忌他们?”
“太子!”李隆基似乎动了气:“倘若你一直心存如此幼稚的念头,我大唐江山不亦危乎哉!”
他平静了一下,缓缓说道:“我唐代隋,统一寰宇,在此之前,晋室衰微,南北两朝分立,华夏大地支离破碎,割据政权更迭不断,就说宋、齐、梁、陈四朝,哪个不是被大将弑君夺权?刘裕、萧道成、萧衍、陈霸先这些人,你敢说他们在没有篡权之前就不是前朝帝王眼中的‘忠臣良将’?
或许,他们一开始的确是怀着一颗报国之心投身行伍的,可一旦当他们手里有了兵权,在军中有了威望,有了能力可以决定国家大政的走向,心中对于权力的贪婪就恐怕不是简单的‘忠孝仁义’四个字就能压制得了的!
跟手中握着刀的人,你没办法平等的去讲“忠孝仁义”,只有你手里也有刀,而且你的刀还比他们的更快,到那时候,或许他们才肯老实坐下来跟你谈论那些。
再说句实话,当年高祖皇帝龙潜之时,不也仅仅是个前隋的太原留守使吗?难道,这些书,你没有读过?这些史,太子太傅没有说给你听?”
李亨叹道:“这些书儿臣读过,也听太傅讲过历代兴衰治乱,可从来没有如父皇此番话般振聋发聩。可是,儿臣心中总是不敢相信,人心居然能险恶至此!”
“儿啊!如果好好地,谁愿去碰触人心中的这片阴暗地带?你若是个平常人家的读书郎,不想这些,不信这些,也无所谓。可你生在帝王之家,你不去想,这些血淋淋的史实就没发生过吗?你不去信,这些肮脏的权利游戏就不会上演了吗?错!你越不敢正视,它们就越会找上门来,你越不相信,它们就会真的在你面前上演!切记!切记!”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对这些武将的态度,实际就是帝王对待天下极致权力的态度——既要用,又要防,既要给他们足够的权力,以保证他们能替你战胜对手,又要有足够的制约,让他们知道不可有非分之想!做到恩威并施,收放自如!
“父皇!儿臣明白了!”
“三郎啊!天下最难的事,便是做皇帝,天下牺牲最大的事,也是做皇帝!父皇那样做了,或许做得并不完美,但也并不代表不应该去做,这一点你要想清楚!父皇希望你将来能做得更好!毕竟,你身上留着的是高祖、太宗的鲜血!”李隆基平生头一次唤起他的三儿子李亨“三郎”来,竟仿佛是一位正在谆谆教导儿子的老父,又仿佛是在呼唤年轻时候的自己。
李亨听了,登时泪流满面,仆伏在地,诺诺连声。
四十余年来,他从来没有听过父皇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也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这位老父亲,如此时这般地像一个父亲。
“儿啊!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无需虚言!你是否在心里怨恨我当年贬黜了你的韦王妃?”
“是!儿臣怨恨过!”
“好!这就是实话!你一直想问朕,为什么要那样做,对吧?”
“是!”
“韦坚锋芒太露,皇甫惟明气量狭窄,那两个人留在你身边,迟早会让别人拿到你的把柄,也会最终害了你;有了韦坚那样一个兄长给她撑腰,你那韦王妃将来有一天变成第二个韦皇后也未可知!”
李亨听了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父皇竟然把自己的前妻韦氏比喻成毒杀中宗李显的韦皇后来,但父皇所说这些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如今仔细思量一番,竟觉茅塞顿开……为何当年李林甫、杨国忠等人疯狂的构陷自己这个太子,父皇清除了许多与自己走得近的人,却从来没有真正动过自己。
李隆基见他似乎已经懂得了自己的心思,突然百感交集,眼中泛着泪花,盯着李亨道:“虽然牺牲在所难免,但朕的儿子,岂容他们想糟蹋谁就糟蹋谁!”
“父皇!”李亨哭跪在地,十几年来的委屈,几乎全部倾泻了出来。
父子二人的四只大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
或许,即便是这样一番推心置腹的谈话,也终究不能完全打消这父子二人内心中最深处的那一点寒冰。
或许,这就是作为帝王的宿命,也或许是帝国的最高权力给它的拥有者所留下的诅咒,还或许是隐藏于人心最深处的那一处黑洞存在的证明。
这时候,高力士从远处小步急趋而来,对李隆基和李亨各一躬道:“大家!太子!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启程了!”
……
他们不知道,此刻的长安城已经沦为人间炼狱。
首先带兵杀入长安城的果然是安禄山的三个干儿子孙孝哲、田乾真和安守忠。
“四虎”中首先拿下洛阳的“神枪太保”田承嗣,则一直奉命驻守在河南,准备进击淮南;拿下潼关立了大功的“鬼见愁”崔乾佑则被突然命令挥军北上,侵占河东道各州郡;而叛军的大元帅史思明则先被安禄山调去平定河北道各州郡的“叛乱”,随后就被要求与“劈山巨灵”蔡希德一起兵出井陉,攻击太原……。
如此一来,“四虎”中就只有最为安禄山所倚重的“金翅大鹏”李归仁跟在三位“御儿干殿下”的身后,催动中军开进长安。
人们完全可以想象,这群常年在范阳、平卢等苦寒之地打拼的骄兵悍将在突然以胜利者的姿态进入花团锦簇的长安后会是怎样的状态,或许他们一开始是惊讶,然后是恍然大悟,继而欣喜若狂,再然后就将一切抛在脑后,开始了疯狂的抢夺!
琳琅的珍宝——抢!
艳丽的布帛——抢!
耀眼的金银——抢!
……
躲在家中的——从进去抢!
走在街上的——抓过来抢!
正在逃跑的——追上去抢!
……
抢不走的,就砸掉!
看不懂的,就烧掉!!
不听话的,就杀掉!!!
孙孝哲在军中有个诨号叫做“立地魔君”,是个极其凶残暴虐的家伙,他第一个进了长安,下手比谁都快、比谁都狠。然而,当他兴冲冲地直奔左、右藏库而去,却发现库中的许多东西已经被搬空了的时候,不由得大吃一惊,暗道:“难道有人比老子下手还快?”
他派人盘问了抓来的內侍监边令诚才知道,就在天子御驾离开长安后不久,左、右藏库就被长安城中的许多游手好闲的泼皮无赖哄抢了一遍,还有人骑着毛驴来皇宫中偷窃。
孙孝哲登时气得火冒三丈!还不等他传令将边令诚杀了,这位颇“识时务”的內侍监却立即呈上了皇宫内藏库的钥匙,满面谄笑地献策道:“将军不如派人挨家挨户搜查,定然能将那些宝物都寻了回来!”
孙孝哲闻言大喜,立即传令全军在长安城中挨家挨户的搜查,但凡是抢掠左右藏库的物品一律取回,违者杀无赦。
如此以来,不仅是左、右藏库流失到民间的宝物,就连一些豪门富户家自有的古玩珍宝也被劫掠了个干干净净,有人反抗当即就会被乱刀杀死。
有一位曾经在长安城内被称为“首富豪门”的王宝宝,家中就被叛军抢了个一干二净,连庭院中的地面都被翻了过来——是的!谁不知道他家的地面都是用无数铜钱立着铺起来的?据说是为了下雨不积水……
是的!这些人穷奢极欲的故事,不仅长安的百姓知道,叛军,也知道……!
安禄山这位忠心耿耿的“干儿子”当然不能忘了他远在洛阳的“干爹”!他派人将皇宫中的珍宝、宫女、宦官、乐工,以及禁苑中的珍禽异兽全部用大车和货船运往洛阳!由重兵看护的运输车队和船队浩浩荡荡,足足延伸了几十里地出去。
到了后来,光是抢掠还远不过瘾,“立地魔君”的凶残本性大发,命人将还没有来得及逃跑的皇亲国戚、公主驸马,杨国忠、高力士等人的亲眷以及随驾出行的将士们的家属统统抓了起来,就在西市大街上当众对他们施以酷刑……
这些昔日锦衣玉食的金枝玉叶,朱门大户的纨袴膏粱,朝廷中的勋贵大员的家属,全都遭了灭顶之灾!
有人被剖腹挖心,有人被割鼻剜眼,有人被用铁棍砸开了天灵盖,有人被砍去手脚丢在路边,还有的人被扔到斗狗场中逼迫着角斗取乐……至于淫辱妇女,屠戮婴孩,杀人纵火种种恶行更是比比皆是。
长安市上人头滚滚,西京街头血流成河!
天若有眼,天必垂泪!神若有知,神定愤怒!
长安城的繁华落尽,继之而来的是兵灾的血腥恐怖!盛世的帷幕垂下,取而代之的是百姓的无边苦海!
……
而在八百里之外的洛阳,安禄山已经僭越称帝,取国号为“大燕”,年号“圣武”。
这天,在严庄、阿史那承庆、李猪儿等爪牙和奴仆的陪同和簇拥下,他晃动着肥硕的身躯来至洛阳皇宫的内苑,检视他的义子孙孝哲从长安运来的无数珠宝珍玩、衣服装饰,皇家仪仗,还有大批大批秀色可餐的宫女和技艺高超的乐师、百工、伶人……这都是作为皇帝应有的“装饰”,似乎没有这些,一个皇帝就会像一棵落光了叶子的大树一般寒碜!
他裹在身上的衮服是严庄逼着洛阳织造上的衣工们用数月的时间赶制出来的,之前量体裁衣时候本已是加肥、加大了富余的。可谁知做出来之后,他的身躯又已大大发福,故此仍显得有些紧巴巴的,裹在身上也很是难受。
但他仍小心翼翼地穿着,就像穿惯了麻衣短装的农夫,突然披了件大户人家公子的道服一般,既觉得自己已改头换面,又着实担心万一哪里穿错了惹人笑话——既希望人们注意到自己身上的明显改变,又的确会因为被过分的关注而有些局促不安。
长安那边运来的皇宫内藏库中的宝贝着实不少!
此时,安禄山也来了兴致,他得意洋洋地跟身边的人讲这个是辟寒犀,那个是自暖杯,这个是占雨石,那个是知晴伞,还有什么夜明杖、夜明珠,夜明枕,又有什么龙皮扇、警恶刀、七宝盘,零零总总数百件珍玩,他却居然能认得大半!
严庄在一旁奉承道:“原来圣人早就识得这些宝物,看来由您继承大统的确是冥冥中自有天意,这些宝物本就是应该归圣人您的!”
安禄山一阵仰天大笑!这些都是他历次入长安觐见时候,听人讲到或者观赏过的。
他心中虽然十分得意,但嘴上仍不屑地说:“这些玩意儿饿不能充饥,冷不能御寒,称作刀的不能上阵杀敌,叫做盘的又盛不了什么吃喝,整天把这些当成宝贝,大唐岂能不被我大燕取而代之?”
众人听了连连点头称是。
又见到内苑中运来了不少珍禽异兽,有长鼻獠牙的大象,也有高大斑斓的麒麟,有鬃毛猎猎的雄狮,也有羽毛美丽的孔雀,还有许许多多见都没见过的珍奇动物,整整占去了大半个内苑的地盘,有啃食树木的,有咆哮扑人的,有东窜西跳的,也有已经奄奄一息的,闹哄哄一群,乱糟糟一片!
安禄山又大笑道:“这些玩意儿,不能当马骑着上阵打仗,也不能当牛拉犁下地耕田,每天好草好料的养着,有的还要顿顿吃肉,真不知道当年的‘圣人’在长安怎么就喜欢这些东西”,他几十年称呼李隆基为“圣人”,已叫顺了口,如今自己也成了“圣人”,竟然一时改不过口来。
严庄等人既不敢纠正,也不敢答应,只得满脸堆着谄笑,“嗯、嗯”地连连点头敷衍。
他们来到一群身着素雅白衣的乐工身边。
严庄忙介绍道:“这是‘圣……’,……剩下来没跑掉的乐工,孙孝哲来信说他们都是李龟年调教出来的“梨园子弟”,特意为您供奉雅乐的!”
他方才略一走神儿,差点顺口说出“圣人”二字来,亏得及时将话头转了,才免得“欺君之罪”,心中亦是暗自惊骇。他虽然是安禄山的心腹,但也知道这家伙翻脸不认人,更是说动手就动手,一句话说错或一个主意出错,都可能遭到一顿暴打!偏偏安禄山还有个“好毛病”,每次都是打完就完,绝不再找后账,这一点对经常被打的严庄和李猪儿二人来说,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安禄山在长安时候也曾听过梨园弟子的演奏。说实话,相对于这种丝竹管弦的雅乐,他更喜欢自己常玩的鼙鼓。尤其当他骑在马上随着马蹄声拍打鼙鼓的时候,就会感到一种自由和舒畅。
但现在自己毕竟已经成了大燕国的“皇帝”,总如一名骑兵般拍打鼙鼓也不太成体统,故此才耐着性子,背着手,走上前来看。
严庄凑上前,向那些表情木然的乐工们命令道:“速速将那曲‘霓裳羽衣曲’为圣人奏来!”
安禄山见他居然知道“霓裳羽衣曲”,心道:“朕这个宰相还真不赖!”也转头向他微笑问道:“严庄,你也知道这曲吗?是刘骆谷与你说的吧!”
岂料,严庄还未及答话,突然眼神一变,惊呼了一声“啊……小心!”
一位白衣乐工突然起身,抡起手中的一张桐琴,朝安禄山的后脑拍去!
安禄山与他身边的爪牙哪里想到这些弱不禁风的乐工中还能有“刺客”,竟然全无防备。
“咔嚓”一声,那张琴被结结实实的拍到安禄山的脖颈和后背之上,登时四分五裂!
亏得安禄山身材极为魁伟,而那人身体瘦削,力量也不大,故此并未拍中他的后脑,却也将安禄山打了个踉跄,几乎摔倒。
严庄等人大惊,忙飞身抢上前去搀扶安禄山!
众侍卫也一拥而上,顷刻间将那个青年乐工打倒在地,绑了起来。
安禄山在众目睽睽之下挨了这么一下,实在是丢尽了颜面,他抬手将严庄、李猪儿等人甩到了一边,冲上前去对那人左右开弓就是一顿耳光,嘴里骂道:“狗日的!是谁叫你来暗算老子!”
此刻,他左眼的眼角已被绷断的琴弦割伤,鲜血顺着面颊流了下来,看上去十分狰狞。
那白衣乐工不是别人,正是琴师雷海清。此刻他已被打的口鼻蹿血,牙齿脱落,身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此刻,他看着散落一地的桐琴碎片,眼中尽是凄婉,自始至终嘴唇都紧紧地抿着,既没有豪言壮语,也没有乞情告饶。
他把自己最心爱的“春雷琴”拍碎在了安禄山的身上,而没有为他弹奏一个音符,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又是出于何种原因做出了这件事情,没有人知道……
安禄山狂吼着:“来人,将这杂种的手脚都砍了!快!快!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