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贾伊说:“我是贝宁人,从法国留学回国之后,做了一名海军军官。”
这其实是个很有梗的事,因为贝宁海军最惨的时候只有中国送给他们的两艘旧巡逻艇,旗舰上只有一门炮,火力输出主要靠船员的自动步枪。但是王瑾、塔尔摩和努勒都没有笑,第乌海战中,印度—阿拉伯联军的两千条船败给葡萄牙人的十九条船,鸦片战争中,清军驾着渔船去火攻包着铁皮的英军战舰,这些难道不更好笑吗?
“也是二〇一九年八月一日这一天,我乘坐的直升机被海盗的火箭弹击中了,然后我就回到了十七世纪的贝宁,变成了一个小部落里光屁股的婴儿。后来我成了部落里的勇士,渐渐有了点名气,成了部落的战酋。但我们的部落遭遇了达荷美王国,这个时候还没有达荷美女战士,但是达荷美军队手里也有了用奴隶交换来的火绳枪,我打不过他们,于是就被装上船卖到了美洲。”
“在船舱里做沙丁鱼的时候,我想起了我上辈子的记忆,当海盗攻击这艘船的时候,一发炮弹击中了船舱,把三个人打成了肉饼,但连着我的镣铐的那块船板也被打碎了,于是我站了起来,用手铐砸开舱门,用铁链勒死了一个船员,成功入伙做了海盗。恰好这群海盗的骨干是胡格诺人,我会说法语,航海知识自然也不是问题,在非洲部落里做战酋,冷兵器作战的武艺当然高于普通海盗,恢复前世记忆之后,枪法也不是问题。于是我假装是在法国私掠船上服役过的雇佣兵,一个月后我就成了军官,半年后,船长战死了,我成了船长。”
阿贾伊的起家过程可以说是所有人中最难的,红斗篷虽然也是从一个小酋长起家,可他是北美最大的原住民部落的酋长,而且身边的几个欧洲人殖民地都只有几百人口,能成为他的助力,却不会成为他的威胁。
而西非海岸的欧洲人据点经过多年的奴隶贸易和黑吃黑的互相争夺,都防御严密,还有达荷美王国这种专门抓捕奴隶卖给欧洲人,再用从欧洲人那里换来的武器碾压周边部落,抓捕更多奴隶的强大势力,阿贾伊之前在非洲的失败一点也不丢人,换成其他任何一个穿越者,穿越到他的位置上也得和他下场一样。
穿越抗清的人那么多,可也没有谁穿越到康熙三年八月初五的茅麓山去抗清。实力悬殊到一定程度,穿越者有什么知识也没用,除非手工打造原子弹。
而阿贾伊的成功再起更是奇迹,把其余这六位扔到加勒比,说不定也能干一番事业,但是谁也不可能达到阿贾伊现在的成就。
终于轮到王瑾了:“二十一世纪的我是中国沈阳的一名图书编辑,二〇一九年八月一日那天,我自杀了。”
“然后我出生于一六〇六年的沈阳,作为一个裱画匠的儿子生活到十六岁,哦,按周岁算是十五岁。清军攻破沈阳的时候,我的父母失踪,我在逃难路上恢复了记忆。然后我加入了明朝的军队,后来他们不发工资,我就离开了,加入了农民军。”
四人互相对了一下,最后的结果是:
他们四个都生于一九九四年,都在二〇一九年八月一日由于某种原因失去意识,然后就在一六〇六年重新出生了。都是遇到了某种强烈刺激才恢复上辈子的记忆,大约翰最早,十二岁就恢复了,最晚的是阿贾伊,恢复记忆时已经二十岁了。
阿贾伊见过红斗篷,曾与大约翰通信,王瑾也曾和纳敏夫通信,都曾讨论过自己是如何穿越的,他们三个的情况基本上也差不多。
最关键的是,他们七个人都很肯定两个世界的自己是那种类似转世投胎的重生,而不是直接把意识寄生到现在的肉体上。在恢复记忆前后,连性格都没有太大的改变。
知道得越多,反而越觉得疑点重重。最大的疑点就是,为什么会凑出这七个人。
七个人中没一个是废物,在这三十五年的时间里,个个混成了这个时代的一流政治家,就算现在他们七个全都立刻突然暴毙,也都绝对是后世津津乐道的传奇人物。更奇怪的是这七个人的人品,至少目前看来,还没有谁是为自己的私利战斗。
这七个穿越者就算追求了一部分生活享受,也没有超过本时空任何一个节俭的君主。尤其是塔尔摩,不喝酒,不吃肉,不贪财,不好色,这样的人极度危险,因为世俗欲望根本满足不了他,他肯定会追求什么正常人看来奇怪的东西。
在场四人中,每一个都相信世上是有无私的革命者的,这样的人也不是没有欲望,只不过他们追求的欲望是建设新世界,寻常事物根本不在他们眼里。但如果真的见到疑似这样的人,作为一个合格的政治动物,也不得不怀疑对方是不是装的。
四人互相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一起大笑起来。阿贾伊说:“现在我们就别互相猜忌了,哪怕将来要打个你死我活,至少现在还是同路人。”
王瑾说:“我们来谈点俗事吧。咱们七个人里,我是最不用担心的,反正中国的手工业天下第一,当然了,如果能弄死塔尔摩的话,天下第一的位置能稳当一些。”除非工业革命全面推开,否则中国手工业天下第一、印度手工业天下第二的排名是基本不可能改变的。有塔尔摩在,英国征服印度的事情恐怕不会发生了。
塔尔摩笑道:“你最好还是留着我,英国人拿不下印度,他们想把军舰开进长江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努勒说:“我们几个就不用想十九世纪的事情了。我们都已经三十五岁了,再过十五年就死便算寿终正寝了,还是想想活着的时候要做什么吧。顺便看一看,有什么能互相帮忙的,有什么要互相提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