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云南巡抚马士英倒也有几分本事,集结了不少兵马。只可惜他识人不明,吾必奎、沙定洲二土司表面上是要帮助明军抵抗我们,其实是想取沐氏而代之,做整个云南的土司。”
“只是这帮乌合之众貌合神离,根本干不成大事。在前线连打了几个败仗,吾必奎、沙定洲和明军参将李大贽先内讧起来了。沙定洲勾结李大贽杀了吾必奎,然后顺手又干掉了李大贽,就势袭击昆明。在这个时候,沐天波这又听信余锡朋这厮的谗言,逼得他手下的阮呈凤、阮呈麒、阮呈麟三兄弟投奔了我们。沙定洲围了昆明,城眼看就要守不住了,沐天波和马士英没有办法,只好投靠我们,里应外合,擒斩了沙定洲。”
“剩下的事就简单了,对纳西族的丽江木氏、傣族的元江那氏、彝族的蒙化左氏这三大土司,都以沐天波的名义写信通好,只要承诺一切照旧,他们也就安安稳稳地蹲在封地。派一偏师剿灭吾必奎和沙定洲的老巢,云南基本也就平定了。田侯仁爱之名素著,他与众土司歃血为盟,约为兄弟,征伐沙定洲余党时秋毫无犯,平买平卖,征劳役给工钱,就连和沙定洲同族的那些彝人,也支持我们,不肯帮沙定洲。”
“云南的汉人过得也苦,田侯到了云南之后,把那些不法的豪强、恶奴清算了一批,黔国公府的庄园都由官府接管。云南汉人少,土豪劣绅也没那么多,收拾起来容易。清租税、开科举之后,云南士民大多站在我们这边,谁也翻不起大浪。”
“沙吾二贼内讧,还有沙定洲在昆明城下被斩,这都是侥幸,但入滇势如破竹,深得云南民心,这都是必然。马士英这人虽然有本事,可他是个贪官,大元帅不杀他,也不用他,让他回家种地去了。沐天波暂时还是黔国公,仍然住在昆明。”
沐天波已经失去了所有实际权力,变成了空头爵爷,连田产都没有了,完全靠俸禄和积蓄过活。毕竟他是主动投降,所以闯军除了刚入城时收了他的贺礼,也没再向他要钱,沐氏保证衣食无忧还是没问题的。现在还需要他在昆明当个吉祥物,将来天下统一了,肯定要把他召到首都来,而且爵位也不能再是公爵。
按照周朝分封时的制度,陈国、杞国、宋国这些古代贤王的后人才是公爵,太公望这等大功臣也只是封侯。闯军也沿用了这一制度,也就是说,只有朱慈烺、张献忠、罗汝才这些人投降了,才能封公爵。王瑾按照姜子牙的待遇,为异姓侯爵之首,沐天波总不能超过王瑾,只能封侯。
虽然土司制度久后必出问题,但哪怕只保证云南十年不乱也足够了。等打败了皇太极,谁爱反就让他反去。
当下便有人赞叹道:“田侯此功,便如当年武侯平南一般。不仅破叛贼之兵马,更以仁义服南人之心,诚为可贵。”那张姓军官说:“田侯固然没有武侯的本领,却有效法武侯之心。只消良心放正,不想拿南人百姓的首级充军功,其实也没那么难。诸葛武侯毕竟是大汉丞相,不能和孟获斩鸡头喝血酒拜把子,哈哈,我们这些盗贼草寇倒是百无禁忌。木氏、那氏二土司,已经答应和我军将领联姻了。云南各族山民穷苦,多有愿意当兵的,田侯此行招募了不少,这些人现在都在长沙整训呢,等到他们学会了纪律,听得懂号令,便要补充到各营去。”
一名举子问道:“听说滇中各族土兵骁勇敢战,何不编为一劲旅,为何要拆开使用?”许都说:“骁勇敢战之士,可用于斥候、突阵,若是列阵而战,呆若木鸡的士兵方才最好。”那张姓军官说:“许先生说得正是,就像我们浙江的义乌兵,若论勇悍好斗,也是在当世前列。当初戚将军招募他们,也是要先教以阵法、严明纪律,方才合用。”这个军官其实是河南人,但他家安在浙江,又娶了浙江老婆,现在也视浙江为家乡了。
许都不由得感慨,去年春节的时候,东阳士人聚会,还在痛骂闯贼,而现在他们已经视闯军为官府,因其胜利而喜了。云贵既平,闯军已有十一省之地,兵员、马匹、钱币、物资源源不断地北上,如今聚集在武昌的士人,都以闯军为争夺天下的最有力人选。
太多的东西,许都现在还看不出来,但他很容易就能看出,闯军治下的小农经济空前稳定。闯军的政策时刻注意以自耕农和永佃农作为基本盘,在对他们的保护上不遗余力。许都看不懂本质,但看得懂现象,耕者有其田,做到了这一点,几十年的太平盛世还是会有的。
又有一些举子吹捧起来,什么“天下将一统矣”“北境不难平”,虽然这里没有闯营的高官听着,但既然要做官,拍马屁总归是没错的。
那张姓军官却摇了摇头:“这才哪到哪,刚刚开始而已。王总制在河南与东虏打了一仗,堪堪打成平手而已,对手还不是虏酋本人,不过是个伪王。若是曹操也非皇太极敌手,那就只有我们大元帅亲自出马了。”
许都说:“东虏之前五度入塞,打得明军只有招架之功,其兵势之强更甚于当年的蒙元。更要紧的是,去岁大举入塞以来,虏酋颁布伪令,收买人心,多有劣绅恶棍投靠,若是让他们在华北站定根脚,恐怕还有大曲折。”
那军官说:“这倒也没什么,打就是了,我们和东虏的兵马半斤八两,若论得民心,东虏难道还能胜过我们?我们钱比东虏多,粮比东虏多,这么打下去,早晚得赢。”
陶然心说这还真未必,要说“得民心”,得看谁是这个“民”,若小农是“民”,那么闯军自然天下无敌,可若士绅是“民”,我们还真不见得比得了皇太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