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伏击的当然不是李自成,而是李过,参与伏击的是后营全军及左营的炮标和工标。而刘芳亮则带着刘汝魁、刘文炳、张洪、郝摇旗另有任务。
反正明军已经开始逃了,李过还是李自成都一样。任凭你是什么强军,在溃逃的时候也是垃圾。两个炮标加上几千支火绳枪的火力,在明军最疲劳最混乱的时候突然打出,已经让明军彻底失去了斗志。
张能、马重僖、高一功三人各率麾下人马截杀明军,曹营中也派出了几队还没有溃乱或者在后面重新整队完毕的人马前来支援。明军将领们并没有看错,曹营刚才的确不是诈败,而是真败。诈败的话,毕竟难脱表演痕迹,只有真败才能让敌人深信不疑。
此时曹军原来的营地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布置在路上的火药车也纷纷爆炸,众明军抱头鼠窜,鬼哭狼嚎。罗汝才长舒了一口气:“死伤这么多兄弟,总算没有白白牺牲。”
关于怎么打这一仗,罗汝才考虑了很久。王瑾在新蔡获胜之后,河南战场上联军已经处于优势,只要王瑾、刘宗敏、谷可成和郑州的各营联军短时间内不被李建泰击溃,罗汝才、刘芳亮、李过这边就可以保持对郑崇俭的兵力优势。当然,李建泰要是有在兵力相当的情况下一战打崩王瑾的本事,大明朝还用费这个劲吗?
闯曹联军在豫西战场上击败郑崇俭是不成问题的,但难点在于如何击败,如果郑崇俭一见战局不利就缩回潼关,甚至缩西安,事情就不妙了。以郑崇俭的性格来说,他在崇祯的严令之下应该是不会这样做的,可是他并非洪承畴、孙传庭这种强力督抚,对部下的控制能力有限,一旦秦军诸将皆要回师,他恐怕也无可奈何。
还有一个问题是,王瑾在东线面对的不仅仅是李建泰部的十万之众,还有南直隶的洪承畴部和黄河以北的清军随时可能发动进攻。因此,西线战场上应该速战速决,最好能一举全歼秦军。
明军的实力并不弱,他们是真的有能力在正面对决中击败曹营。明军真正的弱点在于人心,督抚和将领不是一条心,将领和士兵不是一条心,将领们之间不是一条心。所以,他们只能打胜仗,不能打败仗。
于是,罗汝才便定下了这个计策,用一场真溃败将秦军引入闯军的埋伏圈,将之一举全歼。当闯曹联军主力在灵宝一带和明军激战,刘芳亮则率领左营的两个协及亲标、骑标,直取潼关,切断明军的归路,务求不放一个明军回陕西。
一旦这些明军败兵逃回陕西,很可能被纳敏夫收编,对于行事神出鬼没的纳敏夫,罗汝才和闯军诸将都很忌惮,最好还是不要进一步壮大他的力量。
刘芳亮和李过原本并不赞同这个计划,这样打的话,曹营必然遭受惨重的损失。但罗汝才表示这是可以接受的,并且提出条件:缴获的物资归闯军,所有降兵降将皆归曹营。
罗汝才也是无可奈何,他的实力和闯军相差太远了,曹营现在经济困难,从头开始训练新兵需要非常漫长的过程,想快速增加战兵数量,只有用这个办法。
从联军整体的角度来说,如果把秦军放回陕西,他们早晚会成为威胁。要是在开封的明军主力甚至河对岸的清军有所动作的时候,他们再插上一刀,联军的处境将非常被动,如果有机会,最好还是将之全歼。
刘芳亮和李过虽然考虑到这些俘虏兵会大大加强曹营的力量,但还是同意了,现在要以大局为重,曹营强了,则抗清的力量强,皇太极想冲过黄河就没那么容易。闯军有稳定的后勤保障和新兵训练机制,对于老兵的依赖没有曹营那么强,把这些俘虏给曹营,的确是对于联军的整体利益最好的办法。
何况闯军既不愿意,也不能去当引明军进入埋伏圈的诱饵。只要闯军一出现,明军肯定会想到罗汝才就埋伏在附近。而罗汝才表现出一副孤军奋战的模样,才能让明军相信闯军没有参战。既然罗汝才愿意付出牺牲,刘芳亮和李过也不能反对。
明军已经陷入全面混乱之中,卢光祖中炮毙命,萧慎鼎遭擒,柴时华走投无路,自刎于阵中,郑嘉栋被马重僖追上,当机立断,投降保命。
李国奇逃到了官抚民、白邦政的阵地前,白邦政当即开炮让他滚蛋。白邦政还算比较够意思,放的是空炮,没打死人,但态度很明显,你要是非想进我的营寨,拉着我一起陪葬,那我也只好用真炮弹了。李国奇眼见大势已去,率领亲兵易服而逃,从此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白邦政和官抚民虽然不放大队的败兵入城,但一直在整编小股的败兵,整队之后从一道小门带进营中,恢复其纪律性。到日落时分,他们两个的本部兵马,加上郑崇俭的督标以及整编的败兵,一共聚拢了一万四五千人。
他们没有试图逃跑,保障他们后路的梁甫已经先逃了,在这样的混乱局面中,撤退会迅速变成溃逃,敌人很快就会追上来,把他们彻底打垮。郑崇俭现在已经没了主意,白邦政和官抚民打算凭借手中的火器、战车和防御工事坚守。他们的坚守当然不是为了胜利,没有援军,守有个屁用,他们只是不想把自己的兄弟带上死路。
很快闯曹联军就包围了明军的营地,许多投降的陕西兵在喊话劝降。这一晚上谁也没睡,流寇实在是太吵了,所有人也都在为自己的前途命运而担忧。
然而次日清晨,周围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白邦政从营中搭建的木质瞭望塔向外望去,没发现任何异常,流寇把营寨团团围住,都隐伏在各自的阵地里,突围是没指望了。
和昨天的血战相比,今天的寂静似乎更可怕。虽然食水不缺,可大家心中都七上八下,不知道流寇打算怎样对付自己,更不知道后方的家人怎么样了。在各种千奇百怪的猜测中,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第三天上午,还是这样一片死寂,若不是能望见闯军和曹军的哨兵,明军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都走了。白邦政和官抚民考虑要不要派人谈判,但现在谈判和投降无异,恐怕很难争取到有利的条件。
就在这时,两个人从西侧骑马缓缓向明军营寨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