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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暴走的历史

    短短一年多的时间,成都城第三次易手了,成都的百姓对此已经有些麻木。不过这一次,他们还是对新的占领者感到惊惧和新奇。

    有的人与他们见惯了的明军和流寇差不多;有的人穿着羊皮袍,留着发辫,作蒙古装束;有的人是川人熟悉的藏人、羌人的打扮;还有的人高鼻深目,用白布缠头。在四川,这种打扮倒是并不奇怪,川地本就有白布缠头的风俗,有传说称这是因为给诸葛亮戴孝。

    由于川西的土司们实在是实力有限又内讧不断,就连洪承畴都忘了,其实成都也是一座边境城市。

    十天前,贺兰部的三千军队突然出现在了天全六番招讨司境内。这一带是土司辖区,汉藏混居,环境十分复杂。

    招讨使高氏祖上是江西临江人,是唐朝末年的一个唐军军官,从军至此之后留下当了土司。副招讨使杨氏祖上是太原人,是唐朝的千牛卫,唐僖宗为了躲避黄巢跑到四川,他随驾入川,在这里当了土司。沈边土司余氏祖上是蒙古人,灭宋后居于江西吉安,后来从军至此做土司,冷边土司阿氏则是本地的藏人。这些土司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既互相联姻,又互相攻伐。

    贺兰部的军队被涛涛大渡河挡住了去路,三百年后飞夺泸定桥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然而现在却没有泸定桥可以飞夺,另一时空这里直到康熙朝后期才修了铁索桥。不过这也难不住贺兰部的人,他们以渡船渡马,以溜索渡人,顺利渡过了大渡河。

    主要是因为,现在既没有骆秉章,也没有薛岳,四川明军的主力已经被李自成打得差不多了,洪承畴又去了湖北,现在明朝在四川的军事力量极为薄弱。本地的土司虽然是地头蛇,可是根本不注意侦察,西边的强邻屯月多吉对这片贫困山区毫无兴趣,他们需要提防的只有其他土司而已,已经很久没有遇到外敌了,根本没想到会有人从青藏高原上下来袭击他们,等他们发现贺兰部来了,贺兰部已经基本完成了渡河。

    两年前的这个时候,纳敏夫和屯月多吉在把酒言欢,那时屯月多吉就意识到,贺兰部与其他的蒙藏部族都不同,他们的核心族人不是来自某个氏族,而是由各族逃兵和小牧帐聚拢起来的,这就使得他们的组织方式与一般的部族大不相同。尤其是在纪律性上,他们比和硕特部强出很多,青海、西藏那些小的游牧部落和他们更是天差地远。纳敏夫展现出的野心,更让屯月多吉感到了威胁,这家伙绝不是一个满足于在青海当酋长的人。

    但是屯月多吉并不后悔帮助纳敏夫消灭和硕特部。和硕特部冒险远征,被纳敏夫“料定”了路线之后,就已经陷于死地了,西边是哈密,东边是贺兰部故地,和硕特人无路可逃,不能速胜就只有灭亡。屯月多吉参与这一战,至少让他对纳敏夫和贺兰部有了了解,不至于在之后敌对时还一无所知。

    崇祯十年二月,纳敏夫开始部署对藏巴汗的战争,五月,贺兰部出兵进藏,纳敏夫与藏巴汗噶玛丹均旺布的军队在卜克河一带对峙,藏巴军队试图夜袭贺兰军,却被反杀,与此同时,长素与扎穆素各率一支轻骑,直奔拉萨和日喀则。

    虽然贺兰部突然歼灭和硕特部大出格鲁派势力的意料,但格鲁派摄政索南群培觉得,贺兰部也是信奉格鲁派的,应该可以引他们消灭藏巴汗。四世班禅也里应外合打开了日喀则的城门,得知老家日喀则被端的藏巴军队急忙回援,纳敏夫自后掩杀,阵斩噶玛丹均旺布,高原上的秃鹫吃得脑满肠肥。

    没想到的是,当拉萨的僧侣和贵族们开了城门迎接蒙古王师的时候,王进礼指挥的铁甲马队突然杀出,在藏军队伍中横冲直撞,索南群培和他的弟弟诺尔布被当场击杀。贺兰部的翻脸速度超乎想象,达赖、班禅等格鲁派上层人物全部被控制了起来。

    令贺兰部的高层吃惊的是,纳敏夫一反在青海时的怀柔招抚政策,对于西藏的僧俗贵族采取了非常激烈的清算措施,做到“应抓尽抓”。纳敏夫轻易不杀人,但是将大批贵族分散流放到青海各地去放羊,而且经常是举家流放。只有少数真的相信了那些忽悠老百姓的道德说教的异类,实在没什么黑点,才能幸免,不少地方的豪族势力甚至被连根拔起。

    采取这样的政策,当然是别想过消停日子了,一时间,各地反乱不断。王进才等人提醒纳敏夫,要想藏地长治久安,还是要拉一派打一派才行,但纳敏夫却不为所动,依仗目前的军事优势,到处镇压僧侣和贵族的反抗。

    而且,纳敏夫得到卫藏的地盘之后,迅速抽调兵力,准备对白利土司的战争。屯月多吉虽然对贺兰部小心提防,却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的动作竟然这么快,根本还没有平定卫藏内部,就出动主力对康区下手了。他也只能立刻集结所有集结得起来的军队,前来应战。

    类乌齐一场大战,贺兰部大破白利军,屯月多吉当场阵亡。由于殷登科和吴天印抢先袭取了昌都,白利军的后路被切断,几乎全部战死或被俘。

    白利军队虽然在宗教信仰自由上做得比和硕特部好得多,但他们的纪律很一般,经常杀人、抢劫。纳敏夫也不是圣人,但是他一副正规军做派,利用各种村长级别的小地头蛇来从基层吸取物资,从不直接抢劫老百姓。故而昌都的下级僧侣和普通居民都欢迎贺兰部来。

    白利是一个很小的部族,为了对外扩张,必须全民皆兵,这些年东征西战,已经死了不少人,这一仗打下来,更是家家哭子唤爷,白利老家只剩下老弱病残。不要说贺兰部来攻击,哪怕是以前被他们打败的对手要报复,他们也没有还手之力了。

    纳敏夫没有再去进攻白利,他派昌都强巴林寺的帕巴拉活佛去见屯月多吉的国师噶玛丹培活佛,只要求白利宣布臣服即可。纳敏夫释放了所有俘虏,并且宣称:“我是在提前宣战的情况下,在战场上堂堂正正打败屯月多吉的,如果你们不服,我们可以再约一仗。”

    就算是有家人战死的白利人,也没觉得纳敏夫有什么可指责的,当初血泊之战的时候纳敏夫就说了,打败了藏巴汗之后双方的同盟就到期了。屯月多吉一生消灭的对手不计其数,如今碰上一个比他更强的,死在战场上天公地道。

    很快,白利接受了纳敏夫的条件。屯月多吉的长子和次子都战死在类乌齐,纳敏夫依据当年的约定,在昌都盖了一座苯教的寺院,将屯月多吉的三子接来做住持。贺兰部军队不占领白利,由噶玛丹培会同族内老人共同治理白利。

    纳敏夫几乎是马不停蹄,由昌都东进巴塘、理塘,向四川而来。他把主力留在康区和卫藏,只挑选了三千精锐。不管是老兄弟还是在青藏加入的新人,都对纳敏夫的做法感到不解。贺兰部的施政虽然屡屡激起封建主反叛,但是中下层官员、下级军官、小地主和普通百姓大部分还是能接受他们的统治的,难道现在不是应该抓紧时间巩固政权吗?为什么还要再进行军事冒险?

    但纳敏夫之志根本不在西藏,就算在西藏折腾出花来,将来中原一统,还不是只有被捏扁捶圆的份。大批火器化的汉人军队只要有足够的补给能力能走上青藏高原,他们就已经赢了。就算他们会因为被切断补给线或者被伏击之类的原因全军覆没几次,顶多拖延几年,又会有一支大军杀来,汉人可不是打一次败仗就死光了壮丁的白利土司,这种仗打下去是没有尽头的。

    所以,纳敏夫想走一条没人尝试过的路,历史也因此被带入了一个没人想象过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