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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我不怕死,你们呢?

    最终郭升带出城的只有三百多人,除了他的家丁之外,有的是陕西老乡,早就看刘芳名不顺眼了,有的是本地的卫所兵,有亲朋在城外遭遇兵火,生死未卜。郭升不仅没时间多叫人,连整队的时间都没有,刘芳名的亲兵还在追杀他,他只能仓促出城。

    郭升知道这点人不可能全面打垮清军大营,好在刘芳名这些天虽然不敢出战,观察得却很仔细,几个刘芳名的部下指了方向,郭升带队冲杀过去。

    郭升选择的这个方向是新降明军负责的营区。紫荆关的明军或许害怕清军,但对于这些前不久还和他们是同事,还没来得及剃发的家伙可没有半点恐惧,只有鄙视,毕竟紫荆关的兵再怂也没叛变。

    这些新降明军只有三百来人,因为要看押俘虏,还没有集中在一起。郭升带的这些人中正规营兵的战斗力自然是可靠的,卫所兵虽然缺乏训练,但有保卫桑梓的士气加成,勇气还是有的,他们呐喊着冲入清军大营,将这些叛徒杀得抱头鼠窜。

    一进了清军营地,郭升就控制不住队伍了,本地的卫所兵忙着解救俘虏,寻找有没有认识的人,一时间呼兄唤弟,寻子觅爷,乱作一团。郭升眼见局面乱了,索性让它更乱,带着几十个陕西兵割断俘虏身上的绳子,放他们自行跑路,放走一群俘虏就点一处火。

    俘虏们被抓来之后,每天只能得到一点点食物,而且像猪羊一样被圈在栅栏里,身体已经非常虚弱,有的人甚至需要明军连踢带打,才能在火光的威胁下奋力逃走。

    郭升见守营的八旗兵整队杀了过来,急忙喝令明军撤退,但是那些卫所兵和俘虏们混在一起,谁还管什么号令。好在营地乱成一团,清兵也不知道明军到底来了多少,只看见满营俘虏乱窜,只好见一个杀一个,郭升便带着身边少数亲信趁乱逃走了,让他救人可以,让他为了救人把自己的性命拼了,他可不会干。

    就在这时,转机发生了,吴善和季思哈开始撤退了。

    吴善组织的反击给闯军造成了很大的伤亡,可闯军还是堪堪抵挡住了他们的攻势。谷可成、武自强、吴善、季思哈四人不约而同地判断出敌我双方都离崩溃不远了,可是他们谁也摸不准对手的实力,不知道怎样死拼下去到底是谁会先扛不住。

    然而,谷可成发了狠,决心要与清军赌命。这是闯军和清军的第一战,像现在这样吃了大亏然后后退,将来对于清军恐怕就要有畏难情绪了。与其这样,谷可成宁肯死拼到底,哪怕自己阵亡了,将来虽然会让很多兄弟担忧清军凶猛,可是毕竟还有“为九条龙报仇”的口号可以凝聚人心。

    从谷可成没有想到的阴暗角度来说,和清军以命兑命,闯军半点也不吃亏,随便拉个饥民来,跟着闯军打一年的仗就可以有现在谷可成大部分部下的水平,而清军的满洲甲士需要十几年的时间来培养。就算他谷可成死了,也不过是死了一个短短五年时间培养出来的将领而已,下面的管队坐在他的位置上干两年,也能发挥和他差不多的作用。

    谷可成喃喃自语:“我不怕死,你们呢?”

    他的打法是典型的流寇心理,闯军将领都是人间地狱里爬出来的,三亲六故快死绝了,身边的兄弟隔几个月就换一茬。反正老子的命是捡来的,有什么不敢赌的,赌赢了就大赚特赚,要是赌输了,反正也多活了这许多年,没什么可后悔的。虽然现在已经得靠将逃兵临阵正法来维持士气,可他摆出的依然是要把敌人全歼的架势。

    吴善和季思哈却不敢这么打,他们怎敢拿两三千八旗兵的性命去赌,因此,不如趁着军队的士气和体力还有余裕,缓缓后撤,这样至少能保证部队不会被击溃,伤亡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清军虽然不知彼,但是在知己方面并无问题,吴善和季思哈对于撤退的时机把握得很准,清军缓缓后撤,并没有出现溃乱。就在这时,他们却发现大营中起了火。

    清军略微慌乱了一下,但还是稳住了阵型。闯军没办法冲开清军的阵势,只能追着他们射击。吴善和季思哈当即决定不回大营,营地中的俘虏和物资不要便不要了,将来再去抢就是,人活着最重要。

    与此同时,高迎祥和扬古利也快要分出胜负了。

    闯军的失败已成定局,然而扬古利却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施展致命一击。流寇的总体战斗力在他看来也不过相当于中上水平的明军,可是流寇头目们对于这种拖延时间的猥琐打法有着极为丰富的经验,高迎祥的部署更是周密严谨。再加上基层军官们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在坚韧顽强方面一点都不比清军差,很少有人撇下队友先逃,清军虽然能不断打击闯军,可就算偶尔能将闯军的阵势撕开一个缺口,却也不能扩大成决定性的战果。

    “闯王,这一次让我来带队吧!”张天琳拦在高迎祥马前。高迎祥看了看张天琳血流不止的左腿:“你都伤成这个样子了,骑在马上不自己摔下来就不错了。”

    大约两百名闯军骑兵冲进了清军的左翼,高迎祥手执一柄长刀,冲在很靠前的位置。张天琳和他的哥哥张四祥都伤重难行,赵胜在竭力抵挡扬古利的攻势,能指挥这次骑兵冲锋的也只有高迎祥了。闯军的这次攻击可以说是竭尽全力,正当其锋的蒙古兵根本抵挡不住,纷纷拨马撤退。扬古利是急行军赶到的,没带炮兵,所以火力支援很不给力。

    刚刚投降的明军昌平总兵巢丕昌正随在扬古利军中以资顾问,因为还没有剃发易服,所以他那副明军军官的模样在一群清军之中非常有辨识度。高迎祥跃马扬刀冲到他面前,只一刀便将天灵盖削去了半边。

    但就在这时,一只骨朵飞掷而来,正中高迎祥的胸口。

    高闯王感到胸口剧痛,气息一窒,这一击将他的胸甲都打凹了,伤得很是不轻。掷出骨朵的那个清军甲士转眼便被闯军骑兵用长矛挑落马下,闯军奋勇冲开了清军的阵势,清军一面拼死还击,一面后撤整队,闯军骑兵也不断有人落马。

    扬古利迅速发现左翼不稳,为了保证整体战线的稳定,他也只好一面支援左翼,一面暂缓攻势,免得右翼太靠前,左翼太靠后,使得整个队伍撕裂开。

    突然,一支如同短矛一样的重箭从斜刺里射来,从高迎祥刺入左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