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殿堂,与荣耀无关,充其量只是一间大型的酒馆和妓院。
在饮酒作乐的环境里,纳丁很快就受不了人群和噪音。他没有离开这里的唯一原因,是黄金殿堂有一个他所熟悉的女人。
黄金殿堂里到处弥漫着啤酒的气味,就这样,混杂的说话声、大笑声,吵骂声交织在纳丁的耳朵中。酒精的作用,让眼前的每一个气味、每一个景象、每一个声音,让他的大鼻子都全部吸收进去,这种双重的感官冲击让人头晕眼花。
“伊斯雷尔的儿子,真的是这样的孩子?但是你知道吗纳丁,我从小就听说过,具有古老‘原智’的人就是这样,他们从一出生就拥有成年人的思想,除了身体根本就不算是小孩子。我的母亲跟我讲述过,拥有原智的人他们总是知道得太多,长大之后甚至知道得更多。凡人拥有诸神的智慧,开始它像是一种好东西,只是时间久了,他的身上完全不会剩下任何人性。怎么说呢……”
她顿了顿,“最后的结局很恐怖,等到他长大以后,不管是谁看到他,都不会认为他曾经是个人。所以,在很久以前的时候,追捕并烧死这些人并不算是犯罪。即使现在,诸神的祭祀们也会抓捕这种异类。”
从交谈的零星片段中听出,纳丁意识到自己喝醉了,应当是刚刚头脑混乱的时候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即使他知道面前的这个女人不会把他的话传出去,纳丁还是立马改口,“内莉,请原谅我。不管我如今过得怎么样,都不该把自己降低到说疯话的层次。我不应该去怪一个孩子,甚至把他幻想成拥有什么古老的原智。”说完纳丁大口喝掉了酒杯里残余的部分,再把剩下的骨头啃得干干净净。
而被纳丁叫作内莉的女人,似乎也相信了纳丁的话。稍后,她举起两条细瘦的手臂,搀扶起摇摇晃晃纳丁,在‘黄金殿堂’找了一个还算僻静的房间。
“我没有钱,你是不是会有麻烦?”走进去的时候,纳丁突然问内莉。
“麻烦?”她不屑地哼了一声。“看情形。要是负责看管我的人保持清醒的时间够长、足够找到我,那我可能就会有一点小麻烦,但很有可能他今天晚上又会喝个烂醉,很有可能!”她坚定地重复一次,因为纳丁想开口表示不同意。
尽管身为军人纳丁懂得怎么保持克制,但紧挨着炉火的毯子,以及看着脱下衣服的内莉,这一切看起来突然变得无比诱人,于是填饱肚子的两人拥抱在一起尽情翻滚,直到再也动弹不了的时候蜷缩在一起,纳丁在背后火光的烘烤下睡着了。
在纳丁打呼噜沉睡的时候,内莉的脸上爱慕和伤感交杂的神情。
回忆中……
“你快跑吧,内莉,我拦着他们。下一次潮水把海藻蟹的窝冲出来的时候,我会记得找你的。”
在内莉15岁的时候和纳丁失散。在多年以后重逢的时候,内莉自己身陷黄金殿堂,而纳丁则是一个可笑的没有了储君的储君侍卫官。
“内莉,我以自己的名誉和身为军人的荣耀发誓,一定会把你从这个可恶又肮脏的地方赎出来,做我的妻子。”两年前的这句话,让内莉在无数个夜里独自流泪感伤。
喝多了酒使得整个世界在纳丁周围猛烈摇晃,而他模糊的视线融成点点火花。
直到他猛地挺身,才发现天色已经大亮。
“你要走了?”内莉轻柔地说道。
“照顾好储君的孩子,这是我仅能做的了。”纳丁苦笑。
“很显然每次赢得了我的爱慕,然后你就会离开我。我假设你有一天会娶我,所以我会等你。”
纳丁俯下身在她的额头亲吻,“一定会的。”
离开黄金殿堂,纳丁穿过弯弯曲曲的街道,找到通往王宫方向的上坡路,一边走一边不停地想着,“假如邪眼的腿真的可以痊愈,他就可以灵活地骑马、打猎,甚至走路。”
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不能行走,这必定很难受。就纳丁所知,邪眼从来没对任何人抱怨过,但是话说回来,纳丁也想像不出整天呆在屋子里的邪眼可以去跟谁发牢骚。
“嘿,纳丁。早上好!”
抵达王宫的外围区域,有人向纳丁打招呼。
“纳丁,昨夜去哪里快活了。”
在这些打招呼的人当中,纳丁已经能分辨出谁会说话算话,谁是个无赖,谁能够和自己一起利用闲暇的时间去赚点外快,又会在自己找他借钱的时候发出嘲笑。纳丁也知道可以向哪个厨师弄些食物,知道东区哪些储备仓库偷起来最容易。
走过几个拐角,一队巡逻的卫兵离开纳丁视线范围之后,他的注意力就转而被眼前那一大堆人吸引。
从纳丁面前走过的这些人多半是仆役和厨子,也有若穿着锁子甲的卫兵。开始纳丁还以一种疲倦的好奇看着他们来来去去,直到他意识到自己的家已经被烧光,化为了一堆灰烬。
“那是……”
许多人都在议论,为什么只有这间屋子被火烧毁,而紧挨着的马厩可以幸免于难。
纳丁没有去想人们议论的事情,而是不顾一切冲进废墟里,知道他找到了足足六具面目全非的成年人尸体,也没有发现邪眼的任何踪影。
“别担心,纳丁,已经检查过了,里面并没有发现私生子的……”
“滚——”纳丁朝对方的肚子上狠狠揍了一拳。没有人对他愤怒时所展现的态度感到惊讶。只要是熟悉纳丁的人,都知道他对前任储君的忠诚,而他已经照顾残疾储君的私生子已经有三年的时间了。
被纳丁给揍了一拳的人想报复,但看见纳丁的眼神燃烧着,额头通红,他耸耸肩想想算了,何必去招惹一个不好惹的人。即使马僮跌跌撞撞从马厩跑出来的时候,纳丁的身躯还在无法控制地发抖,仅从他站着的样子就知道他很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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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找到你了,我很高兴你平安无事。但你在马厩做什么呢?”
“我在这里做什么?”邪眼被叫醒,他的声音就像纳丁一样紧绷。但稍后回忆起昨夜,他很快就释然了,并开起了玩笑,“我在这里做什么,我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做什么?纳丁,你这么问,我怎么说得上来?”
“好,如果你说不上来,那就让我来说!”纳丁咆哮,这时邪眼才完全感觉到他先前是如何抑制住自己的怒火,也感觉到纳丁昨天晚上喝了不少酒。
“如果昨晚我留在这里,让我可以看住你,那么至少可以为尽一点力,我会确保伊斯雷尔殿下的儿子会长大成人,而不是在成年之前就变成一具死尸。就算要我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愤怒让纳丁的语气变得冷酷,但也让邪眼为之感触。
在对这个世界有记忆的三年时间里,纳丁的存在是一个常数,他照顾自己就像照顾猎犬、马匹一样,给自己吃饭、喝水、梳洗、运动,这里说的运动通常是他会把自己固定在马背上牵来牵去。
这些记忆永远都不会变的很模糊,诸如洗澡换衣服等细节大致都已烙印在自己的脑海中永远不会褪色,这些事情在普通的小孩看来都是平静又正常的,但是在邪眼的眼中却是一种让他永远铭记在心的东西。
“冷静,纳丁。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是谁。那位高高在上的储君殿下已经不是第一次找茬了。还有就是,也许事情也不是你想象的全都那么坏。”
邪眼慢慢摇头,对纳丁的咆哮感到一种无可奈何。他紧握双手放在双膝,然后缓缓地站起来,身影巍然笼罩住了旁边正在吐舌头的猎犬乌特。
纳丁僵立在原地,“你,你真的治愈了双腿!?”他的语气混杂着不屑和难以置信。在得到邪眼的确认之后,片刻之后,一股如释重负的感觉像潮汐般冲击着纳丁的整个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