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宋举国同庆的时候,西夏却是风雨飘摇,如临末日。
河西为宋军攻占,便得西夏一下子失去了大半国土,丢掉五六万军队的同时,整个河套地区已处于大宋三面包围之中。
梁亭奉命率兵夺回河西,又在凉州丢了五万大军,这使得西夏的兵力更是捉襟见肘。
如今河套地区实际兵力加起来,剩下不到八万,西夏不得不大量征招老弱及妇人从军,勉强凑起了十多万军队。
但这些军队连刀枪箭矢都凑不全,其战斗力跟大宋的厢军有得一拼,用来给自己壮壮声势或许还行,但指望这些人保家卫国,无异于痴人说梦。
河西一失,给西夏的震动胜过一场十级大地震,横山一带的羌人更是争相投奔大宋,朝堂之上人心慌慌,各怀异志,暗流汹涌。
李元昊抢掠成性,不但平常的东西抢来就用,立国之时,西夏宫殿的名称、各部门的构架都是照搬大宋的,包括兴庆府的府衙,它不叫兴庆府或应天府,而是直接套用大宋的‘开封府’这个名称,不用怀疑,西夏都城里确确实实就有个开封府衙。
这天梁太后一声令下,开封府尹安怀信被推到朱雀门前,刽子手大刀一挥,好大的一颗头颅顿时滚出老远,腥红的鲜血喷了一地。
这听起来有些别扭,好象梁太后杀的是大宋的三品大员,但听听安怀信的罪名,你就明白此开封府非彼开封府。
安怀信是因为私通大宋,为大宋职方馆谍报人员提供情报及掩护,偶然间被查出,因而被杀。
而职方馆也牺牲了两名一线谍报人员。
开封府尹安怀信被杀,不但没有平息兴庆府里的暗流,更加重了各方猜疑,试想,连都城兴庆府的“市长”都暗中投靠大宋了,底下还有多少官员暗通大宋,鬼才知道,而作为西夏主宰的梁太后还敢相信谁?
出于这种担心,梁太后下令整个都城开始戒严,而她的这种做法无异于火上浇油,进一步增加了朝局的动荡和官员百姓的恐慌。
活动在兴庆府的职方馆谍报人员,则进一步散布谣言,今天说银州失守了,明天说夏州沦陷了,搞得西夏都城里谣言满天飞,人心浮动,官员百姓惴惴不安;更有甚者,哪位西夏官员不愿投靠大宋的,职方馆人员就反过来散布谣言诬陷他私通大宋,靠这种方法还真弄死了两个西夏高官,这使得西夏官员更是人人自危,生怕梁太后不辨别真假,杀到自己头上来。
忧心忡忡的梁太后把梁格方和梁定山招到天祚殿商议对策,现在她能相信的也只有这些娘家人了。
梁格方长叹一声说道:“如今形势越发不利,看来也只有派人前去东京求和了!”
梁定山哼道:“当初南朝要割让河西作为和变代价,你不肯,如今好了,人家自己把河西拿回去了,以章惇和杨逸等人的个性,你现在去求和,指不定让你割让整个河套,我看你怎么办?”
梁格方冷冷地横了他一眼说道:“好好好,如今连你也把责任全推到我一个人头上来了,当初换了是你,你能同意割让河西吗?”
梁太后心里正烦得慌,一听连娘家人都内斗起来了,立即斥道:“你们争什么争,都什么时候了还争这个?依我看,南朝根本就是想将我大夏吞并,事情到了这一步,去求和恐怕是没用了,咱们看来只能死战到底。”
梁格方摇摇头说道:“太后,就算要战,也要先派个人去东京先试试,万一能谈成最好不过,就算谈话不成,也能拖拖时间,咱们好多作些准备。”
就在这时,一个太监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扑头就拜道:“太后,不好了,不好了,盐州守将没藏阿骆投靠贺兰贼,把盐州给占了。”
“什么!”
梁太后三人惊得都站了起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贺兰贼一年多以来已成西夏心腹大患,他们聚则为匪,散则为民,一但调动大军围剿,你根本找不到他们。
由于他们每次抢得粮食或财物,都分给百姓,甚得百姓感激,都暗暗帮着掩护他们的踪迹。
就算能探到少部分人的踪迹,那也没用,这股贺兰贼平时出动时都是蒙着脸,彼此之间并不熟悉,出动时才由一些上层贼首临时招集,除非你能抓到这些贼首,否则根本无法对这股贼匪造成重创。
问题是这些贼首行踪万分诡秘,梁格方花了一年多时间,竟然抓不到一个;这些贼首虽然都作党项人打扮,用的也是党项人的姓名,但从各方面的线索综合分析,这些人很可能是南朝派来的间谍;这些人不用百姓帮着掩护,而是由一些暗中变节的西夏官员帮着掩护,想找到他们,难如登天。
现在,事情再一次印证了梁格方的猜测,盐州守将没藏阿骆也是暗中了投靠大宋,这才和贺兰贼配合,在这风雨飘摇之占据盐州。
没藏阿骆举动的意义不只是盐州丢失的问题,而是进一步加快了西夏的瓦解,事情之严重已到了无可复加的地步。
梁太后想也不多想,立即向梁格方下令:“你立即带兵夺回盐州,务必要快,必须对没藏阿骆严惩不贷,否则其他守将有样学样,我大夏就真的完了,快去!”
梁格方也知道不能拖延,二话没说便跑出天祚殿。
有关西夏的情报,每天通过边军斥侯,职方馆谍人员不断地汇聚的东京,对河套地区的战争准备从年初就开始了,杨逸征伐河西以后,陕西数路更是厉兵秣马、枕戈待旦,随时准备大举攻打河套。
鉴于河西失守之后,西夏已摇摇欲坠,朝廷决定加大横山一线的浅攻力度,以便让西夏乱上加乱。
所谓的浅攻,其实陕西各路自绍圣元年开始,就一直在进行,咱也不深入,就在边境上不时咬一口,一但发现对方防御上的空隙,立即发大军攻掠一翻,目的只是为了不断削弱西夏,却不打算一次要他的命。
这次朝廷再次下令加强浅攻力度,并给了章楶临机决断之权,一但加强浅攻力度之后,西夏有崩溃之象,则章楶可立即调集河东、鄜延、泾原、环庆、秦凤数路、计七万兵力,夺取定难五州。
实际上,给了章楶临机决断权,就等于灭夏之战正式拉开大幕了。
早已磨刀霍霍的陕西各路纷纷出兵,猛攻横山各寨堡关隘。
由于横山羌人大量投靠大宋,这不但极大削弱了西夏的防御能力,而且宋军有了些羌人帮助,打起仗来更是轻车熟路,事半功倍。
攻城掠寨进展十分神速,这种一面倒的情景,进一步瓦解着夏军的斗志。
泾原路帅司里,章楶把种朴、折可适、郭成三人招集过来,商讨下一步进军事宜。
章楶指着地图说道:“杨总管征伐河西,势如破竹,这给西夏的打击已不用我多说,朝廷诏令已下,让咱们随时出兵夺取定难五州;我西北各路,除了留守一部,能征调的朝廷都划给咱们了,七万兵力,按说也够了,只是杨总管征伐河西,把西北各路的骑兵都带了出去,咱们只能以步兵攻打定难五州,这势必对咱们的补给保障增加许多难度,各位有什么建议,便请赶紧道来。”
种朴先答道:“章经略,末将认为各路应先尽夺横山险益,等把横山一线巩固下来,则后勤补给的问题就容易解决的多,到时再一举进军夺取定难五州,乃至整个河套也不迟;现在我军不必急于求成,只要不断地给西夏施加压力,不予其喘息的时间就足够了,若是急于进军,一但补给保障不了,导致兵败,恐怕反而会给西夏起死回生之机。”
折可适却有不同意见,他说道:“章经略,我认为与其让各路把兵力分散各处,分取横山各关隘寨堡,不如集兵攻打银州。
兵力分散,则效果缓慢,一个一个的攻取横山寨堡,用时日久,耗费良多,而且易让夏军有隙可寻,各个击破。
若是集兵攻打银州,则可将夏军引来,聚于一处,如今整个西夏可战之兵总共也就七八万人,若是能一次予以击溃或歼灭,则整个河套地区便可收入囊中,不必再一城一寨的去争夺了,这对朝廷来说,将可减去巨大的开支。”
郭城一听,立即附和道:“章经略,我同意折将军之见,如今米脂早为我朝所控,便以米脂、永乐城为据点,起数万大军攻打银州,银州是定难五州门户,西夏必定不敢轻言放弃;这样便可将大部分夏军吸引到银州来,而咱们不必过于深入,就能寻求与夏军决战,对后勤补给同样非常有利,而且一但大胜,便无须再一城一池的去攻打,而西夏已为囊中物。”
章楶沉吟了一下,种朴和折可适两种建议各有各的好,种朴之见则相对稳妥,现在有横山羌人的帮助,夺下横山全线大概不成问题,只是耗时耗力大些。
而折可适的计策是将夏军聚而歼之,一但成功,整个河套就如同脱光了的美女,任大宋予取予夺,而且大宋的损耗将降低到最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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