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四面山野火光闪耀、战鼓齐鸣,一直如幽灵般不见踪影的折可适和朱洛出现了,从洪德寨和肃远寨之间的刍子口突然杀出,一下子冲入夏军的中段,狂暴的杀伐声顿时响彻夜空。
嵬名阿吴亲自坐镇后军,若是宋军一开始就从后面杀来的话,收效必定不大,夏军也不会如此恐慌。
嵬名阿吴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折可适这支人马,现在不但前前后后鼓声齐鸣,折可适突然从中段杀入,更是狠狠地打在了夏军的七寸上。
茫茫的夜色中,夏军只感觉伏兵四起,战鼓隆隆,根本不知道有多少宋军突然杀来;随着折可适从中段斩入,巨大的恐慌如瘟疫般声速漫延,引起了雪崩一般的反应。
前面的夏军开始拼命的往前逃,黑暗中让整支队伍难分敌我,人踩人,马撞马,嘶喊声,惊叫声,如同烧热的油锅突然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就惊暴起来。
在折可适切入点后段的夏军想往后退,而嵬名阿吴的后军想往前冲,两面碰撞,拥塞不堪。
惊度恐慌之下,谁当道,就砍谁,黑暗中敌我不分,有的夏军自己就互相砍杀起来。
杨逸与章楶只留两千人马攻打环州城外的夏军营寨,其他的几万人马一齐疾追而来,从天下望着去,无数的火把仿佛银河般璀璨,奔跑的脚步声有若地平线下的闷雷。
折可适杀入中段不久,杨逸、种建中、郭成、寇士元、李忠杰、张泽等,也从后面杀到。
前有伏击,后有追兵,嵬名阿吴原先为应对追兵而布下的防御阵形,此时早已零乱不堪,随着杨逸他们猛攻而入,就象轻冰见日般迅速消融。
宋军层层的火把有如天火滚滚袭来,灼痛了夏军的眼睛,灼破了他们的胆,杨逸首先狂暴的杀入,那松动不堪的阵型被一冲而入,光凭战马的冲力,便撞得几个夏军倒飞出去。
而他身后,马汉卿、花木兰、无尽的悍卒咆哮着、象飓风掀起的巨浪卷入夏军阵中,那道薄弱的沙堤被一冲而破,接下来夏军便是漫山遍野的溃逃,几乎再没人有回身抵抗的勇气,中间的折可适冲入敌阵凶悍地砍杀一阵,眼看夏军大乱,他慌忙撤出;夏军在极度的惊恐中疯狂了,就象草原上受惊的巨大马群,逃命时形成的冲击力势不可挡;还好折可适撤得快,否则被彻底疯狂了的洪流冲过的话,他这七千人马估计连渣都剩不下。
黑暗中马蹄声、恐叫声,踩踏声、嚎哭声、撞击声就象天崩地裂了一般,折可适听得心有余悸,暗暗庆幸,直到让过大股大股疯狂逃难的夏军,他才再度从边沿杀入,而此时,杨逸他们也已经杀到了。
就这样,宋军一夜追杀,直追到天亮,才在归德堡停下。
朝阳升起,大地上余烟袅袅,无主的战马悲鸣不绝,从肃远寨到归德堡,这一路数十里,路边铺满了夏军的尸体、丢弃的盔甲、刀枪、箭矢、被俘虏的夏军漫山遍野都是。
这回梁太后有没有跑掉裤子不得而知,却绝对比上一次更惨,在环州至少扔下了七万人马,能逃回去的不足八万,粮草、盔甲器械等等,更是数不胜数;光铁鹞子的重甲就檄获了近万副,战马得了三万多匹,用于后勤运输的牛、驼、驮马近六万头,俘的夏军三万多人。
笼罩在环州上空的战争阴云被驱散了,环州百姓蜂拥而出,笑着、叫着、跳着、兴高采烈地帮着打扫战场,搬运粮草器械。
东西太多,城里放不下,以至于堆在环州城外如小山似的。
归德堡外的山边,花木兰身边的女兵还在马上唱起了歌谣,歌声随着八月的晨风飘荡,英姿飒爽之中不失柔婉。
晨光照在花木兰身后的箭头上,反射着精光点点,她御下了盔甲,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修长的身体被勾勒得无限的美好。
她嘴上嚼着草叶,漫不经心地问道:“大人,你是怎么知道夏军要逃的?又是怎么联系到折可适将军的?”
这几天一直上城拼杀,昨夜又追了一夜,杨逸感觉有些累了,正漫垂鞭袖徐徐而行,见花木兰问起,他淡然笑道:“以后你有什么问题就先问汉卿吧,他是我的代言人!”
“他?他知道什么?”
“臭丫头,什么态度?别忘了汉卿刚救你一命来着,别以为你射伤了一个阿骨录就了不起,人家汉卿从辽国杀到西夏,冲锋陷阵无紧不摧,对吧汉卿!”
“我……”马汉卿望了望穆兰花,竟讪讪的说不出话来,杨逸看得好玩,不禁暴出一阵狂笑来。
这回整个西北,乃至整个大宋的困局算是彻底打破了,杨逸着实笑得畅快无比。
楶楶与苏东坡这时才策马而来,章楶指挥作战很有一套,但他不能象杨逸这样带兵冲阵,是以在后面带着民壮打扫战场。
杨逸一见他们便问道:“章经略,苏学士,捷报可曾发出!”
章楶的笑容也很舒畅,点头答道:“任之放心吧,已经连夜发出了。老夫正要找你,咱们还得商议一下,鄜延路那边总得派些援军过去。”
杨逸想了想说道:“若是不出所料,仁多保忠应该会很快退兵,咱们再发大军多半追不及了,为防万一,下官的意思,派折可适将军率骑兵尽快驰援即可。河北那边形势不容乐观,而且朝廷想来也难以为继了,熙河军与兰州军,还是早点撤回来吧,尽快结束西北战事,做好万全准备。”
杨逸所说的万全准备,自然是辽军不退,攻入河北的话,西军要回京驰援,京畿附近虽然还驻有不少禁军,但这些军队长期不上战场,杨逸对他们的战力甚感怀疑。
原来的历史上,金兵分两路从河东、河北入侵,每路的兵力也不过五、六万,大宋空有数十万大军,结果如何?
章楶听了点点头算是认可。
苏东坡急声道:“这仗是不能再打了,我大宋此翻两面开战,早以精疲力竭,不能再打了呀!百姓承受不起,朝廷承受不起,先帝刚刚大行,修陵又要耗费无数,这仗再打下去,便是能胜,恐怕我大宋也要元气耗尽了。”
杨逸见苏东坡神态着急,笑了笑说道:“苏学士放心吧,本官不否认自己好战,但多少还有些分寸,连刘武那支人马,我也派人寻找,着令尽快回撤了,只要夏军不来,今后环州当很久不会有战事了!”
***河北方面,潘锐决堤河道,也只拖住萧特末两三天,水一消退,辽军立即南下,一日而破莫州,兵临河间府;潘锐率军七万,与萧特末战于河间府北面的君子馆,三关陷落使宋军士气低迷,君子馆一战,宋军再度损兵近万,潘锐只得退入河间府。
宋军在河北节节败退,虽然还没有达到全面崩溃的程度,但以使得河北军民大为恐慌,许多百姓举家南逃,涌向东京的难民络绎于途。
东京城里,更是被阴云压得不见天日,随着涌进来的难民越来越多,东京盗贼蜂起,治安遂乱;恐慌的情绪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宣德门前要求息兵罢战,交好辽夏的人群越聚越多;自程颐之后,直骂章惇、杨逸等**国殃民的声音叫嚣不已。
章惇被逼得多日不能回家,家中也是大门紧闭,唯恐有人拥入作乱;在朝廷严令下,一队队禁军林立于各街坊维持秩序,都未能平息东京的慌乱,大股大股的人群围在宣德门前逐之不去;朝廷又不敢真的以武力驱赶,这些人中皇亲国戚、勋贵豪强,名士生员皆有,真以武力强行驱逐的话,后果难料。
八月初一,刘皇后顺利产下一子,在这纷纷攘攘、兵凶战危的时侯,此事根本没引起朝野多大的关注。
就在东京大厦难支,朝野乱象纷纷,章惇等人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
一队风尘仆仆的铁骑,背着血红的夕阳,飞一般冲进了东京万胜门,他们有着坚毅的面孔,凌厉的眼神,身上征衣未御,血迹斑斑,碗口大的铁蹄敲打在地面上,声若惊雷。
“西北大捷!”
“西北大捷!”
“西北大捷!”
一声声如同咆哮般的吼声,带着西北滚滚的风雷冲入东京城!
那是惊天动地的霹雳之声,夹着酷烈的西北风,一下子就劈开东京上空浓浓的阴云。
铁骑由万胜门向东,冲上御街,以狂傲无比的姿态,沿着御街向北奔驰,所过之处,铁蹄如潮,惊起无数的东京百姓愕然张望。
宣德门前那些连皇宫禁卫也驱赶不散的人群,那些皇亲国戚,那些名人士子,看到这队满身征尘、血衣斑驳、透着浓浓的杀伐气息的铁骑疾冲而来时,他们惊愕、他们失措、他们停止了哭喊。
随着那满带煞气的风雷声越冲越近,他们不由自主的向两边逃避,人群就象被巨舰犁开的海浪,向两边翻涌开去;拥塞不堪的宣德门,被这股凛冽的西北风冲开了一条康庄大道。
“西北大捷!”
“西北大捷!”
…
声如铁石,穿透云霄!当这队铁蹄高举着捷报冲入宣德门,东京再一次沸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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