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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竟无语凝噎

    朱懏很是兴奋,对着孙坚言道:“文台可知,颍阳城上的蛾贼守将,却是何人?”

    孙坚自然是摇了摇头:“一路往来,未曾与敌将交手,实在不知?”

    “乃是波才!”朱懏亦站起身来,手舞足蹈言道:“文台又可知,这波才乃是蛾贼一方渠帅,本该占有颍川,今日陡然现身颍阳城中,却又是何故?”

    孙坚眉眼转动,似是有了些许计较,然而朱懏却不待孙坚答话,竟是抢先说道:“自然是颍川城破!若是颍川未破,其人如何能亲自率军到得颍阳,文台,你说是也不是。”

    虽说先前张超针对皇甫嵩进军颍川,单从行军速度上的分析非常有道理,朱懏甚至也产生了动摇,然而就其而言,适逢大败,又知对阵之人正是波才,两方结合,自然还是更加倾向自己的判断。

    不想孙坚闻言,却连连摇头,皱眉说道:“实不相瞒朱公,我倒是觉得未必。”

    “如何?”

    “朱公可知我一路北上,途中所遇蛾贼,竟有多少人?”

    朱懏闻言一愣,摇了摇头,问道:“有多少人?”

    “如我所料不差,至少当有两万人。”孙坚如是说道,复又指了指那持弓汉子身后的军伍说道:“若非徒遭这般数量蛾贼,我孙文台又何至于损兵折将,丢旗曳甲,到得如此地步?”

    朱懏闻言大惊,竟是说不出话来,却听孙坚继续言道:“而这些个蛾贼,显然是从南顿、蔡县方向而来,起初我不知虚实,擅自做主突袭截杀,孰料蛾贼却是越杀越多,到得后来反叫为蛾贼四方援军围困,幸得一威猛虎将率百余猛士舍命突袭相救,方才有此地我与朱公握手言谈。”

    “未想我北地将士,竟然还有这等猛将,此人名唤何许,官拜何职?”

    “便是此人。”孙坚遥遥一指那持弓大汉,挥了挥手笑道:“义公,且来。”

    那大汉放下手中长朔铁弓,径自行到朱儁身前,朝着其人拱了拱手言道:“右中郎将,韩当多有冒犯,还请赎罪。”

    朱懏见其人孔武坚毅,不由赞道:“果真是个骁勇豪杰。”

    孙坚接话道:“义公乃是皇甫公前军往来叶县,支援我部的,如今乃是一曲军侯。”

    “皇甫义真的前军竟是到了叶县?”朱懏听得有些奇怪,故而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孙坚望了眼韩当,示意其人说话。

    韩当拱了拱手,如实答道:“乃是七八日前,左中郎将定计奇袭颍阳,写有书信送往皇甫公处,皇甫公既得书信,便下命前军万人兵分两路,一军八千人改道阳人意图呼应右中郎将,强袭颍川,一军两千人直奔叶县,援护孙司马以防东面蛾贼。”

    朱懏连连颔首:“如此安排,倒也妥帖。”

    韩当继续说道:“当便是那两千人军中其一,与孙司马合军叶县的。后闻孙司马意图驰援右中郎将,便有了后来之事。”

    朱懏点头不止,却是愈发疑惑:“照此说来,皇甫义真确是命令前军,攻伐颍川?”

    孙坚、韩当齐齐点头称是。

    “既然如此,若是波才并不是为皇甫义真前军所败,如何能到得颍阳城中?”

    孙坚叹了口气,苦笑言道:“关键就在此处。坚以为,波才大败皇甫公前军,当是在今日之前,其人旋即驰援颍阳,乃是因为颍川早已无忧了。”

    “此话何意?”朱懏闻言,心中一凛,惊声问道。

    韩当出言答道:“右中郎将且想,孙司马自叶县一路北上,途遇蛾贼尽是东、南方向。东、南二城最近颍阳的当属南顿、蔡县,然此二城亦距颍阳仍有三百余里之遥,此间路程,非轻装疾驰四五日不能达,如是观之,这些个方向上的蛾贼定是早在四五日之前便得到波才军令,星夜驰援颍阳亦或是颍川而来。”

    朱懏捻须沉思良久,方才点头称是。

    韩当继续说道:“既是四五日之前波才便有这般布置,想来无论是右中郎将奇袭颍阳之策,亦或是皇甫公攻袭颍川之计,定然是为其看破,况且今夜我与孙司马遭遇蛾贼作战,见蛾贼士气绝不似败军之状,故而有此推断。”

    朱懏缓缓坐下,以手抚胸,长舒了几口气,这才缓缓问道:“义公明说,有何推断。”

    “乃是这一二日前,波才引颍川数万蛾贼率先迎击皇甫公前军,待得前军败退,这才往南援护颍阳,正又恰好遭遇朱公奇袭攻城,故而有了后来种种。”韩当却并不迟疑,极其平静的说出了心中推断。

    朱懏终是连连点头,无奈说道:“我麾下司马张子并曾有谏言,亦如义公推断,颍阳城绝非空城,定然早有埋伏,可惜我贪功自傲,不听其言,才有了今日大败,子并如此贤良竟也因我落得生死不知的地步,呜呼哀哉,呜呼哀哉。”

    朱懏说道悲愤懊悔之处,竟是情不自已,失声痛哭。

    孙坚、韩当二人尽皆无言,待得朱懏哭了半晌,其人方才拭泪言道:“文台以千敌万,失了将旗,虽然有罪但罪不至死,现下颍川战事如何,到底不过义公推断,不若我等共同撤回襄城,汇集皇甫义真,复盘战事,再做计较?“

    孙坚拱手言道:”正当如此。“

    话音刚落,却闻东北处喊杀弥漫,一支零星队伍呼喊逃命而来,远观其中兀自跳动着两面旗帜,正是“汉右中郎将朱”及“汉军司马张”,孙坚、韩当惊异不止,倒是朱懏竟然重返笑颜,大声呼唤道:“子并,子并无事!”

    张超亦是见到远处有火光跳动,细看士卒装束正是朱懏先锋部队无疑,心中喜不自胜,亦大声呼喝:“张超在此,张超在此!”

    韩当见状,沉声言道:“似有追兵。”

    周遭士卒闻言,登时紧张不已,然依旧各自执了兵器,静待主将下令迎敌。

    朱懏、孙坚对视一眼,各自颔首,朱懏旋即举起手中环首刀,咆哮喝到:“杀!”

    朱懏、孙坚二部本就列阵完毕,不过因为各自主帅相认,止了冲杀之势而已,此刻听闻朱懏号令,行动自然异常果决,片刻之间,朱懏三百将士与孙坚五百士卒合军一处,朝着张超位置急奔而去。

    张超见状,赶忙大声呼喝下令:“全军将士,道旁躲避。”

    有张超和几个军侯主官在军前带队,这支汉廷败军很快就向道路两旁分散开来,紧迫追击的黄巾部队不明所以,便就迎头撞上了冲锋之势的朱懏、孙坚部。

    追击和冲锋本就是两种状态,追击往往是打了胜仗之后为了更多斩获,故而从心态和行为上来说自然多有放纵少有防御,然而冲锋大不相同,那是三军将士鼓足勇气的奋力一搏,致命一击,更何况,眼前的冲锋部队还是朱懏、孙坚统领,心怀死志的绝命将士。

    于是,冲锋汉军与追击黄巾的迎头碰撞,顷刻间便以汉军的绝对优势将黄巾部队全面压制,在这不足五丈的狭道之上,每一个冲杀汉军宛如杀神,真正意义上展示出了大汉强军以一当十的威力。

    呈追击之势的黄巾前队攻势受阻,再无法上前半步,而之后的黄巾贼众不知前方战况,依旧推搡向前,登时之间又是踩踏无数,如此一来哭喊逃命之音反倒全都变成了黄巾贼的了。

    加上黄巾一方望不见冲锋汉军旗帜,更是不知这支部队到底是何人队伍,人数竟有多少,如此一来,怯意陡生,而不畏生死的黄巾大军若是生了怯意,那本就只有零星一点的战力瞬间就失去的一干二净,全军溃散就在一瞬之间。

    忽闻黄巾后军咆哮呐喊:“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天降神兵,万夫莫敌!”

    如此言语,宛如魔咒,方才还是惊慌万状的黄巾前军闻得动静当即收拾心神,亦是跟着呼喊起来,须臾间这些个黄巾贼人无论老幼,身上伤势如何,竟然当真便像刀枪不入,天神下凡一般,顶着汉军刀枪的劈砍突刺,任凭失臂断头,却再也不退半步。

    汉军本就是疲敝之师,强撑着决死信念以战黄巾,如此一来,哪里还挡的住,个中局势转眼之间变就要发生转变,却见当中一将猛然纵跃上得道旁一个土丘,张弓射箭一气呵成,正是那方面军侯韩当。

    破空知音,未绝于耳,只见黄巾后军当中一骑马将领忽地中箭落马,不知生死。

    丘上韩当大声呼喊:“敌将已死,区区蛾贼,绝非不死之身!”

    如此一来,靠着不死信念强撑着一口气的黄巾贼众又一次泄了气,主将身死,自己这些个蝇头小兵又如何会有什么不死之身。

    冲在汉军阵前的孙坚看得时机,更是扬声乱叫:“波才已死。”汉军将士士气大震,砍杀之势更是猛了几分,张超所率残兵得到这许久喘息,也都各自回过神来,亦转身加入了冲锋队伍,回身作战。

    乾坤斗转,长空肚白,颍阳城外一条蜿蜒血路恰似天边朝霞,曲折延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