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辩想要上到战场前线的想法从一定程度上来说,比当年想要出得洛阳去当个藩王更加强烈,原因其实很简单,战场搏杀,自古以来都是积攒声望军功最快最有效的办法,黔首百姓需要通过打仗来实现阶级跨越,豪强世族需要通过打仗来扩大政治圈子,对于刘辩这个皇子身份来说,打仗却能为他聚集一群英雄豪杰,乱世在即,什么东西最宝贵?人才!
如果真能与卢植一并上到冀州前线,碰到活在记忆当中的刘备,关羽,张飞,这三个二十出头的黔首草民,刘辩是非常有信心将他们收入麾下的,毕竟他是当今大汉王朝的嫡皇子,许攸瞧不上他,难道几个白身草民也敢瞧不上他吗?
这数年时间来,刘辩尝试去结交那些个有些家世关系的年轻郎官,却很少会有收获,总结原因,乃是因为自己这个还未成年的皇子实际上与世家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威慑力和诱惑力,就说这辽西边地公孙氏的子弟公孙玦都敢当场拦他,更何况近在眼前的袁氏、杨氏子弟呢?
所以刘辩开始转换思路,这就有了结交寒门发展元从的想法,毕竟刘辩从后世记忆当中以及史书的印象中依稀觉得,自己这个皇子身份放到寒门圈子中,那是十分有诱惑力的。
是故,刘辩义无反顾的向刘宏说出来他想要去前线的想法,刘宏当然是不能理解的,不单单是刘宏。实际上,皇甫嵩、朱儁亦或是卢植,没有一个人能够理解这个皇子的想法。原因其实也很简单,一个九岁孩儿要上战场,能干嘛?
还没等到刘宏出言反对,卢植却早已劝阻皇帝说道:“战事凶险,殿下身份贵重,绝不能行此冒失之举,以身犯险。”
皇甫嵩、朱儁自然齐齐附和,也确实,不支持卢植的说法,难道还支持刘辩吗?毕竟刘辩现下虽非储君,但是实际上却已经是明明白白的储君了,如此重大的堂前军议不与其人避讳,足以说明皇帝对刘辩是如何看重,三位中郎将到底都是在这朝中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这点政治敏感性总归还是有的。
刘辩自然早就知道有这样的下场,而想要与卢植前往冀州平定太平道叛乱却不是他现下拍脑袋想出来的,是故早就有了一番说辞:“试问三位中郎将,此番起兵平叛,可是为了护我大汉江山。”
这般浅显之问自然无需在场众人有所回答,刘辩只是自顾自继续说道:“将军百战,军士用命,乃是为护我大汉江山,刘氏社稷,我即为皇室嫡子,自当身先士卒,拼劲全力,如此方可壮我军心,好叫数万将士同心协力,甘效死命。”
“殿下到底不过九岁,还是个孩儿。”卢植继续劝说道。
“项橐七岁为孔圣师,甘罗十二为秦相,皆为孩儿,如何他们可成千古大事,我便不行?”刘辩反问卢植道。
“项橐、甘罗皆非行险,刀兵之事,到底难测。”卢植复言道。
“我若行至前线,食寝皆与卢公同,卢公安全我便安全,卢公危险我便危险,可若是真的连卢公也有危险,那我大汉定亦是难保朝夕,便是那时,我即便与洛中安稳,却也难活数日,既然如此,多活数日少活数日,又有什么区别呢?”
卢植哑然无言,刘宏也是听得呆了,到底因为刘辩这一番话语实在太有道理,叫人无法反驳。
事实上,卢植、皇甫嵩、朱儁这三线,实在是大汉王朝的最后一道防线,三线当中若有一条线为太平道反贼击溃,那么大汉的命数也基本就到头了,三位中郎将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刘宏自然也明白,可是明明是大家都明白的事儿突然被刘辩当成实话说了出来,就多少让人难以接受了。
“太平道贼人并起八州,天下大小三十六方,集众至少三十余万。”刘辩依旧侃侃而谈,复又转身问刘宏道:“儿臣敢问陛下,我大汉南军北军加起来可有十万?”
刘宏闻言,当场愣住,过了半晌,方才摇了摇头。
“敢问皇甫公,这些年来,边地纷扰,百姓疲苦,南军将士于北地征战数年,皆无战心,可是实情?”刘辩转身朝着皇甫嵩问道。
皇甫嵩也是一时愣神,亦是过得片刻,方才点了点头。
“我闻常胜之师,闻战则喜,如今这支常胜之师却是洛阳八关之外的黄巾贼,敢问朱公,我南北二军与这常胜之师若逢一战,战意不及,数目不及,可有胜算?”刘辩继续转向朱儁问道。
朱儁摇了摇头复又点了点头说道:“我军战意、人数不及确是实情,可是我军军备精良,兵甲战马无数,也是实情,若有此战备,便是一战,胜算亦未可知。”
“朱公可听闻,郡里乡县的那些个父母官们听闻当地太平道头裹黄巾造反,却是连战都不战,府库当中的兵甲粮草全数奉上,若是这般形势,等到这三十余万反贼兵临洛阳城下,着甲跃马者可有十万之数?”
朱儁当场愕然,这样的消息他并不是不知,只是心中到底以为太平道不过些黔首农民,与从前的起义造反一般无二,是故多有低看罢了。现下适逢刘辩一顿分析,方有些惊惧念想盘踞心头。
“陛下,真的不能再耽搁了。”
转了一圈下来,刘辩终于回到了刘宏跟前,躬身拱手,拜礼言道。
这个时空的刘辩聪明、机智,敢调皮胡闹,亦敢与自己这个皇帝老爹交心攀谈,实际上,此时的刘宏对自己这个嫡长子早已是说不上来的喜爱怜惜,既然如此,行军打仗这样的凶险之事,刘宏如何肯舍得让刘辩亲赴前线:“便只阿辩一人上得前线,当真便能左右战事了吗?”
“自然不行。”刘辩却是老实说道:“儿臣还是方才言语,如今太平道反贼反的是我大汉天下,刘氏江山,若是我刘氏子弟不能身先士卒,一往无前,如何能叫万千将士不惜身死,奋勇当先?陛下,儿臣此去不敢说定能叫那些个太平道贼人身死魂灭,然儿臣若是不去,我大汉江山可就真难保全了,孩儿为陛下长子,自当担此大义。”
刘宏一边听着眼前这个宝贝儿子的慷慨陈词,一遍扶额捶胸不止,待得刘辩说完,赶忙接话道:“让阿协去!阿协替你去!”
阿协,便是三年前王美人生下的那个皇子,刘协了。
“阿协……”刘辩真的是目瞪口呆,他想到过千万种可能,但是绝对不可能是这一种。
皇甫嵩、朱儁、卢植三人的诧异远远不下刘辩,人若是诧异至极,往往也就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对,就让阿协去!阿协也很聪明,他自当明白你与朕的心意。”刘宏再次提议。
“万万不可!”卢植当即反对。
“阿协便只三岁!”刘辩抢先反对:“陛下,阿协聪明,倘若儿臣身有不测,阿协亦可为今日刘辩,然要阿协这襁褓孩儿赴往前线,实在荒唐。”
刘宏自知这个提议是荒唐至极的,一个三岁小儿代表刘氏皇族,即便是到了前线,也不过徒惹敌人耻笑,非但起不到提振士气的作用,甚至还有可能适得其反,这些道理,刘宏自然都是懂的,自己之所以提出这个荒诞无比的建议,不过是因为刘辩这个孩子,他是真的舍不得。
正当此时,听闻皇甫嵩上前说道:“陛下,臣以为,卢中郎奔赴冀州,直面张角,所逢战事定然凶险,殿下若真亲身至此,定然难保万无一失,不若叫殿下往臣军中,自当可免大多凶险。”
“善!善!”刘宏委顿之余听闻皇甫嵩谏言,复又喜上眉梢:“实在是好极,皇甫中郎直击颍川、汝南、陈国三地,皆非那张角三兄弟之腹地,想来太平道势力定然薄弱,如此自然也是最为安全。如此极好!如此极好!”
刘辩正自欣喜这堂上的四个成年人竟然为自己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说法绕了进去,算是侧面接受了自己奔往前线的建议,陡然间听到皇甫嵩的这番说辞,却是当场呆住,刘备、关羽、张飞,就这样,见不到了?
皇甫嵩、卢植、朱儁,齐齐点头,自然是对于皇帝刘宏的这番说法非常赞同及肯定的,实际上,现实情况也确实如此,太平道的三个将军,天公将军张角、地公将军张梁、人公将军张宝作为太平道众的精神以及实际领袖,所处之地自然是军备充足,军力强盛,也正因此,这块硬骨头也交给了资历最老、手段最狠的卢植去啃。
这么一来,皇甫嵩和朱儁所要面对的黄巾势力稍作比较,自然就要薄弱许多,既然大家都肯定刘辩的说法以及建议,那么这个皇帝的宝贝儿子铁定就是要上战场的,反正是作为吉祥物为了给大汉军队鼓舞士气,却又何必跑到最危险的地方呢?
皇甫嵩的提议,定然是极好的!
不光是朱儁、卢植觉得好,皇帝刘宏也觉得非常好,就连刘辩想要反对,却也是说不出哪里不好。
刘宏当场拍案言道:“刘辩听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