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姑娘,是去稻香斋么?”行驶中的马车突然停下。
“是啊贵伯,到了么?”朱琴正撩开车帘子。
“还没有咧,前面不知发生啥事儿,路给堵了。”贵伯回过头说道。
朱琴探出头,略略直起子,往前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围着一堆的人,人群挡住了视线,瞧不清里面状况,但路口站着的几个执刀官差足以打消她的好奇。
“还有其它路可以去稻香斋么?”
贵伯摇头道:“没了,往稻香斋的路就这一条。”
朱琴略微沉吟道:“那今儿就算了,改再买,这衙门办事儿,咱还是躲着些的好,先家去吧,想必老太太知道了也不会怪罪。”
“好咧,您坐好,要准备拐弯了。”贵伯应了一声后,高高扬起马鞭,在半空中转了个圈,啪啦一声往榬木上抽了一记后,驾着马车掉头离去
一刻钟后,停在柳宅后院围墙的小角门,贵伯先下了车辕,拿出脚凳,放在地下。
朱琴打开帘子正准备下车时,就看到门咯吱一声打开,一个婆子探出脑袋看到朱琴,咧着一口黄牙,“是琴姑娘回来啦~”
方郗若此时在的话,肯定会感觉熟悉,一样的声音,一样的语气,连尾音上扬的长度都一样。
“咦,是何妈妈呀,怎么换成你当值?不是赵妈妈么?”朱琴看到那开门的婆子甚觉奇怪,先前自个出门时,还是赵家婆子开的门。
“那赵老婆子吃坏肚子啦,现儿还在茅房里蹲着呢,我也无事,就替她当会儿值了。”
这何婆子可不是什么心肠的,一向无利不起早的主,和那赵婆子还有些龃龉,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怎么会突然好心儿起来?
朱琴正在奇怪着,就见何婆子走到马车前,殷勤道:“琴姑娘,我扶您下车吧。”
“不用不用,我自个来。”朱琴素来雅洁,这些粗使婆子平不清理自己,冬还好,衣服穿的多,但夏时上的味儿~~就有点一言难尽了。
往何婆子还知趣的,但不知今为何,却是有点不识人脸色,硬是凑了过来。一拉一扯,朱琴正暗恼时,突然感觉自己的手心里被塞进了一小团纸,心里一愣,被何婆子趁机扶了下来。
朱琴站稳子,转头看了眼仍一脸谄媚笑容的何婆子。
这何婆子一家子听说是从榆县柳宅建成后就进了府,和柳善源的老家还有些拐着弯的亲戚关系。
朱琴想过柳宅里除了她自己,应该还会有其他暗子,她暗地里观察过许多人,也有过怀疑对象,但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个人。
是十年前就埋进来了?还是后来收买的?
若是后者还好,若是前者……
炎炎烈下,朱琴竟觉有股寒意自心底而起。
……
……
朱琴离开没一会儿,绝味居当所有的菜品便已售罄,一些等了许久没买到的新客不免有些抱怨。
“我说掌柜的,看你年纪轻轻的,好歹勤快些呀,你就不能多做一些?我大老早就来排队了还是没买到!”
“就是就是,做这么一点儿哪够卖呀,就没见过你家这样,有银子不赚的!”
长着一张娃娃脸的曹衡盛甚是好脾气,“劳你等了这么久,真是对不住了大娘,这样吧,下次等您来时,我额外送你一份小菜可好?”
大娘狐疑地看了曹衡盛一眼,“真的?你记得住?”
曹衡盛笑道:“您放心,记得住。”
边上还没走的老客也笑着说,“你说放心吧,曹掌柜记好着呢。”
其他人也起哄道:“不能厚此薄彼,我们也没买到,下次来,掌柜也要送小菜哦。”
曹衡盛呵呵笑,“都送,都送。”
待人散尽,和往常一般,曹衡盛仍旧等两人伙计收拾整理好物什离开店铺后才关上店门。当上完最后一块门板,隔绝了外界所有的视线时,脸上的表瞬间起了变化,那双天生的笑眼里飞速闪过一道冷芒。
出事了。
肯定而非疑虑。
当他看到朱琴以那种方式来见他娘子时,他就知道出事了。像他们这类人,谨慎是印刻在骨子里的,素常行事活动只会遵循即定规则,无端改变,只意味着一种结果――事有变,危险。
跨进后院那道门,曹衡盛的神色已恢复如常。厨房里的江草听到动静,提着壶水出来放在石桌上,上前给自己男人摘袖解围裙。
“前面都收拾好了?”
“嗯,好了。”
咦~,江草凑近轻嗅,眉头微皱,“这衣服也换了。”
“好。”
曹衡盛乖乖的听着指令,抬手,转,弯腰,唇角含笑,目光柔柔的看着这个围着自己忙碌的女人。
熟悉的体香淡淡的充盈着他的鼻。
这是他的妻,是无尽的黑暗里,他唯一的光。
“好了,赶紧儿去洗洗,一都是味儿,记得要掺一些水,别贪凉就用井水一骨碌冲,知道不。”
江草颇是嫌弃的絮絮叨叨着,和市井人家的女人无多区别,成亲久了,大多都有这个毛病。
“知道了,不贪凉。”
曹衡盛甚是听话,那个手段狠辣莫测,令人惊惧的暗堂四鬼之一的“魑”,在人间烟火气里卸下了浑的盔甲。
江草没说,他没问。
这个时间,只属于他们。
……
子时至,宜鬼行。
一特制黑衣的曹衡盛,就着月光,看到妻子难掩的担忧和歉意,俯轻轻的吻了吻妻子的眼睛。
“放心,我只是先去探探路,那人风评不错,想来是个可靠的。”
“那军营防守那么森严,而且他边俱是高手,不如等他们进城再设法试探。”
“白天眼多,行事究是不便。我已经打听到他的住处,他就住在柳家的庄子,况且,以我这手,”曹衡盛笑了笑,道:“恐怕还未进去,就会被人发现。”
他扯了扯上的黑衣,自嘲道:“这一皮,习惯而已,普世之中,谁能瞒过那一位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