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房守殿下,无论如何拜托了!”*2
直秀看着对面趴着的两位爷,直接懵懂了,这是能随便拜托的事么,这么大的漏子,谁敢管啊。
尤其是你个浓眉大眼的西乡隆永,文久二年十月底,俺直秀离开江户返回白主,当时你西乡来送,不是特意嘱咐过你嘛,闷声发大财,这不到一年就忘光了?
而且,你西乡这么做真有点坑队友的意思啊,人家长州自己找死,你萨摩替他出头可以,可求到白主这来,感情人情你赚、麻烦丢给别人,这凭啥啊!
可直秀想到今年儿子已经和喜久姫缘结了,这毕竟是儿女亲家的意思,他只好鼓了鼓脸,啥也说不出来,最后长叹一声:
“好吧,直秀尽力而为。”
吉田矩方和西乡两人闻言大喜,一咕噜就爬了起来,互相之间还挤眉弄眼的很是得意。
长州吉田,你可长点心吧!
其实呢,直秀也能理解,这长州是倒霉了,可吉田却借机扩充了实力,如今赫然成了实权在握的重臣,他有了一展抱负的机会,因此高兴也是应该的。
但直秀觉得,吉田是有点飘了,其实麻烦没那么好解决。
原来,文久三年四月二十三日,将军家茂在京都宣告,五月十日起全扶桑攘夷开始,将与西洋诸国磋商,逐步取消对外通商。
这消息一传开,苦于物价飞涨的民众立马群情振奋。
而长州受此鼓舞,则勇敢地开了第一炮——就在五月十日的当天,米人商船“彭布罗克”号,在通过下关海峡的时候遭到了长州的炮击。
消息传到京都,素来提倡攘夷的小朝廷欢欣鼓舞,“赐红白御旗于庆亲,以益督励焉”。
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想法,朝廷还要求临近各藩协助:
“如闻长藩已开兵,而或有袖手旁观者,甚戾辰旨。宜各同心戮力,速奏扫攘之功。”
于是,肥前锅岛家、筑前黑田二藩,遣使于长门,曰:“贵国复有寇,必致援兵。”
得到鼓励的长州更加兴奋,接着又在五月二十三日、二十六日,连续炮击了佛国君霞号、兰国美杜莎号。
但接下来,长州就开始倒霉了:
六月一日,米人战舰怀俄明号跑来复仇。
原本呢,这场战斗应该是长州大败,不但台场严重受损,船只也损伤不轻,其壬戊丸号、庚申丸两艘船被击沉了,只有癸亥丸侥幸逃脱;而米人的损失,不过是十余人死伤。
但直秀不是乱入了么,长州拿着从幕府买来的拿破仑炮,在1.5千米内的交战范围,将怀俄明号打得碎屑横飞,于是呢,居然大获全胜了。
可米人不肯吃下这个哑巴亏,于是呼朋唤友,把佛兰西人又叫来了。
六月五日,佛人的“塞米拉米斯号”和“唐克雷德号”赶来助阵,双方又做过一场。
这次呢,就没有对手轻敌的加成了,长州和三艘米、佛战舰打了个平手,双方互有死伤。
这三次炮击商船加两次对抗战船队,长州自夸为,“与米、兰、佛舰战,凡五回,互有胜败”。
消息传出,扶桑哗然,觉得南蛮鬼也没啥了不起,悔不该当初,签署啥倒霉通商约定啊,早就该武力攘夷。
可按理说,这没吃亏,长州怎么能算倒霉呢?
当然是因为,接下来,打了小的来了老的呀。
这米、兰、佛都吃了亏,那英吉利当然坐不住了,六月二十七日,英舰七艘,带着修补过的三艘佛、米战船,一共十艘战舰驾临长州下关。
这次长州再也扛不住了,打到弹尽粮绝后,被联军上岸把台场拆了,别管是从幕府买的拿破仑炮,还是其它的青铜炮,通通都被抢走了。
而且,列阵而战的藩兵,也被洋夷打得大败亏输,要不是吉田矩方等人训练的农兵分外给力,这冷枪打得贼好,下关町差点就被席卷一空。
至于为啥英人有七艘战舰在扶桑,其实是有原因的:
虽然生麦事件在直秀的干预下没有发生,但去年和历十二月,高杉春风还是带着十二个小兄弟,一把火把品川御殿山在建的英人公馆给烧了。
这可是第二次烧公馆了,加上文久二年五月的第二次东禅寺事件,当时英人还死了两卫兵,凶手更是幕府
派来的守卫,这不是啪啪打脸么。
因此,今年二月的时候,英吉利调来多艘战舰,本意是威慑幕府,结果没想到,这幕府倒是挺老实的,可五月长州倒自己跳了出来。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那走一趟给小弟出头好了。
就这样,勇敢地开了攘夷第一炮的长州,结果就是被英佛米三国联手收拾了一顿。
而且呢,西洋人趾高气扬,这打赢了当然要得寸进尺,竟然狮子大开口索要62万英镑。
在直秀原本的世界,一年后的1864年9月四国舰队炮击下关,要的赔偿就是这个数目。
这个巧合,只能归咎于强盗所见略同了。
这些钱,相当于万延小判约257万金,折合中华银两190余万,那是相当之多。就算打死长州,那也是拿不出这笔钱啊。
小弟没钱赔怎么办?
当然是找他大哥要了。
因此,三国舰队转道大坂,向幕府提出了赔偿要求。
可到了大坂,西洋人才知道,人家幕府将军德川家茂六月十三日就上路回江户了,因此十艘战船继续浩浩荡荡地东行讨债。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家茂二月十三日上洛,三月四日抵达京都,被公武合体折腾了个半死,结果七月中旬一到家,还没等喘口气,这西洋人就跑来要帐,你说我招谁惹谁了。
他和庆永在京都就憋了一肚子,这回是彻底炸了: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不是朝廷要攘夷嘛,还‘赐红白御旗于庆亲,以益督励焉’,让西洋人找朝廷要钱好了!”
群臣死劝活劝,这才没闹出大事来。
但到底怎么答对西洋人,大家都拿不出好主意:
本来江户就反对武力攘夷,即使在京都受到朝廷和各家逼迫,四月二十三日的攘夷令,说的也是“彼来袭必攘扫之,我进取则不可开战端”。
如今长州毛利家主动挑衅,然后被打了个落花流水,这关幕府毛事啊。
理论上,这谁挖的坑谁填,就让洋人找长州、找小朝廷要钱好了。
可话虽这么说,可要真不管,那幕藩体制不就彻底完蛋了么——担不起事情,那怎么做带头大哥。
再说了,洋人蓝眼睛见不得黄金子,长州肯定是拿不出这笔钱来,那可不还得赖上幕府。
可这么一大笔钱,幕府一时也拿不出来啊。
大家讨论来讨论去,恨不得破罐子破摔,干脆咱也武力攘夷好了——打得过,一切好说;打不过,就爱咋咋地!
但牢骚话说完,事情还得处理。
这时,外国奉行也和洋人打听明白了,其实洋人并非是非要这笔钱不可,人家给出了一个交换条件:
当年的安政通商约定中,除了如今已经开埠的长崎、横滨、箱馆三港,还规定了两港两市的开埠时间。
折算起来,新泻港是安政六年十二月九日,江户开市为文久元年十二月二日,兵库开港、大坂开市为文久二年十一月十二日。
其中的新泻港,因为航道坑爹,之前幕府和洋人一商量,人家就轻易放弃了;可兵库、江户和大坂,这洋人盯得可是非常紧的。
可三港开埠后闹得一地鸡毛,打死幕府也不敢依约继续执行啊。
因此,文久元年十二月,幕府派遣使团去欧罗巴要求延期——正使小栗忠顺、副使松平康直、目付京极高明,一行三十六人。
去年十二月使团回来,通告获得了本土英吉利官府的延期同意,所以西洋诸强都只好答应延期。
可如今借着下关这件事,人家集体反悔了,要求除了新泻以外,兵库、江户和大坂立即开埠。
要么赔钱,要么开埠,反正两条路得选一条。
赔钱嘛,十分肉疼;开埠呢,这不是逗么,四月宣布攘夷,然后七月开埠,这弯拐的太急,谁的腰也受不了啊。
最后万般无奈,幕府中枢搞出来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首先,这事是长州惹出来的,毛利家躲也躲不过去,让其家主庆亲父子赶紧来江户,偕同处理此事。
其次,这漫天要价就地还钱,62万英镑太多了,
和洋人好好谈谈,这多少也要降点不是。
最后,如今不是公武合体了么,这麻烦也得丢给京都小朝廷,正好,将军后见庆喜也在那里,让他们也头疼一下好了。
不过呢,这上奏朝廷里面可是有很大的风险,如果京都直接掀桌子,要求幕府武力攘夷怎么办?
事到如今,将军家茂和大老庆喜也认命了,与其这样被猪队友害死,那还不如一拍两散,该咋就咋地。
这些是文久三年七月中旬发生的事情。
江户这么一发狠,表示武力攘夷谁爱攘就自己攘去,幕府是坚决不干,于是事情可变得就有意思了。
此时小朝廷和在京都的诸侯,已经收到了长州战败的消息,再受到幕府决裂的威胁,于是也不硬挺着攘夷了,顿时上下风向一转:
“这攘夷也是要讲究方法的嘛,不能无脑蛮干。”
这无脑,说的可不就是长州。
八月十八日,庆喜联合会津等诸侯二十七家,将七位公卿、长州藩兵和浪士,总计一千余人,赶出了京都。
至此,开了攘夷第一炮的长州,先是战败,再被朝廷和盟友抛弃,由风云儿直接变成倒霉孩子,其前景看起来大大不妙。
于是呢,长州毛利家主庆亲就又后悔了,对原本坚持武力攘夷的家臣团很是怨恨,认为都是这些人惹的祸。
这时,侧近人吉田矩方献计:
既然朝廷靠不住,那就只能与幕府缓和关系。
岛津家主齐彬,如今隐然成为了外样大名之首,其和幕府的关系又十分密切,因此请托齐彬,是毛利家如今唯一的生路。
之前,吉田就一直劝阻庆亲不要贸然攘夷,但由于庆亲耳根子软,谁声音大他听谁的,所以吉田没能建功。
如今嘛,已经显现过先见之明的吉田,他再次献计,不由得庆亲不重视。
于是,吉田受了家主委托,开始为毛利家的存亡奔走:
他奔赴鹿儿岛,在觐见了岛津齐彬后,历数了两家之情,尤其对萨长贸易大肆赞美。
原来,自安政六年以来,萨摩以砂糖等物换取长州的米棉等民生用品,这对双方都大有裨益。
有这份交情,齐彬也有点不好推脱。
因此,在拿到毛利家以后唯岛津家马首是瞻的承诺后,齐彬让西乡隆永出面配合吉田的行动。
而西乡给吉田出的主意是: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毛利家的祸事起于攘夷,那根子其实就不在幕府而在洋人身上,只有洋人松口,在幕府方面才有活动的余地。
因此,只有搭上洋人的关系,才能救毛利家于水火。
可吉田矩方虽然去过英吉利,但在之前在下关交涉时却没啥毛用,除了得到英语好的赞美,洋人根本没有和长州和解的意思——拿不出足够的利益,谈啥都没有啊。
而且,和吉田一直保持联系的英人汇通洋行,也表示爱莫能助,“这打都打了,再说啥都晚了。”
对吉田的一筹莫展,西乡微微一笑:
“我们的关系不够,有人行啊,”
于是,文久三年十月,这两位就跑到白主向直秀求救。
百般苦求之下,直秀也只好答应了。
这真是报应,直秀搞纵横辟阖,谁能想得到弄巧成拙了呢:
本以为幕府实力强了,应该能在公武合体中压制住攘夷的激进派,可如今下关之战提前一年爆发,这到哪说理去啊!
可如果不管,真如原本下关之战的结局那样,幕府答应赔款后,结果洋人还是不依不饶,隔年再压迫扶桑开港减税,那不是整盘棋都完蛋了。
因此,这两个人不登门,直秀也按耐不住要出手了。
可问题是,吉田和西乡为啥来找自己求助:
在这次下关之战后,吉田通过学生们掌握了新建的奇兵队,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真是可惊可怖;
而西乡呢,凭啥认定自己能解决与洋人交涉的难题,这个男人可是在倒幕中无所不用其极的,别一不小心被他坑了啊。
谁说穿越容易的,乱入到现今,直秀终于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难题:
这棋手要变成棋子亲自下场了,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