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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陛下,南朝人多,偶出如此一二人物,也不足为奇,况且他也并非传言中般勇猛,面对大军也只能狼狈而逃……”萧合哒本想贬低对手,可这话说到后面自己也觉得难堪。

    对那名南人小将,萧合哒其实是极为欣赏的,哪怕他杀死了完颜赤合这名自己信重的部下。他其实原本的打算是将其俘虏后,逼迫其为自己效忠的,可是没想到最后还是给这小子给逃了出去。

    完颜肖哲此刻突然提起这人,自然是反对与南朝交恶,在萧合哒眼中,当今自己这位陛下,也是一位仁爱宽厚不可多得的帝王,可也正是这仁爱宽厚,导致了他的心慈手软,以至于多年来军中将士都在抱怨缺少了南下打谷草的机会,这日子过的越发艰难起来。

    作为军方第一人,萧合哒有责任为自己的部下谋求更多福利,为此他不惜与多年好友耶律玉池翻脸,也要推动朝政走向自己想要的方向,也就是回到哪个以武力夸功,让男儿快意的大金。那样的大金,有什么想要的看上了的,不管是汉人、渤海人、高句丽人或者西边的那些杂胡,只需一声令下,那便得乖乖送上,这才是他萧合哒的理想。

    完颜肖哲嘴角露出讥讽的微笑,随即又将这丝笑容收起,脸色严肃地道:“于越也知南朝人多,出一二此等猛士十分寻常,朕十分认同。当初的燕京之盟,昭武皇帝出兵之前的想法大概和于越一般无二,可先是有了武邑之败,后才又有这城下之盟。虽说南人大多软弱,又缺乏战马,天生为我所克,似乎我大金优势明显。”

    完颜肖哲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顿,看萧合哒听得仔细,心中又是冷笑几分:“不过朕有一疑惑,还请于越帮朕解答。”

    “臣惶恐,敢问陛下有何疑惑?”

    “朕时常在想,若是当初的燕京之盟未成,南朝攻下了南京,昭武皇帝会如何应对?”

    “这……南京若是被南人攻下,自然是以倾国之力与南朝决一死战,若是不能夺回南京,则我大金危矣。”萧合哒只稍作迟疑,便说出了自己的答案。他心中疑惑,这也能成为一个问题?

    “是啊,只能倾国一战啊!”完颜肖哲感慨道,随即话锋一转:“于越以为,南朝若是丢失了西北五州,又会面临何等局面呢?”

    “回禀陛下,南朝若是丢失了西北五州,自然再无养马之地,光凭他们的牟陀岗军马场所供军马绝不够大军使用,从此只能以步卒对抗我大金铁骑,时日越久,南朝将越是不堪,亡国也只在早晚之间。”萧合哒此刻已经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但他也无法不说出自己的回答。

    “同样面临生死之地,我大金昭武皇帝能奋起一战,南朝上下莫非便软弱不堪,任由那拓跋昊叛乱?朕看不见得。”

    “拓跋昊野心勃勃,父子两人处心积虑策划数十年,一朝发动,当然会给南朝一个措手不及。可是西北之地既贫且瘠,人口又少,拓跋昊手中全是上阵冲杀的武将,可有治理百姓的文臣?若是不能稳定民心,只靠武力,这场叛乱又能持续多久?”

    “朕因此认为,不宜过多插手南朝的平叛战事,否则引火上身,悔之晚矣。”

    完颜肖哲还有没有说出来的话,那就是其实不用汉庭出兵平叛,只需维系好与大金的关系,同时将横山天都山封锁,断绝贸易往来,要不了几年下来,西北五州百姓贫苦不能生存之际,自然会发生暴乱。到那时汉庭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只须一支轻骑突入,便能将拓跋昊捉回汴京。

    可是永兴并没有这么做,汉庭也没有这么做。他们在得到拓跋昊发动叛乱的消息之后,最为担心的便是百姓的生存,担心的是在叛军的欺压和剥削之下这些百姓能坚持多久,其次才是失去五州会对大汉带来什么影响。也因此汉庭才在仓促之间立刻出兵,结果两条战线一胜一负,进入了如今的僵持局面。

    完颜肖哲对此神往不已,他觉得永兴虽然比自己年轻,却不失为一代英主,这才是自己心目中好皇帝的榜样,无愧于是中国之主。

    萧合哒沉默了一阵,对皇帝的言辞他无力反驳,可是眼睁睁看着如此好的机会从手边溜走,也绝不是他能接受得了的;就算他能接受,可他的部下,还有哪些追随他的大臣们也会拒绝这样的结局。

    “陛下,诚如陛下所言,五州之地关乎南朝生死存亡,如同南京与我大金之重要,南朝必定会全力以赴。不过臣以为,就算汉皇与汉庭将以倾国之力进行平叛,也要分心防备我大金的侵袭。如今南朝与我虽是兄弟之邦,但国与国之间当以利益为重,若是能借此机会削弱南朝的力量,对我大金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之事。”

    “因此臣等均认为,一则与西秦保持必要的交好,提升他们对抗汉庭的信心,同时也可以与其进行……嗯,进行民间的贸易往来,对西秦提供一些必要的支持。二则陛下可以考虑以避冬之理由,率重兵屯于金汉边境,对汉庭加以实质性的威胁。”

    “大军引而不发,既如陛下所言,不会引火上身,又能让汉庭分心防备。若是引得双方战事长久持续下去,则于我大金最为有利。一旦汉庭发生其他变故……则我大金无论出兵与否都可从中获益。”

    “陛下,臣等均是一片赤诚,陛下明鉴万里,定能明白臣等的一片苦心。”

    完颜肖哲心中暗叹,萧合哒所言也不无道理,自己虽愿天下太平、百姓安宁,可是自己首先是大金的皇帝,要首先为大金的利益考虑才是。

    他又下意识地把玩着那尊小玉佛,稍作沉吟,便开口道:“大军一动,便是消耗钱粮无数。如今朝廷手中拮据,正当休养生息,看南朝与叛匪二虎相争的时候,朕却以为还是尽量以外交威迫为主。另外,于越所言与拓跋昊进行民间贸易之事可行,但须注意务必不能由官府直接插手,五州多有盐湖,我大金可以趁此良机多换些盐来,也好将高昂的盐价打压几分下去,让百姓也得到一些实惠。”

    “这些事情,便劳烦于越去处理罢。朕有些乏了,于越暂且退下。”完颜肖哲毫无形象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这人上了年纪,又批了半日的奏章,精力确实大不如前,国事便劳于越多加费心了。”

    “臣不敢,臣告退。”萧合哒其实还有话说,但见皇帝满脸倦容,也只好将话收回腹中。

    离开东暖阁的萧合哒立刻又恢复了平时的威严。他大步流星走出宫门,动作敏捷地翻身上马,对自己的亲卫吩咐道:“立刻派出信使,告诉在汴京的刘六符,让他对汉庭的态度更强硬一些,便说吾皇怜悯西北百姓,不欲其受刀兵之苦,要求双方停战和谈,告诉他,吾皇不日将南下避冬。再去通知拓跋昊派来的人,告诉对方,明日本官下朝之后,有半个时辰的余暇。机会只有一次,让他们准备好了条件再来!”

    周同又收到一封信,这是来自襄阳的信件,由麟州军杨勋转交给他。

    当杨勋不经意间问起杨昭的情况时,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的这位小师弟便是杨勋的侄子,只是小师弟不是京兆府人氏吗,为何这又变成了麟州杨氏?他将自己的疑惑问出,杨勋却笑道:“难道世侄不知道我朝不许官员出仕于本地吗?家父在麟州数十年,世人便以为我等乃是麟州人,却不知我杨氏原本便是京兆望族,自前秦以来已经有四百年历史了。”

    没错,这厮自从与周同认了关系,便恬不知耻地自称为叔父,而称周同为世侄,他还特意解释了一番:“为叔知道你乃是去留无意庄的新姑爷,按理说与某家乃是同辈,可是你又是昭儿的师兄,这辈分便有些乱,因此咱们各论各的。某家岁数比你快大了一倍,因此呢还是以昭儿和你的关系来算,所以这叔父之称,某家只好当仁不让了。”

    周同对此只是哭笑不得,对方意欲亲近的意图虽然要接受,可平白低了一辈这事却是要据理力争,他道:“兄长有所不知,小师弟虽是我师弟,可日常的习武都是我在教导,说是半个师父也不为过,因此对兄长的好意,小弟只能敬谢不敏了。”

    两人说完一起指着对方,均是哈哈大笑。

    等杨勋离开之后,周同拆开信封细细起来。信是孙堂给他写的,内中主要说听到他立功的消息十分高兴,叮嘱他要保重安全,又说他父亲周成已经与他约定好了两家的婚事,只待战事结束后便立刻确定婚期。周成在襄阳住了一个月,目前已经返回了蜀中,身体健康无恙,要周同不用担心。

    信中还告诉了他京兆杨氏与他孙家之间关系亲密,若是有事尽可去寻杨勋帮忙,还有杨勋之父杨信已被朝廷任命为西线统帅,要他在机会许可之时,也维系一下两家之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