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畅快的李弘,才到埠村村口,却见库勒擦与沈通判正骑着马出来。
“兄弟,可找到你了!”库勒擦急不可耐的说。
“怎么了大哥?”
“知府大人有请李公子到府衙商议军机。”沈通判朝李弘拱了拱手说。
李弘沉吟着说:“某账下不过区区三百兵士,而且目前还半数缺额......”
“哈哈哈......”沈通判哈哈一笑说:“公子何必谦虚?公子的汉营谋克,乃是圣上御笔敕封,放眼我大金,这可是独一无二的荣耀,又有谁敢轻视公子?如今,汉营谋克虽然人少,但训练有素,战力强悍。便是放眼整个济南府,也是罕有其敌。况且,知府大人初来济南府主政,你又是知府大人信得过的人......”
李弘顿时一副秒懂的样子,心里却琢磨起来。
家丁队如今不足一百五十人,这点兵力,既要保护作坊这边的绝对安全,还要分出两小队也就是二十四人去保护父母。
实在是有点太少了。
李弘略作沉吟,说:“既然如此,那事不宜迟,咱们先去府衙拜见知府大人再说。”
三人便纵马朝府城而去,到了府衙,沈通判径直领着二人到了后堂。
库勒擦还在奇怪,李弘却心念一动。
显然孙正泰初来主政,尚未对济南府实现真正的掌控,偏偏碰上那贾瑞兴风作浪,焦头烂额之际,孙正泰能够倚靠的只有李弘与库勒擦。
因此,孙正泰在召集各县商议之前,却先要与库勒擦、李弘沟通一下。
尤其是库勒擦,乃是驻扎济南府一带的猛安谋克当家人,他的态度更是至关重要。
至于李弘,虽然兵员较少,但都是精锐之士,而且还有强悍的财力支撑。
加之,李弘能获取汉营谋克一职,孙正泰居功至伟。
因此,孙正泰自然也将李弘视为自己的得力臂膀了。
到了后堂,孙正泰正对着一副舆图苦苦思索。
他乃是文官出身,多年来始终担任御史职务,让他弹劾朝官,乃是轻车熟路。
便是让他治理一方,也能马马虎虎。
但是让他上马管军,却显然有点难为他了。
本来以为来济南府担任方面大员,乃是一件美事。
谁成想,才一上任,竟然摊上了这么个事。
想那山贼贾瑞如此折腾,若是不尽快平息,万一朝堂震怒,非但这好好的方面大员当不成,恐怕以圣上急躁的性子,罢官免职都是轻的,不被问罪下狱,就是祖宗庇佑了。
也正因此,急不可耐的孙正泰,竟然亲自研究起舆图,苦苦思索起对策来。
沈通判低声说:“大人......”
连喊了好几声,孙正泰才猛然惊觉,一看库勒擦、李弘来了,大喜过望,忙道:“二位来了最好!”
沈通判知趣:“大人,下官先去前堂迎着去。”
用不了多久,各县主官便会一一前来,前堂也少不得人接待。
孙正泰点了点头,沈通判退到门口,将门关好便去了。
“将军,贤侄。”孙正泰皱眉说道:“情况,想必两位都已经清楚了。以两位之见,该当如何剿灭那贾瑞。”
“难!难!难!”库勒擦摇着头。
孙正泰听了,不由得脸色暗淡了许多,库勒擦的带兵能力,他可是听说过的。
这次本来就将大部分希望都寄托在库勒擦身上,却没想到库勒擦一开口,竟然就给他当头泼了一大盆冷水。
“将军。”孙正泰强颜欢笑:“没如此严重吧?”
库勒擦徐徐的说:“不瞒孙大人,某近日闲来无事,常常研究那贾瑞每次劫掠的经过。”
孙正泰听了,不由得诧异的问:“哦?愿闻其详。”
库勒擦叹了口气,徐徐的说:“某反复研究,竟然意外的发现,这贾瑞与寻常山贼大不相同。
一者,贾瑞每次劫掠对象,均为臭名昭著的富户,不但从不劫掠来往客商、不劫掠穷人,便是那些有些好名声的富户,贾瑞也从不劫掠。此点,与以往那些不分好歹,只管劫掠的贼人大不相同。
二者,贾瑞每次外出劫掠,非但不殃及无辜,反而还将劫掠来的财富半数分给周边百姓、富户所有的借据也都付之一炬。此点,也强过以往那些只顾劫掠、滥杀无辜的贼人大不相同。
三者,贾瑞虽然也与以往贼人一样,常常来无影去无踪,但却训练有素,偶尔数十名甚至十几名官军落单之际,贾瑞的贼人只要形成局部兵力优势,便果断出击。
尤其难得的是,以往山贼抓住官军,就算不就地戕害,也都是抓回山寨为奴。
但那贾瑞俘获官兵之后,只是将官兵身上的武器、衣甲、财物洗劫干净,非但不伤害官军性命,反而还对官军宣讲他们只杀富户、不害平民的主张。
被俘虏的官兵也来去自由。如此一来,个别被俘虏的官兵反降了贼人。其余没有从贼的,回来后将贼人的方略宣扬出去,其余官军再与贼人对阵之际,只要官军没有绝对优势,便大多没有一战之心,以免平白丢了性命。”
孙正泰一边听,一边渐渐的出了神。
他刚才一门心思都扑在如何排兵布阵、如何围困出击,却没想到这些深层次的问题。
库勒擦却接着说:“泰沂山区山势险峻,地形复杂,贼人自小便在这一带长大的,熟悉地形。寻常官军一头钻进去,有多少折多少。我女真勇士虽然英勇,却哪里钻得了这等山沟子?”
顿了顿,库勒擦接着说:“如果长围久困,便是钱粮也消耗不起。如果官军再四处扰民,岂不是将更多良民逼到贼寇那边?”
孙正泰一边听,一边心窝窝流血,脸上表情也越来越难看。
等到库勒擦说完,孙正泰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果真如此,岂不是任由那贼人戕害四方?如此,本官岂不有负圣恩?”
库勒擦叹了口气说:“事实便是如此,某带兵多年,便是宋军十倍于我,某也绝不会皱半下眉头。只是,如今碰见这么个贼人,某还真是无从下手。”
孙正泰睁开眼睛,苦笑一声,喟然叹道:“本官来此主政一方,本以为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上能报效圣上之恩,下能无愧百姓信任。谁曾想......罢了罢了,走,出去听听各县诸公怎么说吧。”
说完,孙正泰迈开腿就要起身。
“大人且慢。”李弘忽然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