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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定兴县

    嘚隆、嘚隆、嘚隆.....

    “吁!”

    “吁!”

    顺天府的官道上,离驿站不远处,一股尘土扬起,传来骑队的马蹄声;惊得路上行商走卒,纷纷靠边让路。

    十月底的北直隶,已经算是寒冷,官道两旁的荒地上,也隐隐能看到霜冻;田地沟渠,整治得还算齐整;路上依旧有行人,想必是趁年关前,在走动营生。

    好在驰来奔马的速度不算快,又是在慢慢减速,路人倒也不怕危险,探头探脑;对这百来骑,身着飞鱼服和內官服的马队,去向哪里,好奇不已。

    驿站近前,只见这不止百骑的队伍慢慢停了下来,马在打着响鼻,冒着白气。

    驿卒早就迎在院前,殷勤道:“各位大人,不知从何处来?可要卑职准备些什么草料,热水?”

    这三十出头的驿卒面上客气,心中却是纳闷,这才巳时,城门也不过开了一个半时辰。

    眼前这些骑士高头大马,一人双骑,还着甲佩刀,衣袍厚实,披风帽子也是齐备,实在是豪奢;想必是京中的锦衣卫高官和內监大裆,可那些贵人谁又会这么早,出门赶路,还是马上颠簸呢。

    “有劳准备些姜茶、草料。”一个身着飞鱼服的方脸汉子微微拱手,直声道。

    驿卒感觉手中一沉,汉子丢来腰牌、文书,竟还有银子,心中倒是一喜,这趟差事还能分润不少;他倒是识字,点头哈腰之后,按照规矩检查腰牌文书来。

    “提督御马监”、“锦衣卫指挥佥事”、“圣旨”.....

    “卑职该死,卑职该死。”驿卒脸色大变,双腿一软,就在硬实不平的地上跪下,手颤抖着,还要把银子递还,心中惴惴不安,这处驿站虽是离京城只百里地,但是却从未曾接待过这样的大人物。

    “不必废话,赶紧安排罢。”方脸汉子不耐,径直吩咐道:“银子拿去便是,腾个地方给我们暖暖身子。”

    终究是见过世面,驿卒见方脸汉子不似客套,不敢再啰嗦,连忙起身;立即把众人安排进院子;又是叫人来帮忙,生火烧水,伺候马匹草料。

    大堂中满满当当,将所有的炉子都生起来了,又遮住了寒风,喝了几口姜茶,骑士们都是渐渐热乎起来,却依旧没有什么人说话。

    方脸汉子略微担心,朝中间一个半大后生看去;此时半大后生刚好扭了扭身子,龇牙咧嘴地揉了揉大腿,见他目光看来,轻轻摆手道:“等会咱们换马,可以再加快些,今日还要在城门关闭之前赶回去呐。”

    汉子看着半大后生冻得红红的脸颊,欲言又止,又转头看向另一边的无须老者,似乎希望他能劝说一二,老者却眼神怔忡,不知在想些什么;方脸汉子只好低头啃起肉干。

    还有百里出头,要是快马加鞭,不顾及马力,怕是再有个把时辰就到了;又在京畿要地,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他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又看了眼同样在“艰难”啃着干粮的半大后生,终是不再说话。

    休息了半个时辰不到,一众骑士又抖擞精神,换马出发,在驿卒的恭敬的眼神中,愈来愈快,直至消失在地平线。

    ******

    定兴县城十里外的一处村子,这几日张灯结彩,洗洒净路,还买了好些物件布置,村民也是一派喜气洋洋。

    村子东头靠河的一处宅子,倒是显得气派些,堂屋中已经摆上香案。

    定兴县令看着眼前不施粉黛,粗布素衣,微微发福的妇人,一脸无奈道:“夫人,终究是要接圣旨的,为何不盛装出迎?”

    妇人轻轻一笑,一边逗弄着怀中的婴孩,一边道:“大人,民妇无品无级的,当不得夫人称呼;若是穿着逾矩了,恐怕会有闲话的。”说完,倒是不由微微失神。

    身着青袍乌纱的县令一愣,随即又是劝道:“这次圣旨来,想必是有恩赏.....”心想你虽是无品无级,但是养护天子十几年,一点点逾矩,谁敢说你?

    不过想想,京城官场的消息,想必妇人不知道,也不便细说了。

    妇人闻言,还是轻轻摇头,道:“总归是不好的。”

    县令见劝说不动,也就不再言语了;已是午时,不知道天使什么到呢,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北边。

    ......

    好半晌,突然远处尘土飞扬,隐隐有马蹄声传来,县令面色一紧,转头说道:“想来是天使要到,请夫人稍作准备,本官也要去安排了。”说完,拱拱手,急忙向外间走去。

    霎时间,院子里衙役、村老都是纷纷动了起来,又是一阵热闹。

    只盏茶功夫,院前人呼马啸,只听一人高喊:“圣旨到!”

    院中众人纷纷跪下,口中山呼,恭迎天使。

    只片刻后,一无须內官身着红袍,手持明黄色圣旨,下马进院;缓缓往堂屋走去,身旁跟着个半大后生。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堂屋门口的妇人,只见她缓缓跪下,口中道:“民妇客印月,参见天使。”说完,就要磕头行礼。

    天使一旁的半大后生,身着玄色内侍服,见状疾走两步,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眼光中,伸出手去,扶住妇人,口中说道:“夫人乃天子乳母,何须行此大礼。”

    客氏抬头一看,先是一愣,然后满脸不敢置信,眼泪瞬间流下;她嘴角却是微微上扬,衣袖挡嘴,眼睛一动不动,盯着眼前的半大后生。

    这半大后生满脸仆仆风尘,嘴唇也略微发白,双颊通红,脖颈的头发微微汗湿,只是腰间却佩着一个明黄色的香囊。

    客氏心中不忍,终是轻声道:“由校......”

    这半大后生正是天启皇帝朱由校,他站起身来把客氏扶起,对她轻轻颔首点头,也是轻声道:“夫人日后若是得闲,去京城看看朕罢。”

    对“自己”十五年养护之情,又因自己被弹劾离京,这一世,总不至让她被挫骨扬灰。

    客氏满脸喜色,抑制不住地点着头,竟是喜极而泣。

    半晌后,她方才止住眼泪,看着后生身后的红袍內官,微微一福,面色有了一丝歉疚:“见过魏公公。”

    魏忠贤一直定定地看着客氏,恍惚片刻,方才慢慢展颜,终是爽朗一笑道:“请夫人接旨罢。”语气中满是释然,从此一别两宽......

    客氏也是一笑,感激地看着眼前的內官,轻声说道:“谢魏公公。”

    午时的阳光,暖人心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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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昌元年十月,晋客氏一品奉圣夫人,后长居定兴。

    ——《酌中志》

    ——本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