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叔权好奇问道:“为什么?”
乔仲枢笑得意味深长,“因为你不是我。”从某种程度上说,这的确是真相。
乔季桓轻咳一声,十分厚道地解释道:“因为崔二公子不爱听。”
乔叔权再次惊讶了,“崔家兄妹难道不愿意?”
乔季桓道:“也说不上。据说九叔没有任何铺垫,直接坦诚了心意,崔家兄妹可能心里都不太舒服吧。”
乔仲枢放下那精美的小茶碗,“你瞧不见九婶她二哥是怎么宠着九婶的吗?”这位精神分裂症病人的确敏锐得远超常人。
乔叔权替他九叔默哀了一下,才道:“明白了。”
乔仲枢往椅背上一靠,“九叔九婶的大腿可不是那么好抱的。”
乔季桓又拍了拍他三哥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算起来,乔浈已经有五天没见崔琰,就在自己差不多撑不住的时候,乔睿上前禀报:崔二小姐病倒了――风寒。
乔浈立即换了衣裳,带着心腹随从直奔秦国公府。而这个时候,崔珩一点也不想招待国师:因为妹妹还得特地为他洗漱整妆换衣裳。
谁知乔浈这么不讲究,居然直奔崔琰的闺房。乔睿跟在后面看得清楚:崔二公子绷着脸攥着拳――估计很想揍上九爷一顿。
侍书正在廊下教训小丫头,远远望见乔浈快步前行,后面跟着面色不豫的二少爷,她当即丢下小丫头小跑着回去向小姐传话。
崔琰听了大丫头的禀报,觉得如今这一身家常旧衣也并无不可见人之处,便只是吩咐弄琴去预备些茶和点心而已。
而门外,崔珩拉住乔浈的胳膊道:“国师大人,礼不可废。”
乔浈认真道:“我不是皇帝,不用为天下做榜样。”
之前乔浈的各种表白以及挖空心思的蜜语甜言加在一块儿,都没有今儿这句话合崔琰的心意。于是,她赶紧吩咐弄琴把乔浈和二哥一起请进房里来。
彼此分宾主落座,崔琰伸手捏了捏身畔二哥的手心,崔珩无奈,只好给妹妹挤了个不怎么由衷的笑容。
崔琰确实病了,但病得不重,因为身体不舒服而特有的那种倦怠感也骗不了有心人――比如乔浈。国师静静地瞧了崔琰一小会儿,才问道:“我再帮你揉揉?”
崔珩淡淡道:“国师大人,我妹妹似乎正是在您照顾之后才染了风寒?”
莫名被戳中笑点,崔琰乐得前仰后合,“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按照乔氏祖训,在崔琰没成为他的妻子之前,与相关国师的那些秘闻绝不能宣之于口,何况崔珩还在座。所以被崔家兄妹联合打脸,乔浈双唇微微翕动,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崔珩冷笑一声,也没再落井下石:在他看来,当初乔浈类似于巧取豪夺一般的霸道表白,让心爱的妹妹无从选择。哪怕乔浈确实喜欢妹妹,也委实是个靠得住的男人,但想抹去最初的污点还得继续百般讨好,千般努力呢。
碍于祖训而无法坦诚,乔浈颇感内疚,今儿好歹见到了崔琰,心事了了大半,便主动提出告辞。
崔家兄妹自然并未挽留,还算客气地把这尊大神送出门外。
回到国师府,乔浈又坐回他心爱的紫檀木躺椅,揉了揉太阳穴,有些懊恼地合上了眼。进阶天机,恢复了前世所有记忆,包括每一细节与~内~幕,依然出现了意料之外的状况以及自己还是对崔琰无从下手……这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心腹就是心腹,不用点都“透”,乔睿上前低声问道:“九爷,您看是不是先请人去瞧瞧主母?”
在西北时身体健康,到了京城不时病上一场,再加上亲身沾染了些世家恩怨,又被太子妃视作劲敌,这一大堆因果积累至今,乔浈还真担心有人想不开而向崔琰下毒――上乘的毒药可以杀人于无形,先悄无声息地逐渐毁掉身骨,最后再由一场急病夺去性命。
转天,崔琰就迎来了熟人――上一世的坤宁宫总管太监,只是看他如今的打扮显然并未净身。
瘦高又白净的青年自我介绍后,便恭敬地依照九爷的吩咐替崔琰诊脉。诊断结果也并不令人意外:崔二小姐的风寒主要是疲劳所致,而且双腿的寒气也未除尽。留下外敷内服的药膏药剂,年轻的大夫又添了一句,“您多出门逛逛,也有利于身体。”
崔琰笑了,“和你家九爷一起吗?”
青年那张白皙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崔琰顺势趴在二哥的肩上笑了好一会儿,“二哥,你说国师大人身边怎么都是一类人呐?”
崔珩搂着妹妹,也调侃道:“人家指望你以直报德呢。”家里带到京城来的人手中,确实没有一个专擅用毒解毒的,之前他也曾担心妹妹是否中招。乔浈此次心意可嘉,也该给点甜头吃。
崔琰捂着胸口道:“好吧,回去跟国师大人说,他的邀请我接下啦。”
吃了药果然睡了个好觉,和二哥一起用过午饭,乔仲枢来访――他是来探病的,带着乔叔权与乔季桓的心意一起,总共一大箱好药材。
看着二皇子手腕上淡淡的红印,崔家兄妹同时心软,表情也跟着越发柔和。
乔仲枢没心没肺道:“太子追我追得急,一马鞭抽到我腕子上了,然后九叔就神兵天降了。”说完,把腕子往崔琰眼前一伸,“九婶,你看,其实没什么事儿。”
崔琰哭笑不得,轻戳了下乔仲枢的额头,“带你去个地方……压压惊。”
存放着崔琰所有实验半成品和成品的小库房有精英守卫层层把守,经过数十荷“弩”实“箭”一身杀气的黑衣护卫身旁,乔仲枢很有眼色地并不东张西望,但神情却难掩兴奋――他再软弱也是个男人,天生对这些刀枪剑戟之类拥有十分兴趣,而崔家的~军~械~之先进又是天下闻名。
崔家兄妹只把乔仲枢带进库房的外围,四周架子上只有数量不少但并不太成功的产品,即使如此,二皇子的眼睛也已经不太够用了。
崔琰伸手比划了一下,“喜欢什么就拿吧。”
乔仲枢双眼瞬间灿若星辰,“真的吗?”
看着二皇子在这间并不小的库房里兴奋得挑来拣去,崔琰转头跟二哥小声感慨道:“看把他高兴的,他就是喜欢有人宠着呀。”
“嗯,”崔珩柔声道,“二哥一辈子都会宠着你。”
崔琰往二哥怀里一靠,并不答话,只是那抹笑意直达眼底。
乔仲枢转了好几圈,终于指着自己一直甚感兴趣的物件问,“我拿什么好啊?”
崔珩兜头一盆凉水浇了下来,“太新奇的东西,你能带回宫里并保证不被人抢走?”
乔仲枢果然蔫了。
崔琰推了二哥一下,才从一个架子上拎了两个真皮包出来,当着乔仲枢的面打开,里面是一套大小各异的……长柄细刃匕首。
这套刀具乃是崔琰按照天朝的手术刀形制制造的,锋利之余,刀刃上还附有放血槽以及可以用于嵌毒的凹槽。之所以说它是半成品,是因为崔琰试用过同批次生产的刀具,拿它反复切肉的结果是……生了很多锈。
不过拿给乔仲枢做护身道具还是绰绰有余的。
崔琰给二皇子解说了下这套刀具的妙处,然后亲自帮他把真皮刀套绑在两条大腿上,左右两边各安置五把手术刀,还鼓励乔仲枢多多练习下飞刀手法――就算不能杀人,宰鸡切菜还是好用的。
想到就做,乔仲枢真的在崔家卫士练习手弩的场地上,对着箭靶甩刀,居然准头相当不错。
崔家兄妹对视一眼,乔仲枢心头莫名升起股寒意,崔珩抄了柄长刀兜头砍下――当然用的是刀背。
只见乔仲枢瞳孔一缩,嘴角一挑,“九婶,你越发~粗~暴了。”
崔琰抱着双臂,“废话少说,试试那套刀。”
这个人格的乔仲枢就更神勇了,最后连他自己都承认,“居然这么顺手。”
当然啦,崔琰怎么可能无的放矢。
前世她见到她那位皇帝公公的尸身时,几乎没入额头那柄细长的匕首实在让人记忆犹新,她这回只是顺水推舟,让乔仲枢尽早有拥有压身的技能罢了。
崔琰有预感,这辈子注定要吃这额头一刀的……非太子莫属……
等乔仲枢玩够了,崔琰上前,从不同长短的刀柄里面分别取出银针、镊子、挖耳勺、牙签、开锁器……本来她是想搞出大晋版的瑞士军刀,可惜技术不太过关,把一套杀人利器弄成了这么副奇葩形态。
显然乔仲枢更开心了,神情和语气无不真诚,“九婶,你真是天才!”
崔琰心安理得地收下了夸奖,而崔珩看起来比崔琰更为满足和骄傲。
又过了一天,乔浈依约亲自来请崔琰出门吃饭兼逛街。
坐在马车里,崔琰先开了腔,“您有心事?”因为乔浈并不打算隐瞒,才让她轻易看出端倪。
乔浈眉头微皱,声音却平缓淡定依旧,“族老们不同意你我成亲。”皇室的族老们都是乔浈的叔辈,熬过大晋最艰难的那十几年,大多有威望有实力,对国师的婚姻也确实有一定的发~言~权。
崔琰也没打算现在就和乔浈成婚,但这并不影响她直白地表达自己的看法。上两辈子,这些所谓的族老贪恋权力,不知进退,她和她的前夫花了不少精力才让他们再不敢多嘴……
崔琰嘲讽道:“他们哪里是不同意?在你我没出血到让他们满意的地步之前,他们是不会松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