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宁肇安这一番“激励+提醒”,“米兰公寓”开盘开得很顺利。之前拿到预售许可证的一共将近400套单位,开盘当天就以高价售出一半,一周内价格小幅攀升,实现销售率七成。
按照这个势头,三个月内售罄肯定没问题。
策划助理李麓在此期间,工作表现良好,上手很快,做事麻利不说,心态还很好。乔樾看得出来,她是真心把项目当做自己的宝贝,拿蒋峰的话来说,就是“有主人翁意识”。乔樾从心底里欣赏这个女孩子,正准备给她加薪,计划半年内升她做策划师,独立负责项目。
但李麓却突然出了点状况。
一晚乔樾正准备睡觉,忽然收到一条短信,是李麓发来的:“乔:我爷爷去世,我请一周假回去奔丧?”
乔樾吓了一跳,立即回复准假,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写了一条长信,安慰了她一番。
李麓回了两个字“谢谢”,就没有了下文。
本来这几天乔樾还在为李麓担心,问到“澜海雅筑”的广告进度,知道明天一早“飞鱼”要过来提案,演示项目形象推广期的广告方案。蒋峰说:“对了,他们特地请林霏白先生也出席明早9点的会,说是要请他指点指点,他都答应了,还特地保证说8点半就来。”
乔樾心里一动,心念一转,立刻把李麓的事情抛到脑后。
可见无论多淡定的人,一旦坠入爱河,还都是见色忘义。
第二天她一大早拎着保温桶走进公司,化了点妆,淡到几乎看不出,只觉神采奕奕。心情神秘而雀跃,一路看见好几个同事,今天看起来都特别可爱。
时钟指向8点30分。
大门咔哒一响,林霏白进来,走过来和她打招呼,和煦的笑容里还带着一丝惺忪睡意:“百灵鸟,每天都这么早吗?”
乔樾抿嘴微笑。上次他迟到,今天来得真是时候。
他站定,认真地看着她,脱口而出:“小樾,你真的很美。”
乔樾不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夸她。她长得不算惊艳,只是胜在有味道,可是从没有人这么直接地赞美她――“你真的很美”!
他表情坦荡,眼神一派真挚,完全没有轻薄的意思。
她张着嘴呆站在他面前,脸上唰地烧起来。他是不是装得太好了?他是在戏弄她吗?他这个样子,如果站在街上说“我是强盗,我要抢钱”,估计会有一大票大姑娘小媳妇前仆后继地上交钱包的。她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可是她顾不得许多了,即使是戏弄,她也认了。
她把保温桶拎给他:“你还没有吃早餐吧?里面是粥,趁热喝了吧?”她不知道他早餐胃口如何,怕他不够,索性把保温桶都装满了。
林霏白眼里掠过一丝异样的情绪:“这是……你带给我的早餐?”
“是,你一直都晚睡晚起,没有吃早餐的习惯。那天早上看你赶来开会的样子,就知道你还是老样子。”乔樾扮了个鬼脸。
“太好了!还是你最关心我!”他自然地伸手接过去,笑起来,是真的高兴,低头嗅了一下,夸张地叹了口气:“啊!好香!让我猜猜,是――皮蛋瘦肉粥?鱼片粥?……”
他接连猜了几次都不对,乔樾忍不住笑着推他:“快去吧!不然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9点还要开会呢。”
乔樾其实心里又期待又紧张。她昨天特地去超市买了菜,6点就爬起来洗米下锅,小火慢熬。金华火腿切得硬币大小,一样厚薄。起锅之前下了点切得细细的香芹粒。怕他吃不饱,装了整整一保温桶。匆匆梳洗立即赶来。
虽然她没说是她自己亲手做的,但他打开饭盒就会明白,那不是外面卖的早餐。
只不过是一碗粥。
他那么忙,每天一定很晚才睡。早上都来不及吃早餐,身体怎么受得了?难道艺术家都要病怏怏的才好?她喜欢他现在这样健康阳光的样子。
开会的时候,乔樾假装不经意地瞥了林霏白一样。他也正好看向她,悄悄地对她竖起大拇指,眼里满是温暖柔和的笑意,口型在说“好吃”。
她满心的欢喜一下子藏不住,用手挡着额头,低头笑了。忽然感到一道目光直射自己面门,抬头看见宁肇安靠在黑色真皮转椅上,头发和睫毛投下浓密的阴影,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那个冷硬的下颌骨,在屏幕的反射下微微泛着光。
中午大家都出去吃饭还没回来。乔樾吃完外卖,正在处理李麓留下来的事项,一只手从背后把那只保温桶放在桌面上:“这粥叫什么名字?”
“桃红柳绿粥!”她笑起来转过身,一看却是宁肇安,她睁大眼睛问:“你……你怎么……”
宁肇安微微蹙眉:“桃红柳绿粥?不错。”点头又说:“不错。”转身离去。
乔樾有一万个问题要问,去找林霏白,却被告知他开完会就走了。难道林霏白并没有喝粥?可他明明说“好吃”。他绝不会是虚伪撒谎的人。也许他走得匆忙,让宁肇安帮忙转交……
她乱七八糟想了许久,还是没有头绪,手机忽然响了,是李麓的短信:“乔:我下午就到公司了哈。”
李麓回来就找乔樾,可怜巴巴地递了一份辞职表:“老大,我爷爷去世了。我还是不干了吧。”
乔樾看她气色尚好,刚松一口气,冷不丁听她要辞职,下意识地问:“为什么呀?这两者有什么必然联系?”
李麓说:“我想回去操办爷爷的事,父母年纪都大了,只能靠我了。说不定还要守孝三个月。为了不耽误公司业务,我还是辞职比较好啦。”
辉昶的人员编制有严格的审批,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各司其职。如果李麓这次请假时间太长,公司缺人,必定会另外招新人。到时候李麓再回来,总不好叫新人滚蛋吧?这的确也是个问题。
乔樾想了想,安慰她说:“你先别急着做决定,先考虑一下。实在有特殊需要,我帮你解决。如果只是因为请假时间太长,我帮你去跟公司领导申请,看能不能特事特办。如果你心情不好,不如趁这个机会去散散心。别太难过,你爷爷……他是被上帝收回去了呢……”乔樾说到这里有点懊恼,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真是中了林霏白的蛊了,变得更笨了。
果然李麓眼圈红了,眼泪流出来,后来索性趴在桌子上呜呜地哭了。乔樾慌忙捧了一盒纸巾在旁边安慰她,谁知道越安慰,她哭得越难过。
后来好容易止住了眼泪,李麓擦着眼角对乔樾说:“老大,我再请一个礼拜的假,行不行?”
乔樾赶紧又递给她一张纸,说:“行,行,你请吧,一星期不够,我再给你一星期,好不好?”
辉昶最难办的事――请假,就这么被李麓破了例,不但接连两次请假,还每次都一周。
话说回来,规矩都是人定的,连法律都有开恩的时候,何况公司?如果没有得到优待,只能说明,对方不值得。
乔樾认为李麓值得特殊优待,她一直看好这个得力下属。而且她一直都承认自己不是个威严的上司,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妇人之仁,见不得别人可怜。
不过,大多数时候,她还是很敬业很勤劳的,自问是个合格的领导。几个下属虽然能干,可专业技术都还不甚全面。这几天为了给“飞鱼”一份高水准的形象推广反馈意见,她都加班到晚上,其实今天是不用熬夜的,只不过形成了惯性。谁叫她是唯一学过美术的呢?一涉及到色彩这类的东西,蒋峰就举手投降。
乔樾自嘲地想:大概人都是贱的。
宁肇安下班的时候还问她在做什么,她如实禀报。营销总监自从辞职以后,她就直接向宁肇安负责,工作安排由廉姐来知会她。
过了一会儿,廉姐也打电话过来,询问项目情况,问明白以后说:“小乔,现在你手头的这个事情不急,我看你也不用加班了,今天就早点回去休息吧。外面台风呢。”
乔樾想起天气预报,倒并没在意,不过还是收拾了东西下班。出了大厦才知道,台风真的来了,吹得她几乎站立不稳,飓风夹着雨势,还看得见空中一轮一轮的雨帘密集地扑过来,天地间白成一片。
她没有带伞,站在玻璃屋檐下发呆,后悔没早点回去。一辆乌黑锃亮的车悄无声息地停在她旁边,宁肇安降下车窗,对她打了个手势。
她忙说:“不用了不用了,谢谢你,我可以叫出租车的。”
他似笑非笑看她一眼,嘲笑的口气:“你确定?”口气里全是“我懒得跟你争”的不屑。
南海的出租车是出了名的难找,尤其是晚上和周末,生意好得出奇。她犹豫了一下,站着没动。
宁肇安已经不耐烦:“上车!”乔樾知道,他的潜台词是“怎么那么拢俊
她只好低头坐进去。
这次他没有放音乐,车也开得很慢。一路上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她项目的事情。她不敢懈怠,立即一五一十汇报,还不忘使用敬语“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