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微的愧疚从我心底里升了上来,我想起那天东方苍白的脸,当时也许我应该为他请个大夫……
我慢慢走进了房间,空气中弥漫着香烛的气息,牌位前的香烛已经快要熄灭,我从一边捻起几根点燃,拜了拜插进了香炉里。
琴川的风俗是棺木会在家里停上七天,直到过了头七才会下葬,棺木人脸处开有小窗,前来吊唁的人可以和死者做一个最后的告别。
我轻轻的打开那扇小窗,东方的神色很安宁,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然而那死灰的脸色和冰凉的皮肤让人明明白白的意识到,他已经走了,躺在这里的,已经不再是东方了。
我默默端详着东方的脸,在东方还活着的时候,我讨厌他,害怕他,然而人死了之后,似乎一切的负面情感都烟消云散了,留在心中的只剩下他好的一面,还有我离开那晚,由于不曾为他叫大夫而产生的愧疚。
我关上小窗,在他的牌位前心中道了一声抱歉,然后最后望了一眼东方的灵堂,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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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那个青……青……青珩姑娘?”
我刚出了房门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嗓音,孙婆婆带着一脸总算找到人乐的神情,踏着和她年龄不符的小快步跑了过来
“你这些日子跑到哪里去了?老婆子找你找了好久!”
“……找我?”
我疑惑的扬起眉毛,孙婆婆扯着我的手把我又拉进了东方的灵堂,把我按在一个蒲团上让我跪好,絮絮叨叨的开口道
“虽说辛苦了点,可东方大夫就只有你为他守灵了,真是好人不长命啊!”孙婆婆揩了揩眼角的泪水,“本来还想着总算有个姑娘能照顾他,结果没想到――”
我抽着嘴角插不上话,孙婆婆絮叨了半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
“姑娘这几日哪里去了?怎么到处都找不到?”
我不舒服的悄悄活动了下已经开始麻了的腿,低着头答道
“先生前些日子遣我去江都办了点事……”
“唉,真是,东方大夫医术好,人也好,想不到走的时候身边连个人都没有啊……”
孙婆婆感叹的又擦了擦眼角,然后拍了拍我的肩道
“好在你总算没在大夫入了土才回来,还能见上先生最后一面……”
我想起棺木中东方那张平静的脸,不知怎的突然冒出一句
“先生已经不在了,不在这个世界上的任何地方,躺在那里的,并不是先生……”
我站起来,躲开孙婆婆惊讶的伸过来要把我再次按下去的手,转身离开了灵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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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快离了琴川入了芳梅林,这芳梅林或许是受地气滋养,竟是一年四季梅花盛开,冷香扑鼻,景色很是绚丽,我在这花瓣纷飞的路上走了一段,脑海中却始终抛不开东方满眼的白色的冰冷的灵堂,我有些气恼的掰下一段梅枝,跺跺脚还是转身往回走去。
还是……送东方最后一程吧。
我叹了一口气,又一次站在了东方的灵堂前,孙婆婆竟然还在,见我回来竟是丝毫没有惊讶,拉过我的手拍着,仿佛是安慰
“唉,好孩子,我知道你难过,心里乱的很,心上人去了谁不难过?可我们总归还是要好好活下去,可不能一时伤心的过了头,失心疯了啊!”
我听到孙婆婆那句“心上人”差点呛咳起来,差点便跳起来喊谁是我心上人啊!然而到底还是忍了下来,我对孙婆婆算是有几分了解,哪怕辩解她也只会认为我是女孩子害羞掩饰,倒不如任她说,总归我送走了东方便会离开琴川,和这里再无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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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的头七已经过了一半,我替他守了三日的灵,镇上人便抬着棺木送他下葬了,头七那天夜里很安静,放在灵堂的粥没有动过的痕迹,半夜也没有鬼敲门的声音,我在东方的坟地前烧了些纸钱,然后再一次离开了琴川。
这一次,是真的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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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梅林景色美,精怪却是比雾灵山涧还要多,稻草人,飞车,还有各种野兽,我尽量绕着道走,一路上还算顺利,到了珍珠滩之后路变得更难走了,一路上的精怪似乎是整个升了一个等级,还有打劫的无赖混混,我小心翼翼的挑着路走,还是撞上了一只硕鼠,这老鼠迅速从我身上扒拉了我的干粮扭头就跑,我连忙追上去,才揪住那大老鼠的耳朵,硕鼠的身影就淡了下去,周围平地升起一圈金色的屏障,一只小金毛吼瞪着金色的眼睛看着我。
我暗道倒霉,待到拖了一身的伤总算从金毛吼设的屏障里出来,满身都是黏答答的血污,好在这种事情我也习惯了,没有痛觉在这个时候也算个方便,我走到一洼小水塘边撩起水擦洗身上的血迹,触目惊心翻开了肉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我大致清洗过了之后便躺在了草甸上,不会痛,但是失血过多还是会晕,天空很蓝,在我模糊的记忆力,似乎原先那个世界从来没有过这么蓝的天空,我正胡思乱想着,一张妩媚的脸孔映入了我的眼帘。
“小狐狸?虽然奴家更喜欢年轻俊秀的少年郎,可是现在饿了,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
我瞳孔一缩,一个翻滚躲开了她刺过来的双剑,然后看清楚了她腰部以下的蛇尾。
……美女蛇……
这下,可能真的得换个身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