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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54

    旁边太嘈杂, 我想我的声音他没听见, 孟穹只是看着我,轻轻摸了摸我的脸,他说:

    “大哥, 你让我安静一下吧。我真的害怕。你可以说我胆小,可以嘲笑我……可让我静一静吧, 等你回来,等你回来我们再说好不好?”

    我看着他的眼睛, 发现他眼里都是疲惫和慌乱, 就像是一只被猫撵了一天的老鼠。我被我自己的比喻弄得哭笑不得,我说:

    “好,等陈啸虎手术完了我就回来。不过如果你没想好呢?那我去哪里呢?”

    我的话语变得凌厉, 我说:

    “你还赶我走吗?”

    我那么伤心, 那么愤怒,我终于知道了, 前世那个模糊的印象竟然是真的。真的是孟穹亲手把我推给陈啸虎, 让我回家,然后回来之后,他就开始单方面的对我进行冷战。

    我没想到他那么懦弱,懦弱到即使我答应陪他一起,他还动荡不安。

    孟穹急忙解释:

    “不是, 我没赶你走,我就是想……”

    “别说了,”我几乎要喊起来, 我说,“我不想和你吵架。车快开了,我走了。”

    说完,我从他手里接过背包,头也不回地往车上走。

    孟穹在我后面终于喊了一声,他声音里有说不出的疼痛,他道:

    “――大哥!我真没赶你走。你爸给你交了学费,你不应该去看看他吗?”

    不提钱还好,他这么一提,就让我更愤怒,我知道他缺钱,可他从来不和我说,每次都是这样,只要能解决我的学费问题,他好像什么都能舍出去,包括我。

    我向前走,一直走到车上,我都没有回头。

    火车上又热又挤,过道上摆满了东西,我放好东西,撑着下巴闭上眼睛,火车里充满了难闻的味道,有带着许多小孩儿的旅客上来,不小心摔了一个孩子,那小孩儿就开始撕心裂肺的哭泣,其他孩子都开始跟着闹,一时间车厢里喧哗不已。

    我睁开眼睛,从座位上站起来。

    我知道孟穹不会放开我的手,平静之后,我发现他一直都没有和我说重点。

    从拥挤的人群中钻出来,我站在离孟穹最近的一个窗口,还没来得及打开窗户,火车就已经启动了。

    我只看到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站台上,看起来像是一条被抛弃了的狗。

    心中涌起了强烈的要从车窗跳下去的冲动,看着缓慢后退的马路,我真的开始掰车窗,让它打开一个能容纳我下去的缝隙,我的腿往外伸,可我还没来得及跳下去,就被人拉了回来。

    那人张开口对我咆哮:

    “你找死啊?”

    我的心脏怦怦直跳,冲到窗子,对那边喊:

    “――等我回来。”

    可火车跑的那么快,我不知道孟穹听到了没有,我已经看不到他了。

    陈啸虎真的做了一个小手术,他太累了,有些肺水肿,吃了好几天的药。在病床上看到他,再没有原本的锐气,他老了很多,头发都白了。

    他那么虚弱地拉我的手,我就不好甩开了。

    他很虚弱而欣喜地盯着我,声音很小地说:

    “……儿子,对不起。”

    我一怔,有些茫然。

    陈啸虎说:

    “你妈死的时候,让我好好照顾你,结果我……哎。”陈啸虎叹了口气,说,“那时候我很害怕看见你。你长得和你妈太像了,我看见你就特别伤心。这么几年没看见,你长高了,也不像你妈了,我这才敢回来。”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从照片上看,我长得确实是像我妈。

    陈啸虎仿佛回忆一样,淡笑着说:

    “――你知道吗?那时候看见你妈,她正坐在河边洗衣服。我一看见她那双手,就想,我要娶这个女人。我要她成为我的人。”

    手术后他太疲惫,陈啸虎没说几句话就睡着了。走进来一个很高的女人,她来给陈啸虎送饭。这是陈啸虎的第二个妻子,前几天怕我不适应,她一直没有出现。

    现在看见她,女人明显有些惊慌,她说:

    “我不知道你在这里……哎呦,早知道不来了。我这就走。”

    女人的脸长的很圆,但是右边有一个酒窝,说话的时候很像是我妈。

    于是我说:“你待在这里吧,我走了。”

    看完陈啸虎做手术,我一刻都停不了,买了当天晚上的火车票,背着衣服就要往回赶。

    等车的时候,我随便走了走,不知走了多久,看到了一个很小的寺庙。

    孟穹觉得迷茫,我也是一样的。我虽然没喜欢过女人,可也没喜欢过男人,和孟穹在一起,多的是类似亲人的感情,我到底是不是同性恋、成了同性恋会怎么样,这些问题都缠绕在我心上,我需要仔细考虑,所以希望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可以让我直接坐到车子启程的时候。

    那里面很破很烂,没有一点人的气息。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照下来,到处都是静谧、祥和。

    七月的阳光还很炙热,晒得我睁不开眼睛,我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舔了舔嘴唇,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在诵经。

    那声音像是某种奇怪的方言,我听不懂,觉得腔调奇异,像是给婴儿哼唱催眠的歌谣。

    我站了起来,迟疑着往声音的来源走去。

    寺庙看着很小,却有一条长长的走廊,最深处有一个隐蔽的小屋,声音就是从屋里发出的。

    透着窗户往里看,层层蛛网后,有一个老人安详地坐在屋子的正中央。

    那人睁眼看我,我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慈爱与淡然。

    我不由自主地往里面走,推开了门,缓缓走到老人面前,坐下了。

    老人从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他只是用那种慈爱的眼神看着我,等待着。

    我又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我说:

    “――我想和你说说话。”

    老人缓慢地闭上眼睛,又睁开了。

    我说: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可那是不对的,那是不容于世的。”

    老人终于开口说话,他的声音非常温和。他说:

    “你在怕什么?”

    “我怕世俗的伦理。我怕走到岔道上。”

    “走到岔道上怎么样?”

    “――我怕这条路上只有我们两个人。”

    说完这句话,我抬起头看着老人,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儿。

    我想那时我的表情很痛苦,我说:“他怕别人看不起我,我怕他会孤单。”

    老人沉默了,过了很长时间,他才说:

    “――可这里也只有我一个人啊。”

    “……”

    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神沉静而且安宁,静得像是没有波澜的幽深湖水,他的眼底有一种被阳光照耀后特有的、澄澈的黄色,光阴舛错,仿佛最后留下的就只有这眼神,这和夕阳落下后一模一样颜色的眼神。

    我坐在他面前,很长时间。

    老人又闭上了眼睛,用那种奇怪的音调诵经,许久许久都没有停。

    他唱了多久,我就坐了多久。

    等我站起来的时候,我说:

    “天黑了,我回家了。”

    老人停止了自己的歌谣,他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什么东西,放到了我的手上。

    他说:

    “回去吧。”

    手上的东西带着老人胸口的体温,我拿来一看,竟然是两颗念珠。

    我想那一刻我应该是惊慌的,有些手忙脚乱地翻了翻身上,然后说:

    “我没有钱。”

    老人那时候闭上了眼睛,他一句话都没说。

    我又等了一会儿,轻轻离开了这座寺庙。

    坐上了回家的火车。

    第五十章

    我回来的事情没和任何人说,包括孟穹。陈啸虎给我买了一部手机,他说等上了大学还可以给我打电话。可我的第一个电话是打给孟穹的,他的手机关机,打家里的电话也没人接。那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我等了一会儿,在七点钟的时候又给家里打电话,还是一片空白音。

    火车到北京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我自己坐公交车回家,打开孟穹家的门,发现里面没有人。

    我走到孟穹和我的衣柜前,打开衣柜,我什么都知道了。

    “陈啸虎,”我握着听筒,很冷静地叫他的名字,“孟穹去哪里了?”

    陈啸虎显得非常慌张,他虚弱地喘气,说:“启明,你在哪里?你……”

    “我问你,孟穹在哪里?”我打断了他的话,突然想起了什么,我说,“孟穹怎么了?”

    陈啸虎沉默了许久,然后他说:

    “――你不应该一个人回去。我答应孟穹,做完手术,带着你一起回北京,然后看着你读大学。”

    我说:“那孟穹呢?”

    陈啸虎说:“他走了。”

    然后我挂断了电话。

    孟穹在我走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要走的准备了。他的选择让我难以理解。有什么事情是只有逃避才能解决的?

    他的怯懦让我愤怒,我的手指忍不住颤抖,走到浴室里洗了很长时间的冷水澡才平静下来。

    我以为爱情是两个人牵着手一起向前走,可孟穹却觉得爱情就是放弃。我觉得很累,怀疑他对我的感情,怀疑他是否得到了就不会珍惜。

    衣柜里只剩下两件衣服,凌乱的摆在木板上,一件是我的,一件是他的,两个衣服的袖□□叠,就像是牵手一样。

    我要找到他,对他说我很生气,对他说如果你要放弃,就直接和我说,别这么不言不语地离开,你这样让我很恶心。

    那天晚上张蒙打电话过来,他问我这些天为什么没去,我告诉他我的手机号码,让他以后联系我,然后道:

    “孟穹生病了,让我去看他。”

    “哦,”张蒙说,“怪不得看他这几天老去医院呢,还瘸着腿。”

    我说:“什么?我去东北了。”

    “去东北干什么?”

    “……”我耐心地给他解释,“我去看我亲爸了,他没瘸着腿,他是肺――”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我说:“张叔,你看见我叔叔了?在北京看见的?”

    “嗯啊,”张蒙正在清点货物,有些敷衍地说,“怎么,你还有个爸爸吗?”

    我说:“对,你没发现北京这个有点年轻吗?”

    “发现了。”张蒙说,“他总是站在咱们店铺前面一点,还以为别人看不见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