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入宫三日后便是朝见皇后的大礼,这一回与前世不同,少了好几张熟悉的面孔,看着站在最前头的沈眉庄和刘令娴,朱宜修感慨万千,眼神转向下面坐着的诸位神态各有不同:华妃、丽嫔之流眼中对这些新进的年轻宫嫔尽是防备不屑;端和夫人、欣贵嫔等有子嗣的妃嫔淡定沉稳;肃妃、冯容华则是一脸无动于衷。
“好了,今后都是自家姐妹,尔等要尽心侍奉皇上,切不可生出争风吃醋之事让皇上烦心。”朱宜修例行公事道。
“臣妾等谨遵皇后教导。”
朱宜修颔首,道,“今日不早了,大家都跪安吧。”
“臣妾告退。”众人福身退下,朱宜修特别注意到悫妃汤静言身边的侍女不是往日的翠果,而是换了一张陌生的面孔。
“娘娘今日早起,忙了一上午,这会子该喝杯茶好好歇歇。”剪秋沏了新茶端来。
朱宜修接过杯盏,道,“本宫见悫妃身边的丫头脸生,不像是见惯的那两个。你悄悄去打听一下她是什么来历?”
“是,奴婢这就去办。”
过了一会儿,绘春过来禀报,道,“娘娘,帝姬发热不止,浑身抽搐,娘娘可要去看看?”
“请了太医去瞧过吗?”朱宜修一点也不着急,喝了口茶道。
“奴婢来讨个示下,是否还是请文太医呢?”绘春自然也晓得永泰已经遭到朱宜修的厌弃,做事也不能再按过去的常例来办了。
“文太医是太医院的院丞,本宫也不好老是打扰他。去请葛太医来,他专攻儿科。”朱宜修发话道。
“是。”绘春得了准话,前去请人。
永泰帝姬忽然得病,朱宜修人前自然还是一副慈母心肠,担忧之色时刻挂在脸上。
玄凌知道此事后也亲自来看,摸了摸女儿烧得滚烫的额头,嘴里还不住的说胡话,道,“怎么回事?帝姬好好的怎会突然发病?”
葛太医道,“回皇上,依臣之见,此乃是风邪入体。帝姬年幼体弱且来势汹汹,所以病情格外严重。”
“皇上,元安她……”朱宜修眼眶通红,可见是哭了许久。
玄凌安慰她道,“皇后莫要着急,朕定会命人治好元安的病,还你一个健康活泼的女儿。”转头对葛太医道,“朕命你尽心治疗帝姬,若有闪失朕定要治你个庸医误人之罪。”
“皇上放心。风病来去急速,病程不长,缓缓调理既能痊愈,微臣定会竭力为帝姬医治。”葛太医忙不迭的保证道。
“皇后听见太医的话可放心了?”玄凌安抚道。
朱宜修福了福身,自责道,“多谢皇上。皇上日理万机,还要操心这些小事,都是臣妾这个做母亲的照顾不周。”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何况元安年纪小,体质弱些也是常事。岂能怪你呢?皇后不要多心了,你对元安的一番心血朕是看在眼里的。虽非亲生却视同己出啊……”玄凌道。
“皇上夸奖。”朱宜修这才微露笑意,道,“皇上也要保重龙体才是。近来天气渐凉,叫李长他们带着披风,皇上可不能再有闪失,否则臣妾真的没有主心骨了。”
玄凌听她温情一片,道,“皇后贤惠,朕知道。”
“唔,皇上,臣妾有个请求还望皇上允准。”朱宜修道。
“说来听听。”
“臣妾要忙于照顾元安,后宫之事难免力不从心,想请皇上看哪位妹妹合适,帮着一道料理。”朱宜修道,“臣妾身为皇后,原是不应该偷懒的,可是元安病成这样,臣妾也……”
“皇后爱女情切,朕又怎会不体恤呢?”玄凌和颜悦色道,“端和夫人如今有了予濂怕也是分不开身,依朕之意,让华妃顶上去可好?”
华妃的母家虽然没有前世得玄凌重用,但也正好凸显出华妃本人的魅力,她明艳妩媚,又惯会撒娇弄痴。枕上风情远胜他人,玄凌对她也有愧疚之心,不免更为宠爱些。既然朱宜修主动提出,他也想补偿一二。
这话正中朱宜修下怀,原本还要想着让华妃来做呢,真是刚打瞌睡就送枕头。遂道,“皇上既然看重华妃妹妹,想来她经过这几年,也该沉稳不少。从前陆顺仪的事应该是不会再犯了,就让她帮着臣妾管管后宫的琐事也好。”
玄凌听后,思考了一会儿,华妃的性子较为张扬,又是个不揉沙子的急脾气,为求保险还是别让她一个人了,复道,“肃妃左右闲着无事,她也帮你掌管过宫务。就她二人吧,你也好暂时全心照顾元安,不过有大事还是要你来裁夺。”
“皇上思虑周全,臣妾遵旨。”朱宜修福身谢恩。
玄凌扶起她道,“都说了不在人前无须多礼。朕还有折子要批,晚些再来看你们。”
待玄凌走后,朱宜修交代道,“好好照顾帝姬,葛太医劳你费心了。”
“不敢不敢,娘娘客气。”葛太医听了朱宜修的话,觉得皇后确实少见,不是自己生的孩子也这般用心照顾。
回到主殿内室,朱宜修道,“琴娘可靠吗?”
“娘娘放心,琴娘是染冬亲自查过的,是朱家的家生子,不会有问题的。”剪秋道,“反正喂给帝姬的药也不是什么毒药,太医也查不出来。”
“别叫那丫头死了,本宫留着她还有用,养了她这么久也该回报本宫了。”朱宜修冷淡道,“你让琴娘留心,病得越久越好,也不用再出去惹事。”
“奴婢明白。”剪秋道,“娘娘,您怎么突然想起让华妃协理六宫呢?就她那个性子还不定要跋扈到什么地步。”
“就是要她的性子才热闹呢,后宫里一下子来了那么多新人,她怕是夜不能寐,想着要怎么除去她们了。”朱宜修淡淡道。
剪秋道,“可万一真要闹出什么来……”
“真要闹出事来就看皇上会帮新欢还是旧爱了。”朱宜修道,“本宫能把权放给她,也照样能收回来。以她做事的手段,捅娄子是迟早的事情。能替本宫解决些出头鸟也不错,何况本宫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先让她得意几天吧。”
“娘娘英明。对了,娘娘,您之前吩咐去查悫妃身边的丫头已经有眉目了。”剪秋正色道。
“怎么说?”
剪秋道,“听说是内务府半年前新拨到悫妃那儿去的,名叫青苗。长得虽然不出挑,可是一张嘴很会讨悫妃欢心。把翠果都给比下去了,悫妃也看中她。”
朱宜修哼了一声,道,“这宫.女里头倒真是藏龙卧虎啊。倒是翠果可惜了,忠心耿耿服侍了悫妃这么久,反倒被新来的盖过了风头,不晓得她心里是怎么想呢?”
“娘娘,迟些奴婢去探探她的口风,翠果对娘娘可是一向敬慕呢。”剪秋道。
“嗯,你看着办。本宫觉得这个青苗不简单,即便汤静言再没脑子,她也不至于会被个丫鬟摆布。你去查查青苗进宫前的来历,本宫要知道她所有的事情。”朱宜修沉声道。
“是,奴婢即刻去办。”
新人争奇斗艳,以沈眉庄,刘令娴和杜佩筠三人最为得宠,其中杜佩筠更是得了封号“恬”,称为恬贵人。华妃这下可坐不住了,在宓秀宫内大发脾气,道,“沈眉庄她们几个算什么东西!竟然也妄想与本宫争夺恩宠!”
“娘娘别生气,平白气坏了身子。左不过是几个小丫头片子罢了。娘娘贵为妃位,随便找个由头把她们料理了便是。”颂芝在旁劝道。
“本宫现在不过是三妃之末,又无子嗣,早前的协理六宫之权被皇上削去后就再没有复还。真要是再动手,皇上会不会追究本宫?”华妃进宫也有数年,已不再是昔年一味蛮干的慕容世兰,多少也长了点心眼。
颂芝道,“娘娘深得皇上宠爱。就拿和您一道进宫的那些人来说,只有娘娘数年来宠爱不衰。像欣贵嫔,谨贵嫔即便生了孩子,皇上也不过就是情面上的事情,一个月去个一两次应应卯;剩下的更不必说了,冯容华,陆顺仪早被打入冷宫,空有个位份而已。可见娘娘您才是皇上真正看重的人啊……”
华妃听了眉头解开,笑容重新泛上唇边,道,“说的不错,本宫的地位是无人可以撼动的。就算是一时半刻没有孩子,皇上也照样宠爱本宫。”
“娘娘所言极是。”颂芝讨好道,“那几个新人皇上也就是一时贪个新鲜,过后就会忘记的。娘娘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就成了。”
“话虽如此,可也不能掉以轻心。没准日子久了,等她们羽翼渐丰,就敢和本宫作对了。”华妃正在思虑对策,门外赵全海进屋道,“娘娘,李长来了。”赵全海是宓秀宫的总管太监,自从周宁海死后就由他顶了位置,典型的闷子,华妃并不怎么倚重他。
“李长?他来做甚?”华妃疑惑归疑惑,跪地接旨。
听完旨意,华妃惊喜不已,道,“李总管,这真的是皇上的旨意?”
“哎哟,娘娘,奴才岂敢假传圣旨。千真万确是皇上意思,奴才在这里恭喜娘娘了。”李长笑道。
“赵全海,送李总管出去。”华妃不忘给李长荷包赏银,又命人送他。颂芝喜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皇上果然是最心疼娘娘的。”
“皇后的那个野丫头生了重病,真是天助我也。本宫这一回重拾协理六宫之权,看那帮小贱人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华妃踌躇满志,勾起一个自信的笑容,更显得光彩照人。
“华妃很高兴吧?”朱宜修抱着一岁多的予涛哄他午睡。
“是啊,她乐得鼻子都要翘上天了。”剪秋轻蔑道,“真是禁不起抬举,小人得志。”
“她一直是三妃之末,被肃妃和悫妃压了那么久,好容易又出头,怎能不得意呢。”朱宜修怕吵着孩子,声音也压低了。
“还不是娘娘抬举她。”剪秋道,“奴婢瞧她的轻狂样,真以为自己宠冠六宫了。”
朱宜修端详着怀中熟睡的予涛,越发觉得还是自己的孩子可爱,道,“皇上喜欢她,她当然觉得自己得宠了。不必理会,暗中叫人留神,别让她做得太出格就可以了。”
“娘娘,那个青苗的身家内务府那边只查到她入宫时间不短,一直都负责洒扫的杂活……直到去了悫妃那里才出头的,别的暂时还查不到。”剪秋道。
朱宜修听剪秋话中有停顿,道,“她在那里负责洒扫?”
“在,在甘泉宫。”剪秋答道,不住的看朱宜修的脸色。
“哈哈,我当是谁呢,原来还是我那个好姐姐。”朱宜修不禁发笑,“要不是我手下留情,她也不能苟延残喘到今日了。半条命的人还想着要她的皇后宝座呢。”
“娘娘您善心没要了她的命,她却仍然不知悔改。”
朱宜修道,“无妨,再容她多活几天,本宫这一局正好再算上她。你让染冬把事情都做得干净些,别叫人察觉。”
“娘娘放心,染冬做事一向稳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