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薛氏的话有几分真假,慕容世兰这边暂时没了动作,让能她喘口气安心养胎。
薛氏的胎还未坐稳,吕盈风这头已满了九个月,还有一月便要临盆,其母吕夫人也已经赶到京中,等候内务府安排入宫照顾。
“臣妇给皇后娘娘请安,给欣嫔小主请安。恭祝娘娘千岁万福,小主康乐吉祥。”穿着五品宜人的服制,吕夫人向朱宜修和吕盈风先后下拜行礼。
“吕夫人免礼,赐坐。”朱宜修笑道。
底下的小宫-女搬了软凳来,吕夫人诚惶诚恐,道,“多谢娘娘恩典。”
都说皇家内院气派不同凡响,果真百闻不如一见。吕夫人在益州城内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可如今到了紫奥城才知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
朱宜修通身的气派谁敢说她是个庶出之女,雍容华贵世间罕有,更难得不以威势压人,言辞亲切。吕夫人生怕哪里错了礼数,越发小心翼翼。
“吕夫人不必拘束,本宫提前一月发了旨意召你入京,益州到京师千里迢迢必定是车马劳顿,一路辛苦了。”朱宜修道。
吕夫人连忙答道,“娘娘言重了,臣妇得知小主的喜讯高兴还高兴不过来呢,赶路的那点子疲累算不了什么。还多亏了娘娘的厚德,才能让臣妇入宫照顾小主。”
吕盈风的相貌继承了其母约八分,一样的大眼薄唇,只是吕夫人上了年纪,显得更精明干练些。朱宜修笑道,“本宫很喜欢欣嫔的性子,皇上也夸奖她为人磊落爽直,说来也是你教女有方。”
吕家原也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依靠着父辈征战沙场的军功熬到如今参将的位置。当初送吕盈风入京参选,家中并未抱太大希望,谁知哪路春风刮到她身上,居然一跃龙门成为天子妃嫔。吕家在当地的身价也是倍增,幸而族中子弟皆是秉性耿直厚道之人,倒也不曾借着吕盈风的名头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吕夫人谦逊道,“娘娘谬赞了,臣妇见识浅薄,哪里能教小主什么。多亏皇上和娘娘不弃,才给了小主这些体面和恩典。”
“吕夫人过谦了。欣嫔得知你能来一早便盼着呢,你们母女许久不见定有很多知心话要讲,本宫也不久留了。你们回翠微宫好好说话吧。”朱宜修遂叫人送她们出去。
“娘娘,江太医来了。”
朱宜修微挑了挑眉,道,“他倒是把本宫的话记进脑子里了,隔日就来报道。叫他进来。”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娘娘金安。”
“起来吧。”朱宜修这世对慕容世兰一党的人都是淡淡的,尤其是这江诚江慎两兄弟,前世还不得好死,更加是不怎么愿意搭理他,道,“薛贵人的胎可稳妥么?”
“回娘娘,薛贵人体质虚弱,这胎怕是有些不大稳当。”
他倒是老实,一早就来交底了。文世清在那日初探过脉息后就跟朱宜修透了口风,因此听到江诚的话,她并不意外,只道,“这话你和薛贵人说了么?”
江诚道,“微臣不敢惊动贵人,事关重大,只先回禀了皇后娘娘。”
“既然如此,你专职照看薛贵人就更该用心,务必要保证龙胎安然无恙。”朱宜修对薛氏也就是情面上的过场,道,“你是慕容容华举荐的人,若有个闪失,也是慕容容华脸上无光。”
“微臣自当尽力,保证龙胎平安降生。”江诚得了朱宜修的话,知道这孩子远远大于薛氏,心中也明白应该如何做了。
二月二龙抬头,这天民间办庙会,官府皆祭神,宫内也不例外。御宴上也新添了“驴打滚”、“春饼”等点心,因做得精致,后妃们也都颇为喜欢。
次日清晨,朱宜修于昭阳殿等待众妃请安。
除了吕盈风身子重,薛氏怀胎未到三月尚不安稳,朱宜修免了这两人的请安外,其余人仍是照旧。目下扫了一圈,发觉又是慕容世兰没到。
朱宜修不禁有些动气,已经说了多次。怎么慕容世兰还是左耳进右耳出的,真以为她不会动用宫规责罚么?正要发作,只见颂芝跑进来,道,“启禀皇后娘娘,我家小主身体不适,今儿请安是来不了了,还望娘娘恕罪。”
“慕容容华身体不适?”朱宜修疑道,昨儿见她在席上还一人吃了一碟子蟹粉酥呢。忽然见心头一动,她竟差点忘了,这一世没给慕容世兰用欢宜香,保不齐别是有了……
遂道,“请太医去看了吗?”
“回娘娘,还未来得急去请太医,小主命奴婢先来给娘娘告假,这就去请。”颂芝娇滴滴的嗓音里多了些着急。她对慕容世兰还是很有主仆情谊的。
“那你先去请太医,等有了消息就来告诉本宫。”朱宜修挥手打发了颂芝,后者忙不迭的就赶着走了。
“娘娘,这慕容容华整日里神气活现的,怎么突然就病了,别是起床迟了索性派底下人来诓娘娘,逃脱责罚吧……”苗氏唯恐天下不乱道。
“宁贵嫔这话是什么意思,哪有人自己咒自己得病的?”何贵人为慕容世兰不平道,“容华深得皇上和皇后看重,哪里会耍这种小把戏?”
“哟!我都忘了何贵人和慕容容华情同姐妹。听说容华常常赏东西给贵人,到底是拿人的手短,巴巴的上赶着就给人说好话了。”
“贵嫔你……”
朱宜修不耐烦听两个没脑子的人打嘴仗,出声喝止道,“皇上最讨厌妃嫔搬弄口舌,拌嘴争吵,你们一个是一宫主位,另一个身为贵人,就该更知道自己的身份,学得像市井泼妇似的成什么体统!下次再叫本宫听到,每人都回宫闭门思过一月,抄写女诫,好好温习一下女子该守的德行。”
“皇后娘娘息怒,臣妾知罪。”苗氏和何氏双双低头认错。
朱宜修没好气儿的扫过她们,道,“今儿就到这儿,大家都跪……”还没等“安”字说出口,安鹤居的巧心就直奔进来,跪地喘着气禀道,“娘娘,我们小主要生了!”
“快!摆驾翠微宫!”朱宜修急急坐上凤辇赶到吕盈风所在的安鹤居,里头正忙成一团。
侍婢穿梭来往端着水盆,纱布和剪子,一阵阵呻吟从内室传出,少时,玄凌也到了,帝后两人坐在门口的扶手椅上,等着吕盈风生产。
吕夫人也在里头陪着女儿,见到吕盈风满头大汗,面色惨白却还坚持忍着不敢放声大叫的模样,忍不住心痛。此刻倒宁愿吕盈风没入这皇城,只嫁个普通人家,也好过有痛不能喊。
“生了,生了……”接生的稳婆忙把孩子抱起来,用温水清洗干净裹上襁褓抱出去,给玄凌贺喜道,“恭喜皇上,小主给皇上生了个帝姬!”
“帝姬……”玄凌高涨的热情顿时熄火,他盼望能得个皇子,现在见是帝姬,不免有些失意。
接过襁褓看了看,新生儿浑身红彤彤皱巴巴的模样也看不出的所以然来,心中对这个女儿也不是十分看重,毕竟永泰的乖巧伶俐可比眼前的红皮猴子强得多了。
朱宜修见他脸色不是十分高兴,心知他想儿子想疯了,只能宽慰道,“帝姬也好。皇上,您现在可有两儿两女,成双成对了。可巧又是二月里生的,得给帝姬取个好名字才行啊。”
玄凌听了扯了扯嘴角,道,“皇后是嫡母,由你取了便是,封号按惯例满月时朕来赐。”说完,便起驾走了。
留下朱宜修抱着孩子转回了屋内,吕盈风已经累得睡着了,吕夫人倒是很想看看这个外孙女,朱宜修把孩子交给乳母道,“去给吕夫人看看。”
“多谢娘娘恩典。”吕夫人激动得手都有些发颤,小心的望了襁褓一眼,算是见过这个外孙女。毕竟日后想再见也不一定有机会了。
朱宜修看时辰差不多了,便道,“吕夫人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稍后自会有人送你出宫。”妃嫔生产后,母家的人不可久留即刻就要出宫去。祖宗家法,以防迟则生变。
吕夫人纵然不舍得尚在昏睡中的女儿和外孙女,也不敢造次,诺诺谢恩就遂宫人去了。
朱宜修看着这个小女婴,小小的一丁点儿,比永泰出生那会儿可健康多了,到底是足月生产的。不过这一世她可没有皇长女的名头了,只能是皇次女。端详了片刻,对巧心吩咐道,“好好照顾你家小主,本宫迟些再来看她。”
回了昭阳殿,剪秋道,“娘娘,吉云堂那儿派人去了仪元殿。”
“慕容世兰怎么回事?”朱宜修问道,难道真的怀上了?
“说是一直吐,太医也被拘在那儿没放回来。娘娘,您说,她会不会有了?”剪秋道。
朱宜修沉声道,“瞧着架势多半是,她受的恩宠最多,到这会儿才有已经是迟了。”
剪秋道,“那要是真生下个皇子,以她的气焰还把谁放在眼里啊?只怕到时候连大皇子都要……”
朱宜修瞪了她一眼,剪秋自知失言,赶紧道,“奴婢失言,还请娘娘恕罪。”
“任谁也越不过沣儿,他是皇上的嫡长子,身份贵重,谁能和他比?你记住,别再说些浑话。”朱宜修正色道。
“奴婢记住了。娘娘,咱们要怎么办?看着慕容容华把孩子生下来么?”
朱宜修靠着椅子,道,“还没确定的事情着急什么,就是真有了是男是女也还不知道?等本宫先探了皇上的意思再说……”
慕容世兰这会儿可是欣喜若狂,她终于有了玄凌的孩子!眼见美好前程在向她招手了,玄凌才出了安鹤居就被请到了吉云堂,江慎在给慕容世兰把脉,见到玄凌来了,屋里众人纷纷行李请安。
玄凌道,“这么急着把朕找来是出了何事?”
“皇上,还是让江太医和您说吧……”慕容世兰露出含羞的表情。
玄凌看向江慎,后者躬身禀道,“恭喜皇上,小主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此话当真?”玄凌问道。
“微臣不敢胡言。”
慕容世兰从玄凌脸上察觉出一丝不属于喜悦的情绪,疑惑道,“皇上,臣妾有了你的孩子,你不高兴吗?”
玄凌微怔,神态恢复如常,道,“朕当然高兴,一时喜出望外,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说着一把抱起慕容世兰,对李长道,“传朕旨意,容华慕容氏有孕晋为贵嫔,封号仍为‘华’,待胎象稳固后行册封礼。”
“多谢皇上!”慕容世兰听到玄凌的话,欣喜不已。按例册封贵嫔,需是资历深厚或者育有皇子的后妃才能得此殊荣,她入宫不过两年,又是才有孕,玄凌便晋了她为贵嫔,可见玄凌对她确实是与众不同,两人的情意可见一斑。
玄凌把慕容世兰放到座上,道,“爱妃你先休息,朕还有朝政要处理,晚上再来看你。”
“恭送皇上。”目送玄凌离开,颂芝给慕容世兰贺喜道,“恭喜小主,啊,不对,应该叫娘娘了。皇上果然是最疼惜娘娘的,才有孕就晋了贵嫔,这可是少有的荣宠呢。”
贵嫔位以上的才可称为“娘娘”,慕容世兰早盼着能摆脱掉“小主”的称呼,听到颂芝的话,眉梢眼角俱是得意。
慕容世兰有孕的消息好似长了翅膀的鸟儿,飞速在六宫内传开。
刚生产完被撂在一边的吕盈风的风头也被她压过,心中不忿。她拼死拼活生了个帝姬,玄凌还没松口给她晋位,凭什么,慕容世兰才诊出有孕就立刻晋了贵嫔。怄得吕盈风心头如同堵了块大石头,连补身的汤药都吃不进去。
除了吕盈风外,还有一个人才放松的神经又紧绷了起来,薛贵人在知道慕容世兰有孕的消息后如同惊弓之鸟,华贵嫔有了自己的孩子,那她的就可有可无了。
不知道以华贵嫔的小心眼能不能容得下她的孩子。薛贵人坐卧不安,腹中的胎也不安生,搅得她不得入眠,短短几日就瘦成一把骨头样子,难掩憔悴。
朱宜修这头没心思管薛氏的那点子小算盘,她在想自己要不要出手做掉慕容世兰的孩子,恍惚记得这是个男胎,若生下来怕是会对予沣有极大的危害,还不如提前灭了他。
六宫中众人各有各的心思,又是一个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