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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纰漏

    “娘娘,大小姐说皇上现在又对边陲用兵,后宫开销大,下令节省银钱以作军饷,各宫月例都要减去两成。”剪秋给朱宜修捏着肩膀,私底下她对朱柔则从不尊称“皇后”,只用在家时的称呼。

    绘春坐在下首用美人拳给宜修捶腿,插嘴道,“宫里才多少人,满打满算不过十来位排得上号的妃嫔小主,主位都大半悬空,能花多少银子。奴婢可听说皇上隔三差五的赐给甘泉宫东西,个个价值万金。今儿是翡翠凤凰,明儿又是碧玉白菜,可比咱们那点月例多多了,怎不见大小姐拿去充作军饷?不过是当着皇上的面讨好卖乖罢了。”

    “这些话知道就好了,别在外头说去,免得叫人当我埋怨皇后贤德,徒惹事端。”这几个侍婢还没经过真正的危机,心智仍残留着天真的一面,朱宜修不得不时时提点。

    宜修又道,“姐姐这么做,固然有讨好皇上的意思,多半也是她真心想为夫分忧。可惜她被大夫人保护的太好,不知宫里头的人心险恶,不拿真金白银出来给他们尝尝鲜儿,怎能叫底下人心甘情愿的为你做事呢,只怕是阳奉阴违,好心办坏事了……”

    “听娘娘的意思,咱们要不要做些安排?”剪秋脑子转得最快。

    “且等等,先看看其他人的反应。”朱宜修抬手打了个呵欠。

    如宜修所料,柔则自封后以来每日忙着和玄凌风花雪月,又分神管理宫务,难免力有不及。偏她又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主儿,只认为令行禁止,无人会蒙骗她这位皇后,底下那些惯会偷奸耍滑的奴才便蠢蠢欲动,干出些幺蛾子来。毕竟银子少了,活儿却得照干,自然得想法子捞点油水贴补贴补。

    “这是什么东西?陈年压仓丢在地上都没人捡的茶叶你也敢拿来给几位娘娘喝,嫌我们好糊弄的是不是!仔细我回了娘娘,打发你去慎刑司服苦役!””绘春狠狠刮了茶房的人一顿,只差被直接把茶碗砸过去。

    送茶的小太监被绘春的脾气吓得直哆嗦,犹自辩道,“奴才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糊弄各位娘娘,实在是近来宫里消减开支,好茶的份例平摊到每宫就不够了,才不得不匀了些去年的进去,姐姐别生气,有的小主那儿还没这成色的可用呐。”

    绘春气急反笑,道,“照你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了。当我不知道你们那些鬼心眼,你们敢送这样的茶去甘泉宫?以为贵妃娘娘好性儿不计较是不是?”

    “绘春姐姐别生气,奴才一时糊涂,这就去换了好茶来……”小太监连声讨饶。

    “绘春,你死在这儿了?几位娘娘还等着茶呢,怎么还不快送去。”绣夏被朱宜修打发过来催促,见绘春和个小太监夹缠不休,说话语气也格外重。

    “还说呢,你瞧瞧,这样的成色怎么呈上去给各位娘娘,我可不敢,你要敢你去。”绘春也撂手不干了。

    绣夏走上前细细验看过茶水,冷笑一声,道,“回去告诉你师傅,下次要再敢送些破烂货来,可别怪凤仪宫不顾他的体面,好歹算是宫里的老人了,眼皮子也忒浅。”

    “谢两位姐姐宽宏大量,奴才这就重新拿了送来。”小太监一溜烟儿的逃了。

    “呸,一群混帐东西。”绘春朝着他的背影啐了口。

    绣夏道,“得了,娘娘说叫拿些上等的枫露茶,你放哪儿去了?我刚才找了半天也没见着?”口气与刚才判若两人。

    绘春拉着她到了茶房,打发小宫女取来,亲自用热水滚了三遍,出了色才搁在盘子上交给绣夏,道,“比不得你天天守着金银珠宝,我就管些不值钱的东西。”

    “你这蹄子,占了便宜还卖乖,你且说娘娘赏你的多还是我多。”绣夏笑骂一句走了。

    绣夏端着茶盘到了昭阳殿后头的花圃园子,九月的花圃虽无牡丹却满是金菊,黄灿灿的美极了,金龙凌云,巧堆蜡雪,株株皆是名品。

    朱宜修请了各宫主位来赏菊,唯独延禧宫苗氏未到,大约还记恨之前朱宜修教训了她一顿。至于柔则,她得了风寒正卧床休息。

    “原只听说贵妃这儿的牡丹是一绝,没想到连菊花都栽得这样好,有些品种臣妾还是头一回见呢。”甘修仪虽不及苗氏那般美艳,却也颇有亮点,脸若银盆,一团福相,可惜为人有些木讷,所以并不受玄凌宠爱,一月最多一,二次侍寝。

    “甘妹妹夸奖了,妹妹今日这身葱黄杏子绫裙倒是应景得很,像是知道本宫要请你来赏菊似的。”

    甘氏听了眉眼笑得弯弯,道,“这是臣妾之前在家里做的,今天听得贵妃姐姐要赏菊就特意叫人翻出来穿了,贵妃姐姐真是好眼力。”

    悫嫔陪笑道,“听贵妃这么一说,嫔妾也看到修仪的裙子上用金线绣着好些菊花瓣呢。”

    朱宜修见端妃未开口,问道,,“瞧端姐姐今日气色不错,身子可大安了?”

    “好多了,多亏了文太医医术高明,还得谢过妹妹。”端妃笑着应道。

    “客气什么,都是自家姐妹。姐姐喜欢那盆并蒂的?”朱宜修注意到端妃多看了一盆并蒂的紫菊几眼。

    端妃微微颔首,“很是少见,两朵花挨这样紧。”

    剪秋在一旁道,“端妃娘娘真是好眼光,这盆花名唤‘成双’,开的时候就是一对儿,密不可分,连花匠都说是少见呢。”

    此话一出,诸人皆沉默不语,皇后和皇帝如胶似漆,其余人皆是“斜倚熏笼到天明”,接连几个月都不见天颜,剪秋见说错了话,赶忙请罪,“奴婢失言了,还请娘娘恕罪。”

    “无心之过,何罪之有,起来吧。”端妃淡淡的说。

    气氛有些冷场,这时绣夏端着茶盘进来了,朱宜修打圆场道,“都坐下尝尝,这是上等的枫露茶,得冲三四遍才出色的,眼下时节喝正好。”

    “贵妃娘娘拿出了珍藏,嫔妾等今日真是有口福了。”悫嫔很快接上话,气氛才有所回转。

    众人皆忙着品茗,甘氏赞道,“娘娘此处的茶果真是极好的,近些天内务府送到臣妾宫中的茶竟都是些陈茶,叫人难以下咽。”

    宜修无声的抿了一口,平和道,“想必是里头人做事不当心,手脚毛躁,一时弄混了也是有的。”

    甘氏的话叫刚缓和的气氛又静默下来,她又不善言辞,费了半天劲儿,才道,“贵妃姐姐真是宽宏大量,臣妾不及。”

    悫嫔低低的插了句嘴,道,“论规矩,嫔妾不该多嘴。可臣妾不比各位娘娘是一宫之主,不过是因为寿祺宫暂时没有主位,同住的姐妹中嫔妾的位分稍高些才代掌宫务。寿祺宫半年来没有一个人被皇上召幸,姐妹们就指望着那点子份例,可如今底下的奴才以次充好,还振振有词说是削减开支,一切皆以简朴为上,嫔妾还能拿陪嫁贴补一二,可日子也是越来越紧巴了……”

    “唉,谁又不是呢,可皇后娘娘也是为了国事着想才出此下策,我们理应遵从,纵有不如意的,也不能抱怨……”朱宜修的眼中浮现出淡淡的忧愁,又马上掩去。

    端妃始终静默不语。

    好好一场赏菊乐事到最后,诸人的脸上多多少少都染上了郁色。

    宜修在散席后,回忆了每一个人的表现。甘氏和悫嫔不足为据,一个是被女则女训矫枉过正的主儿,另一个前世就被她捏在手里,这世稍用计谋也不怕翻出手心去。唯独端妃的态度,耐人寻味。

    端妃入宫最早,对世事洞若观火,怕是已经察觉出了蛛丝马迹,尽管现在还年轻,却隐隐有了日后游离众人之外,独善其身的做派。朱宜修费心和她打好关系,并不指望她做事。端妃的为人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朱宜修与她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彼此之间也不存在利害关系,所以她只要保持沉默就是最大的帮助了。

    柔则的病情在太医的诊治下渐渐好转,原本不过普通的风寒,只是她娇生惯养,为了管理宫务又耗费不少心思,这才加重了。故此诸妃早上前往珠光殿请安时,柔则还是带着残存的病容坐在上首。

    众人见皇后面容苍白,下巴也削尖了,一副风吹就倒我见尤怜的模样,对比坐得最近的娴贵妃嘴角带着一丝矜持的浅笑,心中都不由得想到坐在下面的那个才是真真的正宫风度。

    环顾一圈,苗氏不在。朱柔则对一旁的总管太监张寿海道,“你去宫门处等着,看看苗容华可是有事耽误了。”

    因皇后病着,其他人也不敢擅自说话,偌大的珠光殿里只听到朱柔则不时的咳嗽声。

    “苗氏素来有些娇气,天又冷了,许是畏寒赖床,起不来被窝了。”宜修玩笑一句,冲散了过于紧绷的气氛。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稍迟些,延禧宫的彩玉被张寿海领入殿行礼。

    “起来吧,苗容华因何故迟迟未到?”朱柔则的声音咳得有些沙哑。

    “回皇后娘娘,容华她中毒了,故而无法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彩玉一句话如同激起千层浪,朱柔则登时咳嗽的更厉害,道,“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中毒?”激动之下昏厥过去,这下珠光殿里可是乱成一团了。

    朱宜修见吵吵嚷嚷不成样子,立刻站起来朗声道,“慌什么,成何体统。还不把皇后扶进去歇息?”对在座人等道,“诸位姐妹还请先各自回宫,待皇后病愈,大伙儿再来看望。”

    众人皆应声退出。

    把柔则送进内殿躺下,转脸对珠光殿的掌事宫女吩咐道,“听雪,你速速去将几位老太医都宣来给皇后诊脉;观星,你等下朝后即刻去仪元殿向皇上禀告。”

    听雪和观星都是朱柔则的陪嫁丫鬟,自幼陪伴左右,在府中对宜修这个空有二小姐名分的主子并无多少尊重。相比之下,她二人倒更像“副小姐”,骤然慌得六神无主,此时也全然忘了昔日对宜修的轻视,只管点头听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