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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 64 章

    转得晕了的耀晴百忙中挥着拳头击打着江暮,以前还不知道自己有这毛病,往后绝不许这般转圈圈了,眼睛都不敢张开了。

    跌在榻上,半压着耀晴,靠着耀晴的耳朵,江暮低低道:“自我十三岁跟随爷爷上沙场开始,我亲手砍死了一个被箭翎射穿胸膛还没断气的叔叔,那时,我就在想这北方安定和我有何干系?那些世家的荣华富贵与我何干?”

    江暮不无冷酷的道:“这几年没有大战,可若是一旦大战起,必然死伤无数,那时,江氏不知还要死伤多少人。七年前起,我着手让人转向长江以南处寻找可隐匿安身之所,或许这一代迁不了,当再出生的孩子必然要转送至南地,之后再外迁甚至回归京城,和塞北彻底分离。保家卫国又与我何干,我要的就是身边不再有盛年就惨死沙场之人。”

    “去南地探寻可安身之地,这般隐匿的事情是心腹之人在斥候途中诈死潜回南地,那鹰儿就是这样带去的,想必在归程中经你家乡地界受伤被擒巧遇到你家。”在这件事上,江暮不想纠葛,当初他急切南下本就是打着接了人就跑的主意,闹得这样喧哗,这是谁也没有想过的,这还是不要和耀晴说了吧。江暮低道:“当初收到传信,看了上面的诗句,我还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想来也好笑,当初见得上面情诗,还以为潜伏出去的心腹有了异心,好在其他渠道传来准确消息,又察看见那鹰儿羽上有旧伤,方才安心。

    现在想来,那被猎人逮着的鹰腿上确实是系着个脏兮兮的旧布条,当初还以为是打猎的拿来扣鹰儿的,没再意剪了就顺手扔了,原来是密函。

    “爷爷心愿是让江氏跻身为名门,父亲的心愿无非是快意江湖,母亲的心愿是保得世家安平也得天下安平。”江暮淡然,“可事实上,江氏对朝廷无异心,而朝廷对江氏却从未信任,民间对江氏视如猛兽,北方世家视我如豺狼,为朝廷卖命的江氏已经付出两三代,下一代已经陆陆续续的出生了,难道要我们的子子孙孙都要在这没有未来的塞北卖命吗?”

    耀晴张大眼睛瞧着江暮,伸出手指头数数,若是十三岁就开始盘算,到了如今就是六七年了不是?

    “朝廷对户籍管制严谨,你如何方能避开官家盘查?”耀晴抬目追问。

    “渡过江,江浙之下南,临海之地,那里多是一片荒地,海寇众多,屠村之事年年皆有,在逃难中补上户籍混迹于村镇,如今有一镇皆是我派去的人,这两年已然有人乡试混迹官衙,自然还需长期经营。”梳理着耀晴的发丝,靠着耀晴的江暮低低道:“信我,若我是无能之人,我自不会将你牵扯进来,当看尽北方风流之后若还不愿意待在这里,我定会带你走遍天地之间。”

    “ 那么你母亲不知晓此事?”耀晴询问道:“江隐护送爹爹哥哥们回家,莫不是也有这个打算?”

    “应该有些察觉,不然母亲不会亲自南下,虽母亲在维系着平衡,以世功来保持着荣耀,但我是她唯一子嗣,难不成她要害我不成?”江暮承认,“母亲是个很敏锐的人,她做事向来有她的理由。对我来说,派出江隐也好,反正我的人马从来就不在扬州,这样要是别人有所怀疑反而能为我转移视线。”

    “你在扬州当真没有人手?”耀晴斜着眼睛瞄江暮。

    亲着耀晴的鼻尖,江暮道:“若是我在那儿早有安置之人,能不知道你家的事儿?”

    这倒也是,虽不想自夸,言家在家乡是挺有名的。

    这个人是冷酷还是悲天悯人?总算有了头绪,毕竟被人算计着的感觉让人很别扭,解了一点点心结的耀晴盯着咫尺之间的江暮道,“我觉得我好像有毛病。”

    哑然看着耀晴,耀晴不是骂他,而是说自己有病?

    “为什么?”江暮保持着稳重,千万别被耀晴挠进去,他选择的伴侣实在不好应付。

    “按照正常的感觉,我应该很怕你才是,可为什么我一点点也不怕你?”伸出手纠着江暮的脸颊拉了玩。耀晴真是太好奇了,似乎这个人非常厉害,城府也非常深,可又觉得自己理所当然的可以站在他的脑袋上跳,至于危险是否是半点不需要担忧的。这又是为什么呢?

    被捏着脸颊的江暮苦笑,是呀,按照道理来说,他脾气向来不怎么好,可遇上了耀晴,他又有什么办法呢,不怕他的耀晴实在很可爱,倒是他真怕惹得耀晴不开心呢。

    捏他脸颊的手劲轻的可以忽略,江暮没有让耀晴咬他的机会,轻轻琢了一下在眼前撅着的嘴唇,“因为你知道我不会伤害你,也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你,所以才会这样吧。”

    可能是吧。耀晴不可否认,这个闷声不吭气的家伙对他而言很安全,隐匿在冷漠的眼神后,江暮是个用自己的方法关爱着周边所有人的人,这让耀晴对江暮有了新的看法,耀晴已经领略过把握别人命脉的感觉了,那滋味并不好。

    静默了片刻,耀晴道:“我家送来的那些女子们是还回去的好,还是等着确认完身份的好?”既然已经定了,耀晴很清楚一荣俱荣,一损惧损的道理,这里不能有差错的。

    “你就交给珍娘拜托过的那四个妇人去办,她们原本是母亲身边的人,本事不大,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江暮对言家家传的审时度势这一点也很理解,对自有想法的耀晴备觉喜欢。

    听到珍娘的名字,耀晴拽着江暮的耳朵,这次下手有点儿痛。

    “你不用担忧,那日珍娘来并不是想向你宣布她成了你后娘。”从耳朵的疼痛上感应着耀晴的不满,江暮安慰着道:“可能是想让我们看看她珍藏多年的嫁衣吧。”

    自然晓得,很不满意的言家小六哼了一声,“我爹爹岂是寻常之人,”稍作默然,耀晴道:“若有缘,我不反对;若无缘,也希望珍娘不要生出怨怼。”

    “那你自可安心,虽然母亲常年拜佛,其实尘缘未了;珍娘从未拜佛,其实心性如佛。”江暮淡然,身边的事情他也在看着呢。看看玩着他发丝的耀晴失神的模样,窃喜着耀晴慢慢习惯与他相依了,江暮道:“你担忧爹爹,怎地不担忧你家三哥?”

    “我三哥有什么好担忧的,我都快把这件事给忘了,要不,我上京城看看去?”

    压着要跳起来的耀晴,江暮凛然道:“哪儿都可以去,就是不许你去京城――对了,你的意思说耀辉会直接去京城?”

    “那是当然了,难不成等着那些散发谣言的公子哥把秽言从京城倒到我们家乡?”耀晴斜着眼睛瞅近在咫尺的江暮,越看越看不明白了,不过显然要想将来都会随心所欲,看来得多找些打手才对,找谁呢?好像这儿的人都不太可靠,这要认真想想了。

    看着转动小心思的耀晴,江暮对言家的技俩很苦恼,若是一个不小心整合不好,可是要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转开话题,江暮道:“耀晴,那铭文――”

    “若是查铭文就是查我,铭文是我,我就是铭文,”推开压得他好重的江暮,耀晴不容反驳道:“对我而言,信任你们,还不如信铭文。”

    江暮本来的意思是想请耀晴对铭文多加管教,瞧着恼火起来的耀晴,他自然不说了。事实上,江氏最先调查的就是耀晴身边的书童铭文了,在言家以书童身份的铭文在府衙的籍贯上是中人,铭文和耀晴有主仆之名却无主仆之实。铭文的母亲是当地一个员外郎的妾室,生了铭文就早亡了,那员外郎非常疼爱自幼丧母的铭文,可不过三五年,那盛年的员外郎居然也突然过世了,有刑克双亲之嫌的铭文当天就被正房少爷和主母赶出家门,族里的亲朋都怕沾上厄运,谁也不愿收留他,对前一天还是爹爹心头肉的铭文再无护佑,其中的悲凉孤寂让铭文至今都惧怕孤单了。正巧路过玩耍的耀晴瞧着蹲着城墙下饿得大哭的铭文,当两个粉嘟嘟的小肉球抱在一块儿坚决不撒手的时候,言家父兄们很无奈,收官宦人家的子弟为奴,这一旦查起来可是要惹官司的。最终,刑克双亲的幼儿被族人抛弃的这件丑事让当时的官家老爷仗义了一把,从中调停,铭文在言家为奴也就心照不宣了。自此后,铭文再也未提起城外咫尺的家,一向好撒娇的耀晴也不再赖着和爹爹哥哥们睡了。那以后,铭文就没和言家小六少分开过。

    护短的耀晴挺好玩的。江暮探身端过晶莹的碗,舀起粥上那参片给耀晴,此地干燥少雨不比南方空气湿润,耀晴还需适应。

    耀晴哼了一声,对到了嘴边的东西还是要吃的。不过,刚才谈到铭文,铭文这会儿该起来了吧?没有铭文在身边,好闷的。

    无人阻拦下,晃悠悠的铭文进来了,黑亮亮的眼睛瞅着贴在六少身边的少主。

    再次推开贴着他的江暮,耀晴盯着铭文道:“你这么了?”

    江暮扫视了一下拿着折扇遮住眼睛以下的铭文,这小子又搞什么怪?

    耀晴瞧得很诡异,拿着扇子遮住脸面这事儿自己常干没觉得什么,可瞧着铭文这样做,难怪四哥、五哥老是嘲讽他附庸风雅,嗯,确实做作。

    伸手夺下扇子,看着扇子下铭文那张红肿得不怎么正常的嘴,怎么了?

    “揉~揉,嘿嘿~药~饵。”指着红肿的嘴唇,铭文好委屈的告状!

    对铭文发音不全的声调仔细盘算,向来不怎么走正道的聪明伶俐的言家六少道:“黑虎咬你?”

    指着自己红肿的嘴点着头,铭文好委屈。

    黑虎咬铭文的嘴巴?

    一边的江暮抬目盯着告状的铭文,那一边儿瞧着情况跟着进来伺候的麻云急急忙忙的把身边那瞬间脸色又绯红起来的蔚然一个劲往自己身后推,这丫头当真是犯上桃花了,怎地这般不懂事。

    盯着铭文的嘴足足怔了半天,耀晴这才恍悟得拍案而起,这次不是做作的大怒了,是真的怒了。

    “你的好属下!”大怒的耀晴盯着江暮。心理编排着没事找事的黑虎,江暮事不关己的吃饭去了,这种闲事他才不问呢,今天起得早,他还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