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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 60 章

    通往后堂的一路景致对和小衙内经常出入豪富人家的耀晴而言没什么可看的,比起北方的大气而言,耀晴更喜欢精巧,何况这会儿他饿得什么都不想管了。一天都未曾沾米粒了,能撑到现在也是前些日子经常受苦锻炼出来了呀。

    刚才他们去南城那会儿,珍娘已经把装饰喜庆的新房重新整理了一遍,将过于喜色的装饰基本上都改换成了精致的摆件,那可口的筵席也吩咐摆在了内室,侧门边的小屋里沐浴的汤水也备好了。奔波了一天,素来好净的耀晴应该很不适了吧。

    麻云和言家的侍女蔚然在一边认真的学着,把少夫人给看丢了,她们这样的贴身大丫头有着不允许推卸的责任,好在,幸亏主子不计较。

    这满屋子的原本这院子的婢女也不用去一一认了,屋内和家乡决然不同的格局也顺便扫了一眼就暂不去管了,那架上摆着的奢华器皿也暂放一边,进屋的耀晴为先沐浴还是先用膳上花了点时间考虑。最后,受不了满身粘乎的耀晴决定了先沐浴再吃饭。

    在新房正室两侧有耳房,一张八宝织锦琉璃屏拦在中间,后面是一张精雕细刻的贵妃长塌,那是专门从夫人内室抬过来的物件。长塌的旁边,崭新的大木桶内盛满了热水,被热水催发后,满屋飘着淡雅的木香。

    脚下盘恒着吃着肉糜的‘酱肘子’,最近小家伙长大了不少了呢,渐渐显出万兽之王本像了,初次见着它的府内侍婢再无人当它是怪猫儿了,见着它都兢战不已。

    珍娘离开了去,麻云在一边服侍着。蔚然帮着六少解了衣衫,一边的侍女垂着眼帘取来铜盆为少夫人洗发,靠着旁边的铭文接着蔚然端来的盘子,将盘内精心做成梅花状的绿色的小糕点夹给早就饿了的六少吃。

    入口透着茶香,是用新茶的汁液和的粉,不错。耀晴还要一块,抬目就正瞧着铭文一口气往自己嘴里塞了两块。对上六少斜来的眼色,铭文呼呼的笑,好好吃,赶紧再给六少一块,今天好饿了呢。

    浸在散发着淡雅的松木香的水中间,再吃着精致的茶果,顺便喝杯香气溢人的米茶,肚子暖暖的,好生惬意,今儿一天的疲惫也算舒缓下来了。

    洗净发丝,身子也擦拭好了,着上柔软的丝衣,耀晴出来了。

    瞄着脱了衣衫跳进少夫人刚洗浴过的桶中的这位少夫人家的铭文,侍女们选择了没看见。铭文倒未觉得不对,天天洗澡的六少的水可不脏,这木桶好大呢,浮着飘飘的很有趣。

    出了耳室的耀晴,另在一处洗浴的江暮早已等在桌前,得喝交杯酒的,今日方是他们成婚礼的新夜,江暮看着垂发而出的耀晴很是欢喜。

    一边垂目侍立着的麻云和蔚然有些把握不定,按着应尽的本分而言,她们算是这个屋内大丫头,陪房是理所当然的,在帐外随时伺候是她们的本份,可是――,可是――,可如今两位新人皆是男子,这个问题就复杂了些,是按照本份在帐外伺候的好?还是避嫌的好?如今,这倒是需要考虑的问题了。一直就是丫头的麻云习惯身份,而她身边的蔚然却早已低着头,脸上一抹绯红已经蔓延到了颈脖。

    和麻云不同,蔚然曾经是实实在在的官家小姐。七年前,父亲肆意以权势草菅人命的罪行而被弹劾,流放边关之前,母亲惧那千里之遥的苦楚而悬梁自尽,当初尚且未满十岁的她贬入妓籍,沦为卑贱的她并不怨恨,那些控诉父亲的孤苦母子更是凄惨,这是为父亲赎罪。幸运的被杨老爷买下终身,她清楚这是她的福份,也是上天的庇佑。多年来除了为父母诚心拜佛赎罪外,那被流放在边疆的父亲成了她唯一的牵挂,无论父亲做过多少不堪的事,她都无法怨恨亲伦,这次,江氏少主上门议婚,在言家的她很快意会到六少是真的要嫁与北方的事实,在言家商议有谁陪同同行的那会儿,年纪不大又没有阅历的她不是言老爷所想的人选,她是央求着才得到北来机会的,她和另外一位姐妹的想法一样,若此行有幸找到父亲,就算不能释罪,以言家的宽待,也能帮扶一把,打定牺牲生命的决心北来的她早已放弃一切,只是现今这种情况让她不安到了极致,她对男女之事尚且不懂,那少主和六少的新婚夜她当真要在一边儿?真是羞煞人了。

    洗浴后神清气爽的耀晴进屋就瞧着蔚然面红耳赤的羞答答的绞着衣带,耀晴斜眼瞧她,自己还没多想呢,她羞什么劲?怎地这般不懂事。

    当作没瞧见的径自过来,该喝交杯酒了,这个仪式完了就没事了。他言耀晴可不是婆婆妈妈的人。都已经到了这份上了,难不成要别人压着灌下去不成,况且,这满屋子就这几个人,没一个比江暮势大,不讨好的事儿,言家小六从来不干。

    对耀晴不推诿的直爽,江暮很意外,麻云刻意忽略着身旁羞得抬不起头的蔚然,端正颜容连忙上前倒上交杯酒,今日今夜算是新婚之夜呢。

    端起玉杯,江暮目视烛下的耀晴,缓缓道:“耀晴,我知晓此次委屈了你,我定不负你。”

    “夫君这是说的什么生分话?”耀晴‘大惊失色’目视这个家伙,“夫君不曾嫌弃耀晴是小户人家,千里迢迢亲临议婚,耀晴感激涕零还来不及呢,夫君怎可这般言语,可折杀了耀晴了。”

    本来还在桃花满脸羞答答的蔚然已然收容,执银壶的麻云遍体生寒的轻轻移步在一边,不敢去目视那柔笑中带着阴冷的少夫人,虽然接触不多,但这位无害的嬉闹的少夫人似乎根本未曾有言重之处,却早已让她戒惧深深了,能让身份尊贵的主母、暴戾的家主、还有冷僻的少主都刻意讨好的少夫人岂是好惹的。

    看着骤然变了脸色的江暮,耀晴叹息着靠向江暮撒娇,“要不是夫君这般怜惜,耀晴可要葬身乱石岗上了,蔚然,去年的那湖边张家少爷的事儿你晓得吧。”

    早已顾不得羞涩的蔚然被六少点名,怯怯的点头,她不是怕六少,她怕的是瞬间寒气逼人的江氏少主。

    耀晴让江暮很无奈,为什么他的耀晴这般不理会他呢,那瞬间被拒绝了的怒火又被故作撒娇而依偎入怀的耀晴给消了大半,没办法,谁让他很吃这一套呢。

    “那什么事儿?”不想和耀晴争执,经验证明,和姓言的争执,只有吃亏的份。江暮扫向一旁的女子,“蔚然,你说来听听。”还是听听吧,想必不会是好事。

    蔚然垂着头轻轻应答,“回少主,少夫人说的是去年在家乡胜传的一件事儿,两位年轻的男子私下行了夫妻之礼,不知为何传得满城皆知,之后,一位被宗族以家规沉塘,另一位被乱石砸出城去,最终自尽在乱石岗上。”蔚然寥寥数语就已经道尽炎凉,当时去看沉塘的百姓如赶集般轰动呢。

    正在为此稍有悲伤的她突然灵光一闪,对呀,同样的事儿,怎么别人死得那般凄惨,而同样行事的六少怎地无限风光?偷目瞧言家六少,此时,蔚然深切的领悟到是非言家的厉害,不但光明正大的安排小六少出嫁,还让满城人都认定这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想到此,蔚然对杨老爷和少爷们崇敬的五体投地,连带的,也对自己的未来有了更光明的展望。

    “人言可畏呀!”听着的耀晴感慨地连连叹息,“情投意合的还被宗族沉塘,另一个也于乱石岗上被野兽分食,若不是夫君疼爱,以正室身份进入这个家门,耀晴还不知道被世道逼在什么地方葬身,如今,耀晴除了感激之外,哪里有什么不满,往后,夫君这些客气话万万不可说了,太生分了。”

    对纠着他前襟‘求着’他别说生分话认真的耀晴,江暮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措辞好,明知道耀晴在找茬,偏生耀晴不显出半分恼意。素来不喜言辞的江暮稍作沉思,还是回避那个惨事吧,却不知这一忍再忍,早已将自己置于惧内的行列了。回避开刚才的话题,本就不善言辞的江暮认真重复, “信我。”

    “信你?”耀晴好生诧异,“为什么要信你?信一个从开始就在欺骗我的人?你觉得我像是傻瓜吗?”

    欺骗?从开始就欺骗?江暮对以势压人强娶耀晴的事情是承认的,确实,若不是言家父兄手段太厉害,他早就直接虏了耀晴北归就是了,这一点,他承认。但这欺骗一说从何而来?已经领教很多次言家奇怪的思维方式的江暮扫视左右两侧,那耀晴身边的铭文应该是知晓的吧,很意外,从不离远的铭文居然不在这,他哪儿去了?

    意会少主心思的麻云把脑袋低了低,先前她就去瞧了,那为升格为内府管事之一的铭文早会儿就趴在耳室内的长榻上酣睡了。

    没有那多嘴的铭文,脚边只有乱转悠的小虎,江暮只好继续面对他渐渐应对不了的耀晴了。

    面对江暮清寒的目光,耀晴泯着嘴唇,贤德地瞧着他微微笑,那模样儿让江暮想提气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