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沉默了一下,江夫人回应道,“看来萧大公子为了耀辉得了相思病这件事不假。”
就算有心理准备,江老太爷也够受不了的,就两日相处,言家老三耀辉的沉稳和很得体的举止被吵闹的其它兄弟映衬得端庄无比,“怎么回事,这不是好端端的败坏三少的名誉吗,这件事你们怎么解决,前堂全部乱了,我建议,耀晴初来塞北还有些认生,要是三少方便的话,不如到江氏的马场陪耀晴住些时日,如何?”以联姻为前提下,就算是再如何不适,这言家也被迫绑在了江家的不可知的未来上,相辅相成的两家必然要连成一体,向来护短的江老太爷不能见这样的情况发生。
言茂向长辈的关心做出感激,不过,还是婉言拒绝了江氏的邀请,这不是一件躲藏就能解决的事情,江氏逼婚这件事已经耗去了言家所有的自尊,不管怎么说,江氏有无视法度伦常的器量,言茂不认为萧家有这份器量。所以,言茂认为:“无需担忧。”
对,京城的萧家不可能有无视法度伦理的器量。和远在边疆只手遮天的江氏不同,在谣言无所不在的京城,就算萧家想自毁百年声誉,那也得看耀辉意愿,萧泓本人没有任何可用的筹码。这件事的主导权一开始就不在萧家手里,和江氏联姻后的言家连带的拥有了和京城永固亲王的丝丝缕缕的关系,想再一次用权势来胁迫,那已经绝对不可能了。
一旁听着的江老太爷看着对此反应还较为和气的言家,老人家能体会一直有装疯卖傻印象的言家似乎不好惹。
林红叶对亲家老爷的分析非常赞同,接下来就是要准备离开的时候了,和钦差大人的想法一样,今天,江氏必须要离开了。
“今天就出发,今晚或最迟明晨,第三道圣旨加急赶着送至,其间还有些宫内的赏赐,这些宫廷事宜,就请父亲大人和江路留下应酬接旨。”
这次萧大人身有两份圣旨的事情,江家人全部晓得了,不过,居然还来了带着赏赐的第三道圣旨,这算是什么意思,是过于忽视还是过于恩宠,江氏是呼之而来喝之而去的小狗狗吗?看着儿媳,江老太爷没有言语,林红叶的势力不是他能干涉的,不过,显然,接手她势力的将会是耀晴。
江路、江穗、江隐和江氏主人各自亲随无声进来了,他们等着离开前的吩咐,不过,这些尽量保持着肃穆的汉子们都把眼角瞄向江氏少夫人的随侍,特别是迈进来的黑虎,死死盯着铭文,这个死小孩跑到厅堂不知道干了什么,将本来就喧闹的厅堂弄得像炸了锅的喧哗,这小子欠揍。别开脑袋,身边的侍卫对不自觉的黑虎除了同情外,没别的想法了。
首先得到示意的江路领命,这不是单纯的留下来这样简单,这是将江路摆在了江氏的前沿,那些隐匿在世家中的阴影一定会向江氏示好,这就是江路要去接触的目标。
“江穗护送亲家老爷回南方,一路上也要辛苦了。”江夫人看着江穗肩上的伤痕,应该不会影响行程。护送是假话,即将开始的江湖清洗下,疯子才敢向江氏的亲家无礼,她为庶子江穗定居江南制造了一个平台,但各人的成就就要看各人的修为了。江穗轻轻点首,他知道什么意思,只是,现在他对这亲家老爷一家很无奈,更对他自己的将来不抱希望。
对上母亲大人看过来的目光,早已改变了想法的江隐连忙禀告,“母亲,江隐有个请求,请您把我留在马场,我甘愿留守马场。”可以预料,将是由他以保护钦差大人回京的名义上京,朝廷对江氏的说法需要有人从中传达,最终要留在京城。短短两日,这对于一直坦然而活的江隐而言,已经对这权谋头疼的要命了。原来站在人前也并不是全然风光无限的,江隐放弃了这样的前途。
看着江隐,江夫人眼中有着欣赏,这是个厚道的孩子,他的选择很正确,江隐不适合京城那种环境,不过,身为绝对不能归京的她并没有想过要让江隐进京,“你护送钦差大人直到他安全的出了北方地界就可以了,之后,你好好游历一番吧。”
游历?江隐眨眼,这是放假吗?这让他很高兴,和两个哥哥相比,他的任务清闲多了。
对,就让对权力没有渴望的江隐自由闲散的逛逛吧。江老太爷和江宸瞄了如释重负的江隐一眼,天性使然,对于林红叶的决定,他们没有任何异议。江氏子弟需要相辅相成,江暮是放在江氏最后的保障,对江暮,她不需考量。
正要吩咐各自的亲随一些细节,很小心的,不得已的,赵魁远远站着,那是少主的人马,黑虎过去一下,又有什么事?对不停出现的状况都麻木的大家而言,现在最坏和最好的消息是同一个,那就是萧泓吐血死翘翘了。
可惜,这个消息不是给在座的主子的。招呼着铭文,黑虎低声讲了几句话,铭文蹦起来跳了出去,看得江宸受不了了,他是兔子吗?这小子当他们算什么,“黑虎!”江宸发难了。黑虎上前谨听家主的吩咐。
“把你媳妇管好!”
谨言上前拱手听令的黑虎盯着家主,看着黑虎瞬间茫然的表情,无人不表现出深切的同情。
“家主――您说什么?”回过神来的黑虎大惊失色,“这话从何说起?――”
亲随侍卫们半转身不去参与,身为少主第一亲信的黑虎经常和家主作对,这下子总算被家主抓住了把柄了,不过,那也没办法,谁让他真的跟着一起拜堂了,还在少主拜堂的时候叽叽咕咕,想以少主的性子居然当场忍了,原来根本就是想拖着他一起下水。
无人理睬大惊失色的黑虎,该送亲家老爷上路了,已经定好了的事情,根本没人愿意再应付场面上的问题了。不需走前堂,戒备森严的后堂自有一道门,马车已经在准备了,至于一路上所有的一切都会安置的妥妥当当。接着空,江穗立即去了后室和生母道别,这一去不知道能有多少年了。
推开挡路的黑虎,铭文跑进来了,套着他的六少说着大家都听得到的悄悄话,赵魁把一路上保护他们的镖师们都找到了,东西也全部带来了,正领在偏僻的后门等着呢。赵魁很无奈,那些镖师很坚决,不见着他们的雇主小星星少爷就绝对不收雇银,当然也不肯交货。很想直接抢夺过来算了,赵魁没好意思,要是被人知道他们江氏侍卫居然请了三流的镖师来护镖,那就太难看了。
言家小六盯着铭文,他也这才想起来有这回事,那些车上有不少东西呢,其中就有他的银箱子。败家!失职!被六少瞪了的铭文反省着。
算了,就这会儿了,还要对算工钱,那些租来的马车和马夫还有镖师的工钱都一并支付了吧,不可能出门去见他们的言家小六让人领进来个头。
那就是保护江氏少夫人平安到达边城的镖师?斜着眼瞧着已经把脑袋缓缓转开的黑虎他们。
瞧到总是用扇子半遮面娇惯的小星星少爷,呼,可好,可好没被拐卖了。再偷偷瞧瞧小星星少爷的父母,噢,多像神仙般的人物呀。
也不吝啬,给这些人足量的雇银,让他们自己去分去。看着这些足够他们整个镖局吃喝三年的雇银,不掩饰欢喜的神情看出这些人的朴质
“多谢老爷,多谢夫人赏赐。”走江湖久了,镖师们很注重形象的挺起胸膛。
江宸盯着对着自家夫人和言茂拱手说话的这些三流镖师,再恶狠狠的扫视这些这个没用的侍卫,居然让这些不入流的家伙护镖,就算是伪装,这也太丢江氏的脸面了!其他的护卫都为自个儿上司的面子保持着得体的沉默。
对这些镖师们的误会,江氏夫人、言茂微笑着忽略过去,有时,刻意的解释反而有着方面的效果。
被家主恶狠狠盯着备觉压力的黑虎小心着直视前方!坚决不与家主对上视线。这些镖师错认了,又不是他指示的。家主这是在找茬。
得了亲切接待,并且还领了丰厚的雇银,应该退下去的两位镖师都很不识相的待着不下去,瞧着江夫人有着疑难,吞吞吐吐的模样似乎都有着话要讲, “老爷、夫人――”
“您有话请讲。”江夫人观音菩萨般的微笑让镖师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一点点。捏着金锞子,镖师们大吸了一口气,豪迈的大步上前,把戒备的侍卫给紧张了一下下。
抱起拳头,镖师大声道,“老爷、夫人,咱们是老粗,这些个赏赐是咱一辈子没见过的,有句话憋着不吐不痛快,话里有什么对不住的,请老爷、夫人原谅!”
废话的小人物!江宸盯着这些个对着夫人和言茂一个劲称谓老爷夫人的家伙,江宸脸色真是难看到了极致,江夫人对镖师的话有点儿吃不准,这次是言茂和善的应了话,“您请讲。”
“承蒙小少爷的抬爱,让小的接了这趟镖,一路行来,也看得出小少爷是位相当娇贵的贵人,小少爷年纪小,性情又温柔体贴,只是,小人有句话要劝告老爷夫人,侍奉着小少爷的那几个家奴太不像话了,成天不干事,要吃要喝,还隔三岔五的和小少爷赌气耍脾气,一路上全仰仗小少爷引导和铭文的打点,本来,府上的事情本这不该咱这些外人多嘴,只是,咱们拿了这么多的赏赐,不提醒一下咱也不落忍,还有,这般位娇贵的小少爷往后可不能随意出门。”一边另外一个镖师跟着一个劲的点着脑袋,是呀,是呀,多温柔可亲的小少爷呀,每天都要蜜饯米汤、烹茶吟诗、天天还要洗澡,就房顶上落下的灰都能迷了漂亮的眼睛,这么个娇惯的小少爷可不能随意离家走动。
顺着江老太爷眼角的余光,言家父兄们都瞟着脸色铁青的黑虎他们,当然,目光中绝没有愤怒的成分,同情的意味很浓。固然这些三流镖师说得正义凛然,不过,他们自有自己的判断,只是,光是意想着黑虎他们几个赌气耍脾气的模样,就是江暮也瞧着黑虎有着好笑。
转身对着面色铁青的黑虎他们打了个千,镖师也客气,“咱知道这次砸了你们饭碗,算是得罪人了,这年景也不好混日子,可是,做人做事都得凭良心,咱大老粗说话全是直来直去,拿着雇主的钱粮,就得干实事说实话。”
赵魁欲哭无泪的垂着着脑袋站着,冤枉死了,一路上他们生死相保,怎么成了这样?不过,相较而言,应该是黑虎他们更受不了吧,那几个全是心高气傲的亲随怕离吐血不远了。
昂首挺胸的镖师们离开了,黑虎他们处于人生的绝望中,这个死小孩是他们的噩梦!要不要自请愿奔赴荒漠?他们都陷入思考中。
迈步上前,很意外,不明所以跟着他的六少上前的铭文也紧跟着上前。江氏少夫人的言家小六在众目睽睽下走在处于人世最灰暗的众位侍卫面前行下一礼。
面对言家小六正儿八经的行礼,不算惊吓,也是相当震动,本能的立即都闪避开了。
避开言家小六的大礼,怎么回事?这言家小六怎的向他们行礼?就算心里一个劲叫唤着死小孩之类的言辞,可是,面对这位实质的江氏少夫人,他们绝对不敢接受这样的大礼,江氏的家规可比外人见识到的要大得多。
“此行一路,多谢各位忍辱负重,舍命护送。”言家小六缓缓直起身子,“在各位每日每夜轮流监护下,我方能安全到达边城,这些日子以来,各位轮流守夜,特别是黑虎,从未懈怠,辛苦了。”
这个死小孩――,不,这个言家小六都知道?
静默看着面前用目光来提出疑问的这几位,铭文欢喜着心里默念,‘当然是知晓的,’他伺奉的六少是最聪明的了,要是没有他们日夜守护,他家娇贵的六少哪里能安然入睡?
“该看在眼中的我都看在眼中;该忘记了的我也都不记得了;该记着的我都放在心上。”言家小六看着他们,没有废话,也没有澄清。
声声而出,面前的死小孩已然不可目视,黑虎等率众垂首聆听教诲。是呀,被夫人承认的人,怎会是泛泛之辈。
江夫人瞧着,应对这些素来彪悍侍卫长,她本还想指点一二,没料到耀晴一切心中有数,她微笑了,为人上者,最怕器量小,见识俗,天性所为,后天难改,看着这样的场面,她太满意了。
欢喜着跟在六少身后扇着扇子,铭文乐得笑个不停,他侍候的六少是最聪明的了。
“今日镖师的话,你们都忘了吧,不要怀有怨怼之心,更不可有恣意询事之意,这是他们的德行,他们不但没有错,更是有德之辈。”正视着黑虎的言耀晴目光有着不可目视的威严,这不是命令也不是训诫,这是上位者的吩咐。一边看着的江暮凝视着接下来的回应。
“是!”彻底取回面子的他们几个向少夫人抱拳行礼,虽然不是命令,他们回答的却很严谨,回应着黑虎他们些神态和言语已然有了凝重。
察觉出了其中意味的江宸看向夫人,林红叶的微笑着回应夫君,她选择的人从来没有错,生长在富贵丛中的江暮权势似烈焰,若身边不带些清冷气味,其火焰不至焚人,也必将自烁。在江氏,当家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耀晴会和江暮相辅相成。
外面的车马准备完毕,该上路了,一直旁观未言一句的言家走得很干脆,至于那个萧泓的事情,谁都没有再提及。
目送言家车马离去,巷道转出另外数辆车马到了眼前,江氏也要离开边城了,这里不是他们的家,江氏的塞北马场才是耀晴的家。
出发了,靠着装饰实用精美的车窗上,探着脑袋的铭文东张西望着,一边护送侍卫策马让开视线。队伍后面,黑虎追着无视于他的少主澄清着什么吵闹着,从四周汇聚而来的侍卫们都自觉的将对黑虎总管深切同情的神情遮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