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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美人如花隔云端

    三十八章――美人如花隔云端――大约是心痛吧,她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只是更多的,却是庆幸,原来她还活在!

    积雪不过才消融了几日,融雪肆意流溢,清河乡间漫地是泥泞不堪,谭小宝靠在自家正房前的木头栏杆上,虽然一连几日都是晴天,栏杆经了雪水,依然还是觉得胳膊湿漉漉的冰凉。

    清河城乡间民风淳朴,不止乡宦子弟、名门世家,喜好读书,因为生活略比别的乡镇富足,人人都自诩“耕读传家”,除却农忙季节之外,即使普通村民人家的子弟,攻读都极其勤奋。

    谭小宝原本日日都要走上半个乡间,去附一位乡宦家的学馆,如今因为新来的这一位叫贾砚的先生,租住了自己家的房子,又设了一个小小的学馆,就在自己家里读书。

    因为觉得这一位新来的先生,甚是投自己的胃口,谭小宝越发觉得读书识字,有滋有味起来。

    他的手上握着一本启蒙用的《千字文》,朗朗上口,读得不亦说乎,犹自还带着一点清河的乡音,清河的语调惯有一点婉转的软,《千字文》被他读得分外稚趣。

    谭小宝听见厢房的门被推开,发出“吱呀”的一声,急忙把手上皱巴巴的旧书,放在木凳上,一溜烟窜到厢房门口,像一只小耗子一样,巴在木柱后面,探出半个脑袋,笑得淘气讨好:“贾先生,您要出门吗?”

    这半年来,谭小宝跟着贾砚读书,又日日与他相伴,这一位先生脾气极其温厚,待人和气,谭小宝自觉心中敬佩有余,越发与他情谊深厚起来。

    他却是温和带笑的模样更多,几乎是从来没有动气的时候的,身上穿的一件半新的青布棉袄,大约因为洗得勤的缘故,布料看上去分外绵软,顺服地贴在身上,却是显得他身形削瘦,服色被洗得半褪了,因而就显出旧旧的沉稳厚重的青来。

    “对,如今天气越发寒冷起来,把我冻得像一只寒号鸟,天天抖抖索索的,前一阵子,我不是,在街上的裁缝店定制了一件新棉袄吗,这就过去取了来!”他摸了摸谭小宝的脑袋,“回家的时候,在街口带一包枣糕回来给你,好不好?我记得你喜欢吃枣糕的!”

    “先生,我没有那么贪吃啦,只有你,才把我当成小孩子,我爹天天赶着我去挑水,我娘天天撵着我去砍柴呢?”谭小宝的个子矮,只能够及到贾砚的腰间,脑袋在先生的青布袄面上,用力地蹭了蹭,“我不稀罕枣糕,我跟先生一起上街逛逛去!”说罢,就欢天喜地地携了贾砚的手,乐不可支地跟在他的身后。

    清河内城不大,街市两旁都是梅花树,初冬的早梅已经凋零,只有零星花瓣挂在枝头,贾砚牵着谭小宝的手,慢条斯理地走,他走得徐徐的,脚步不急不缓,迁就着谭小宝的步伐。

    风动之处,残梅随风零落,间或就有几片残花,落在他的额头,隐约还留着一点隐隐的暗香。

    谭小宝一边亦步亦趋地走,一边侧着头盯着他看……

    他从来就觉得,住在自己家里的这一位先生,与自己以前所有的老师们都不一样,贾先生说话总是从从容容的,脸上总是淡淡含笑,连他们背书背不出来,都不会骂人,更遑论会挨板子了。

    他觉得自己的贾砚老师是不一样的,长得也好看,连乡宦家天天穿着锦绣华服的公子们也比不上他好看。

    贾先生因为身体不是很好,脸色时常有一点苍白,眼睛晶亮晶亮的,谭小宝一直觉得贾先生的学问比谁都好,觉得他与众不同到,甚至都有一点神秘了。

    谭小宝突然听见一声轻笑声,抬起头,发现自己一直在琢磨着自己的贾先生,正盯着自己,一脸疑惑。

    “小宝,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我的脸上有脏东西吗?”说话声温文尔雅,和煦如春风。

    “没……没有,不过先生,我觉得先生你跟别人都不一样!”谭小宝的脸红了,有一点羞惭,半晌才期期艾艾地开口,“就像摄政大臣一样,与我们都是不一样的……”

    哦……摄政大臣宋之徽。

    贾砚苦笑了一下。

    “天天胡说八道!”他揉了揉谭小宝的脑袋,一把拽过他的手,“我听说了,如今人人都知道,宋大人在你家住了几天,看把你给得意的,天天宋大人长宋大人短的。我已经听你炫耀过一百遍了!到底是个小孩子呀!”

    “虽然都是不一样的,不过我喜欢先生,因为先生你对我好,宋大人,我有点怕他,他都一直板着脸呢!”谭小宝连忙颠颠撞撞地跟上,伸手拽住贾砚的衣角,使劲地扯呀扯。

    贾砚被他扯得突然愣住,只觉得有一些隐匿的情感慢慢地复苏起来――那个她,似乎也有抓着别人衣角不放的习惯,一刹那,他的心中,突然酸甜翻滚起来,直让他的脑海浑浑噩噩的,顾姒,顾姒,顾姒……

    这么久以来,他一直都真的以为她已经死掉,因而在谭家后院的绿萼梅花树下,乍然再见到让自己魂牵梦绕的面庞,一时怔愣在那里,只觉得魂飞魄散,恍如隔世重逢。

    贾砚,贾砚,假的砚台,只是自己……明明已经再见到她,却是不能够开口,不能够轻举妄动,连多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他知道自己不能够贸贸然。

    贾砚想起几天前的那一个雪夜,自己在厢房,听着她与宋之徽并肩看雪时候,的碎语声,不过也只是闲谈琐事,却是无尽的旖旎。

    厢房内炭火烧得热,明明熏得满室温热,他却觉得浑身都是彻骨的寒意,再睡不着,站在窗外,就着微弱的辉映的雪光,看着漫天雪片落在枯萎的芭蕉枝叶上。

    “纵芭蕉不语也嗖嗖”。

    心痛吗?

    大约是心痛吧,她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

    只是更多的,却是庆幸,原来她还活在!

    入了城,街市内的人流,越发攒动起来,耳畔都是摊贩熙熙攘攘的叫卖声,贾砚发觉,在不知不觉中,他与谭小宝两人已经拐入了一条小巷,看见巷旁的梅树,在微风里稍稍颤栗摇曳。

    他听见谭小宝惊奇的声音:“哎……先生你看,是顾五小姐,是顾五小姐!”谭小宝很是欢天喜地,不由立时挣脱出了贾砚的手心。

    眼前,一连停了四五辆马车,排成一列,马车的装饰冠盖,无不华美,堵在小小的街市口,顿时人流越发拥挤停滞。

    侍卫围成一个外围,遮挡住一群如云的青衣美婢,这一群美婢无不衣袂飘飘、身段袅娜的,正簇拥着中间的一位身着月白色缎袄的丽人。

    可不正是顾姒,不,可不正是顾五小姐顾妩。

    她不着脂粉,越发显得不过一掌可以覆住的脸纤小,神色间带着一点稚气,漠然没有表情,略微低着头,因而越发显出盈洁如玉的额头,侧脸斜成一个美好而秀雅的弧度,月白色缎袄的领口,缀了两圈火红的狐狸毛,细毛盈盈的,时不时就扑在她的下巴上。

    贾砚心中狂跳,他抬起的一只脚,还没有来得及落地,突然不知道踏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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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预告,明天、后天都更,我稍微过了卡文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