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预知未来的话,托尼绝对不会跟着父母一起来医院。哪怕和父亲再吵上一架他也不会跟着坐上直升飞机。
照理来说,听到艾舍太太平安生产的消息之后,他们就可以离开了。但是玛利亚不肯。
“托尼,你看麻醉药的效用还没有过去,艾舍太太仍处于昏睡中。剩下两个男人一大一小都处于幸福来得太快的震惊之中,你觉得他们可以派上用场吗?”
托尼无奈地翻了一个白眼。“还有护士呢!”
“护士可不会什么都做的。放心,我只是想待到麻醉药过去。万一发生什么事情的话,也好有人帮助她。”
托尼无法改变玛利亚的决定,所以他决定自己先行离开。不过在这之前,他先去给自己和玛利亚买一些好吃的,现在危急情况已过,所有人都放松下来,渐渐感觉到肚子饿。
医院的食堂显然不是什么很好的选择,但是这里最近了。当托尼抱着一胳膊的食物回来的时候,房间里面多了一个小家伙。
“托尼,快来看看这个小可爱。她长得可真漂亮!”玛利亚逗弄着婴儿床里面的婴儿,。一看到托尼回来了,便要他来看。
托尼不想违抗玛利亚的意愿,更何况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请求。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凑了过去。
这哪里是小可爱,明明就是一个丑陋的、不断哭泣的粉红色肉团子。当然,他不会这么说。“婴儿生出来的时候都是这样的吗?”
玛利亚咯咯笑了起来:“当然,你当时也是这般大小,这般可爱。”
托尼弯下腰,凑近了看襁褓中的小人儿,不屑地想:他小时候怎么可能是这一副蠢样。他伸出手指戳了两下婴儿的面颊,正惊异于其柔软的触感,他的手指被握住了。
婴儿的手是那么小,圈着他的食指好像是多粗的一根木头似的。她的力气那么微弱,他只要轻轻一甩便能挣脱。但是他没有那么做,反而静静地让她握了好久。
有一种奇特的联系在两人之间缔结。托尼为自己的荒诞想法而倍觉可笑,他刚想要抽出手指,一直闭着眼睛的婴儿便醒了。
“哦,托尼。你刚好把灯光遮住了,所以婴儿醒了。她的眼睛可真漂亮,大大的,圆圆的,和一对蓝宝石一样。”玛利亚微笑着解答了托尼心中的疑问。
都说婴儿是最天真无邪的存在,托尼一向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小孩子在他眼里就是麻烦、脆弱又没法和她讲道理的存在。但是今天他的固执想法似乎有被打破的迹象。
婴儿眼瞳的蓝色比天空还要明亮,比大海还要清澈,他找不到任何已知的颜色可以与之媲美。而且她一点都不吵闹,只是安安静静地睁着眼睛看着自己。
“她叫什么?”托尼问。
玛利亚回答:“她还没有取名字呢。”
门被打开了,博士走了进来,接上了玛利亚的话茬:“不如你给他取一个名字?这次多谢你们了,我想亲爱的不会怪我自作主张的。”
“我?”托尼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今天受到的惊吓有点多。
博士笑着点点头。
托尼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玛利亚显然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张口就劝托尼想一个既好听、意义又好的名字。这可让托尼有些为难,他的教育并不包括给一个自家父亲属下的女儿取名字这一方面。
万一搞砸了,小姑娘长大了岂不是要恨他一辈子?
“托尼,快点做决定,不要拖拖拉拉的了。”托尼不知道该说什么,脑子飞速转动起来。名字名字名字……今天的太阳不错,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中午出去的时候还在喷泉周围看到了彩虹。
等等……彩虹!
“你们觉得‘爱瑞斯(iris)’这个名字怎么样?”他只是偶尔在浏览网页的时候看到了这个名字,感叹了一下深受法国民众喜爱的鸢尾花长得有点怪,同时他还记得在某一个神话中,似乎还有一个彩虹女神也是叫这个名字的。听上去意义还不错吧!
所有人都很喜欢这个名字,甚至是眼镜还看不清楚这个世界的小爱瑞斯也甜甜地笑了起来。不过随即,她就打了一个哈欠,再次闭上眼睛睡着了。
“看来她很喜欢你,我抱她的时候她都没笑。”博士略带酸味地开玩笑,托尼不禁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
……
“托尼,托尼……你在想什么呢?”玛利亚推推她的儿子,把他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托尼看了一下窗外,车子依旧朝着目的地不断前进,他舔舔嘴唇,道:“没什么。车子还要开多久?”
司机恭敬地回道:“还有十分钟就到了。”
托尼又问:“父亲呢?他不会让我们早早到了,自己还在办公室里面吧?”
玛利亚摇摇头:“你父亲早就过去了。我们到的时候葬礼差不多正好开始。”
托尼挑眉,他倒是没想到父亲竟然肯离开他的办公室。看来在他心里,手下得力干将的妻子的葬礼比自己儿子的毕业典礼要重要得多!归根到底,在他的心里,工作还是高于一切!有时候托尼会怀疑自己是不是从街上捡回家的,他的父亲为什么要这般漠视自己的存在。
车子缓慢驶入停车库,他跟在玛利亚的后面意兴阑珊地走着。一进入教堂,他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霍华德。玛利亚快步走了过去,给了博士一个安慰的拥抱。霍华德的严厉扫视让托尼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走路的速度,他跟在玛利亚的后面对着博士说了两句不痛不痒的请节哀之类的话语。
“怎么来得这么晚?”霍华德斜睨了托尼一眼,问。托尼脚步一顿,回了一句“堵车”就匆匆走到里面去了。这个葬礼似乎和他曾经参加过的略有不同,装饰房间的不是素雅的康乃馨,而是火红的红玫瑰,他跟着人群移步上前最后看一眼艾舍太太。
尽管已经死了,她却仍然是一位美丽的妇人。脸上烧焦的痕迹在入殓师高超的掩盖技艺之下,淡化了很多,五官被精致地修整过了,嘴唇被涂上了艳丽的红色。
难道在他读大学的时候,丧葬习俗发生改变了吗?他郁闷地挑拣了一个不引人注意的位置坐下,观察着周围的一切。也许是观察得太认真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身边坐着一个身穿小红裙,脚蹬黑色小皮鞋的小女孩。金发碧眼的模样就像百货商场里面的玩偶一般。或者说,真的就是玩偶,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对周遭的一切没有任何反应。
“小家伙,你的爸爸妈妈呢?怎么让你一个人坐在这里?而且为什么穿大红色的衣服?”托尼想反正无聊也是无聊,不如逗逗看这个小姑娘,打发时间。
小姑娘没有理他,低头看着地下,悬在空中的两只小腿荡啊荡,脚尖在地上蹭了一下又一下。
“你妈妈没有告诉你别人问你话的时候要回答吗?”
“我只记得妈妈告诉我,不要随便回答陌生人的问话,mr sranger。”
托尼挑眉:“年纪小小,脾气倒是不小。我的确是陌生人,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参加这场葬礼。躺在棺材里面的女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孰料,这句话刚出口,小姑娘便炸毛了。“既然你不想来,那就滚出去!”未及成年的儿童的声线一般清亮尖细,更不要说在生气的状态下大声吼出来,所有人都向他们看去。
托尼现在万分后悔自己和小女孩搭话了,他还是第一次碰上脾气这么大的。
玛利亚拨开人群,冲到中心,焦急问道:“托尼,你又惹了什么祸?”
托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也许是忘形了,但是他真的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啊。只是他的委屈在其他人看来是无动于衷和不知悔改,玛利亚摇摇头,把小姑娘抱进了安静的隔间,她的身后跟着博士、艾舍家的小子和他的父亲霍华德。霍华德冷冷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跟上。闹剧被带进了小房间里面解决。
“爱瑞斯,告诉阿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玛利亚搂着爱瑞斯,关切地柔声询问着。
他人看不出托尼的震惊,但实际上他现在很惊讶。他没有想到这个穿红裙子的女孩就是艾舍家的小女儿,也是他亲自取名的那一位。他无意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真的只是巧合而已。
玛利亚的安慰使爱瑞斯的眼泪如泉水一般涌了出来。她声嘶力竭地控诉着刚才托尼的所在所为,仿佛托尼真的犯了什么严重的错误。但是听完她的解释之后,所有人都明白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只是尽管如此,所有人都难免责怪托尼。毕竟爱瑞斯只是一个刚失去母亲的小女孩,而他已经成年了。
托尼从玛利亚的脸上看到无奈和心疼,在霍华德的脸上看到的则是失望。失望?得了,自从你儿子出生到现在,你有哪一天是不失望的吗?他嗤之以鼻,讽刺地勾起了嘴角。
安慰了好半天,爱瑞斯现在处于无声流泪的状态,泪眼朦胧的看上去格外惹人怜惜。那一肚子的委屈似乎并没有宣泄光。托尼真的觉得十分抱歉,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算正确。他手足无措地愣在了一边,出乎意料的是他的父亲却蹲下身开始安慰爱瑞斯。
“爱瑞斯,你应该和你的名字一样。痛苦终究会过去,就像雨过最后总会天晴,彩虹会出现在你的视野中,会给你自己和他人带来五彩的颜色。如果托尼惹你生气了,我代他道歉。”
这下所有人都能轻而易举地看出托尼的震惊。他骄傲冷漠的父亲竟然再向一个6岁的小女孩道歉?!为什么他从来没碰到过这种好事情?只要他犯了一点错,一顿责骂是逃不了的。年长之后,连责骂都少有,总是漠视他的一切。这也是为什么托尼现在一看到霍华德的人,一听到他的名字就浑身不舒服的原因。
除了这个小插曲,当天的葬礼举行得十分顺利。在墓地下葬的时候,所有人都听着牧师的弥撒,哀而不伤,火红的花朵冲散了死别带来的阴霾。
葬礼结束之后,托尼一个人朝墓地外走去,他不想和霍华德呼吸同一片空气。但是他走得并不快,灿烂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暖洋洋的,给了他一种他其实是来春游的错觉。
快到路边的时候,一个矮小的红色身影扑倒在他的脚边。托尼低头一看,是爱瑞斯。他蹲下身,好笑地说道:“小东西,你这次要是哭了和我没半美元的关系哦!”
爱瑞斯抽了抽鼻子,没有哭,她撑着双手站了起来,拍掉裙摆上的灰尘,抬头道:“嗯,这次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不当心。”
“你追上来做什么?你的哥哥和父亲都在后面。”
“我来是想告诉你,我原谅你了。”
“哈?”
“是我反应太大了,我不该在妈妈的葬礼上弄这么一出。妈妈喜欢安静,不喜欢吵闹。”
所以你连哭泣都不愿意发出声音吗?
“你妈妈还喜欢什么?”
“她喜欢笑,最喜欢红玫瑰。”
“所以今天的花朵都换成了红玫瑰吗?你还穿着大红色的裙子。”
爱瑞斯点头。
“可是你到现在都没笑过。我记得你笑起来很漂亮的。”
爱瑞斯眨眨眼睛,困惑地看着托尼。“我之前没见过你呀!”
“不,我们见过。只是你太小了,所以不记得。笑一个吧,我就要回家了。”
爱瑞斯被他这句话逗笑了,发出了咯咯的可爱笑声,圆嘟嘟的脸颊上出现了一对小酒窝。
他的记忆果然没出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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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梦中的爱瑞斯被托尼摇醒了。“干什么?现在应该是半夜吧……哈……”她闭着眼睛嘟囔道。
“亲爱的,你知道你的名字是谁帮你取的吗?”从梦中醒来的托尼跟打了鸡血似的,困顿全部飞走了。他伏在爱瑞斯的上方,用自己的小胡子挠爱瑞斯的痒痒,想借此把她叫醒。
“别烦我。我哥哥说,我的名字是一个自大狂帮忙取的。”爱瑞斯烦躁地回道,仍旧闭着自己的眼睛。
“亲爱的,那个自大狂就是我。”托尼清了一下嗓子,回道。
但是他没等来爱瑞斯的疑惑,他想象中温情依依的解释场面并没有发生。反而――
“扑通”一声,他被踹下了床,他的命根子也差点被毁了。
“你tm再废话一句,明天我就回自己的房间!”
躺在地上的托尼心有戚戚然地捂着自己的裆部,决定天亮前还是不要回床上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