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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七章

    鸭屎绿懒得理他,一打眼色,护心毛和带鱼龙只管笑嘻嘻的推开屋门搜人。

    一会儿却气呼呼的回来,道:“人不见了!被窝还是热的,想必没走远,定是这臭小子把人藏了起来!”

    苏平安道:“三位大爷,入室抢人,只怕官府要追究。”

    护心毛啐道:“臭小子倒也不傻,只不过衙门离这儿足足三十里,再说大爷难道还怕那些个三脚猫两脚兔?趁早告诉大爷,你把你妹子藏哪儿了?”

    鸭屎绿上来便是一脚,踹翻苏平安,冷笑道:“我倒不信一个小娘皮能逃到哪儿去?家里人还留着,她敢走远?难道不信大爷会打死你这臭小子?”

    牙一龇表情一狠:“照死了揍这小子,我四处转转,看那小娘皮能跑到哪里去!”

    苏平安还没挨过这种拳脚,不致命,下手和街头流氓地痞没什么分别,却专打疼的地方,忍不住想惨叫出声,却怕张小荷在隔壁听到,当下强自忍耐只护着要害低声□□。

    不一时已是鼻青脸肿,浑身疼痛,却听后门有响动,勉力抬头看去,正是张小荷领着钱麻子过来。不由得心中叫苦,张小荷等原没见识,不知江湖恶汉的厉害,以为凭个杀猪匠便能吓唬住这三人,端的是自绝虎口,心中着急,却也无计可施。

    钱麻子偏披着油腻腻的杀猪外衣,一身横肉铁塔也似,手里攥着一把明晃晃的剔骨刀,怒道:“哪里来的不长眼的蟊贼?敢到豆子镇撒野?”

    张小荷见苏平安滚倒在地,一身是血,惊呼一声,含泪扑过去,却被鸭屎绿一把抓住腰肢,一伸手唰的撕下一幅衣襟,露出大半个白腻细嫩的脖子胸口,只骇得连惊叫都忘了。

    钱麻子红了眼,喝道:“杀千刀的贼强盗!禽兽不如的王八崽子!天打雷劈……”说着操起剔骨刀直砍向那鸭屎绿的手腕。

    鸭屎绿不以为意,嗤的一笑,铁剑出鞘,一剑硬撞,只听叮叮当当数声连响,杀猪刀断成七八截,转眼钱麻子手里就剩了个刀柄,鸭屎绿得势不饶人,剑锋掠过,就往钱麻子的手腕削去,这一剑若是削实,只怕钱麻子以后便成了独手屠夫。

    张小荷反应过来,尖声哭叫:“钱大叔!”

    突然斜刺里伸出一支竹棒,软绵绵的似毫不着力,却顺着剑势一缠一放,鸭屎绿的剑登时脱手落地。

    鸭屎绿大惊失色,以为无声无息的来了高手,当即往后跃开一大步,却见那苏平安已站起,手里握着根竹棒,正是从院子里随地所捡,低着头,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三位大爷,你们都是英雄好汉,放过我们吧。”

    三个铁翼剑派的弟子都是一怔,六只眼睛上下打量苏平安,见只是个弱不禁风的脏小子,歪歪斜斜的勉强站着,听声音也没甚底气,鸭屎绿不禁松了口气,笑道:“穷街陋巷竟出高人了!”

    苏平安不答话,刚才一棒用的虽是巧劲,但毕竟与利剑抗衡,一招既快且准,手腕经脉处已冷森森的疼痛,忙悄悄给钱麻子递眼色,示意他带着张小荷先走。

    鸭屎绿却不傻,吩咐带鱼龙:“看好了!别让小白鸽和这麻子跑了,麻子敢闹鬼就先废了他!”

    护心毛脾气躁,一剑直刺苏平安的肩头:“臭小子,别挡你大爷的道!”

    苏平安一抬手,勉力跨开一步,竹棒使出伽罗刀法,从剑柄递向护心毛的曲池穴,明丽的午后光线下,绿莹莹的竹棒划出一个巧妙的弧线,扑的一声,长剑直插进了泥土。

    苏平安摇晃一下,随即稳稳站好,却垂下竹棒支着地,低声道:“三位大爷大人大量,就此罢手吧。”

    带鱼龙精细,眼神瞄向苏平安的右手,示意鸭屎绿看。

    只见苏平安不光右手,整个身体都已在微微颤抖。

    鸭屎绿心下大定,想必再动一会儿手,这小子不用人砍自行也就倒了,当下嘿嘿笑道:“放过他们?这鲜嫩嫩水灵灵的小妞儿,用你的屁 股后门来抵换?”

    苏平安还当真认真的想了想:“实在不行再说吧,小人的屁股也不值什么,大爷既不肯发慈悲,我就先跟三位大爷练练手。”

    鸭屎绿啐道:“也不看看自个儿什么货色!”

    苏平安有气无力的说道:“也不见得是什么了不起的货色,大爷武功好的很,寻常三五个月的狗崽堪堪正是大爷的对手,等闲一两年的鸡仔未必敢跟大爷放对……我虽没什么本事,比那鸡、狗和大爷想必还要稍强些。”

    鸭屎绿大怒,欺他无力,一式独劈华山直砍而下。

    苏平安却不惊慌,一抬手,不守反攻,竹棒点向鸭屎绿的双眼。

    这竹棒虽不锋利,尖端却削了一刀,若当真刺中,招子定是两个血窟窿,一对红灯笼,没想到这小子出手这般诡异,鸭屎绿一惊之下,退开两步,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苏平安淡淡道:“你们几个都不是我的对手,想必你们也另有要事,今日之事,就此翻过如何?”

    鸭屎绿略有些迟疑,看看张小荷沾了泪水的脸,极是不舍,想着三人联手不知能否制住这少年?却又忌惮苏平安的古怪招数,怕阴沟里翻了船,更怕他身后若有大靠山,此事当真难了,一时踌躇不决。

    苏平安察言观色,厉声道:“三位大爷今日只要碰了这位姑娘,我便是横尸当场也必留下你们的性命。”

    看那鸭屎绿神情不定,知他仍是犹豫,一咬牙,道:“我若死了,赤尊峰和唐门都不会放过铁翼剑派,男的死无全尸,女的为奴做娼,鸡犬不留,玉石俱焚,不信你只管试试。”

    一番话声色俱厉,恶毒阴森,听到赤尊峰与唐门,三人均目现恐惧之色,想来想去,自个儿都是爹生娘养的血肉之躯,既受不得唐门暗器,也挡不住赤尊群魔,鸭屎绿凝视苏平安足足盏茶功夫,苏平安却是镇定之极,只眼神中寒光闪过,透着冰冷锐利的锋芒。

    良久,鸭屎绿啐了口痰,跺脚道:“走!”

    看他们走出门,钱麻子忙过去把门闩上,苏平安竹棒脱手,一下瘫坐在地,却脱下上衣,披到张小荷身上,一手帮她擦去眼泪,柔声劝道:“别哭,没事了啊……”

    张小荷一头扎进他怀里,反倒放声大哭起来,直哭得声噎气堵,苏平安知她惊惧羞耻,只得抱着慢慢安慰,一时张小荷抽噎道:“我,我可见不得人了……”

    苏平安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没什么见不得人,你胸口又白又嫩,挺好看的。”

    张小荷的哭声立即像被剪刀咔嚓一下戛然而断,这大半年来苏平安沉默寡言,便是开口,也不咸不淡中规中距,这句话一说,端的是振聋发聩惊世骇俗,张小荷被震得傻了半天,回过劲来,不怒反惊,惊吓之余,又羞又喜,半晌低声道:“你……你不嫌弃我?”

    苏平安嘴角微勾,素来安静清俊的脸上突然多了几分坏几分邪气的魅力,笑道:“你都不嫌弃我是个残废,我为什么要嫌弃你?你这么好看,我瞧着满意得不行。”

    张小荷一张脸登时又烫又热,正待开言,突听一个声音笑道:“铁翼剑派当真是没有出息,这几句话就把你们吓跑了?都给我回去!”

    这声音华美如缎、醇厚如酒不说,听到耳中,更让人一颗心颠颠倒倒□□难搔。

    三条人影从院墙上横着飞进来,只有啪的一声响,却是齐齐摔倒在院内。

    正是去而复返的鸭屎绿、护心毛和带鱼龙三位壮士。

    张小荷正好奇这仨怎么横着回来了,却未发觉苏平安的脸色已苍白如死。

    金风乍起,小小院落里突然多了个锦袍人,奢华侈丽,颠倒众生,正是沈墨钩。

    一看之下,张小荷的目光似被磁石牢牢吸附,只觉得这男子当真是美得不可思议,便是多看一刻也是好的,又瞧了片刻,却隐隐生出恐惧来,不敢再看,伏首在苏平安怀里。

    苏平安叹了口气,道:“沈宫主,好久不见。”

    这个人一现身,刚刚萌生的与张小荷就此携手到老的奢望已成空想。

    沈墨钩袖口稍宽,绣金缠彩,风中微微飘拂,说不出的优雅雍华,只道:“听说你现在叫做平安?这些时日你过得很是悠闲,我知道了心中也替你欢喜。只不过前日镇头已有了赤尊峰灰鸽堂的行踪,照我看不出十天半月,谢天璧必会亲自前来,不知小缺想不想见见这位故人?”

    苏小缺道:“沈宫主比谢天璧快了何止一步?果然姜是老的辣。”

    沈墨钩颔首道:“我自然快过他。从赤尊峰重创丐帮那天起,七星湖便有人一直跟着你,片刻不离。”

    打量张小荷一眼,道:“这大半年你过得很好,我也未想过前来打扰,只不过纸包不住火,你既是江湖中人,这种日子也终究只是一场梦罢了。你躲着谢天璧,躲得了一年却躲不了一世,我今日来便是问你,你想数日后被谢天璧带回赤尊峰,还是愿意跟我回七星湖?”

    苏小缺笑了一笑,道:“原来我远离江湖,却还躲不开你们掌控,翻手生,覆手死,权势当真是好用……”

    沈墨钩道:“这个道理你明白的太晚,不过总比不明白来得好。”

    有些话不用说透,苏小缺自然明白。普天之下,能对抗赤尊峰,而且自己能去的地方,只剩了七星湖。

    白鹿山虽好,谢天璧想必也去得,若是去唐门,一来唐门未必能担下这么个与赤尊峰为敌的大事,二来何苦寄人篱下受人白眼?

    想到此处,看一眼张小荷,心里却又实在割舍不下这样的日子。

    沈墨钩观其颜色,道:“至于这位姑娘这里……更是危险得紧。”

    用脚尖踢了踢鸭屎绿,有些嫌脏,蹙眉道:“这等货色若是色胆再大些,下手再狠毒些,先奸后杀来个绝户计,也不是不可能。”

    苏小缺变色道:“我的事,跟小荷他们无关。”

    沈墨钩见他神情惨变,轻笑道:“手脚筋脉俱废,倒比以前懂得怜香惜玉了。”

    蹲下身子――他连下蹲这个动作都比平常人优雅百倍,若是鸭屎绿蹲着,没准儿就像蹲坑儿拉屎,但沈墨钩这么一蹲,竟蹲出几分花落燕归的意态。

    伸手捏了捏苏小缺的手腕筋断处,苏小缺受疼不过直往后缩时,沈墨钩已放开手指,柔声道:“你送我的天香胶我还留着,回七星湖,我给你接续筋脉。”

    苏小缺有些怔忡不解,似已不习惯与江湖中人说话处事,仰头道:“为什么一定要我去七星湖?我只想离得远远的,再不理会江湖中事,难道你们还不能放过我?”

    沈墨钩极有耐心的解释:“你不得不去……”

    指着鸭屎绿三人,声音温暖如春风:“你若不听话,我就让他们把那位姑娘脱光了狠狠的轮着操上一顿,她娘在隔壁吧?也免不了这棍刑,至于这位手提杀猪刀柄的壮士,有美同行,黄泉路上也不寂寞。”

    张小荷只觉得身处噩梦之中,日日相处的苏平安变得神秘不可测,而这个美到极致的男子更是毒如蛇蝎,心头一阵恍惚,怔怔的看着苏小缺。

    苏小缺眼角剧烈跳动,看了一眼张小荷,目中有眷念有怜惜,却把她从怀里重重推开,道:“我自然跟你去,这小娘皮哪有你一半儿漂亮?再说反正我也无处可去不是?只是你要我去七星湖做什么?男宠?练功鼎炉?”

    沈墨钩轻轻一笑:“你可把我问住了……”

    轻轻托着苏小缺的下巴:“先把伤治好再说罢,你可瘦得多啦……我只是不想让你流落在外,想让你陪陪我,这些年好容易遇到你这么个人,我舍不得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