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震带着新来的师弟,逛遍了整个琼华,轩昂庄严的卷云台,剑光森冷的五灵剑阁,冰火流转的承天剑台,梦幻旖旎的醉花阴,甚至还带着天青在清风涧外面停留了一阵。郑重的介绍了尚在闭关中的玄瑾。
玄震将在琼华的各方面事宜介绍的非常仔细,如同他初入琼华之时,玄瑾带着他走遍了琼华每一个重要的角落,交代清楚在琼华中的各项事宜。那时,他还小,虽然,玄瑾师兄话很少,气质冰冷,却并不会凶他,对他那些幼稚可笑的问题也都回答的十分耐心。
时值今日,他太能明白玄瑾师兄冰冷凛冽的外表下,独特的柔软。
如今,他负责玄瑾师兄昔时所担,定要也要做得像玄瑾师兄一样,做很好很好的师兄。
天青与玄瑾将琼华大致逛完时,已经是月上中天。
玄震将天青送到传送阵上,神情犹豫,欲言又止。
天青墨色的眉峰轻挑,唇角含笑道:“玄震师兄莫不是有什么事情尚未交代。”
玄震略微顿了一下,还是对天青道:“天青师弟……与你同住的玄霄师弟,他为人比较严肃冷峻一些。嗯,他是琼华这一代弟子中最小的那一茬,核心弟子中的小师弟。从入琼华起,就一直跟着玄瑾师兄同住,与大师兄最是亲厚。此番你……总之,玄霄师弟为人甚是端方,是不会故意为难你的。只是大抵会冷淡些,还请你莫要在意,多多包涵才好。
天青闻言应声而笑,月下风姿潇洒,写意风流,对着玄震道:“放心吧,玄震师兄。我总不至于同小孩子一般见识。”说罢,就转身消失在传送阵上。
“喂,天青师弟,天青师弟……哎,天青师弟这样跳脱不安的性子。玄霄被大师兄教和他一般冷肃端庄的性子,莫要闹出什么事情才好。”
“哼,玄霄的性子与大师兄才不像!”清冷的女声从玄震身后传来,宛如淙淙流淌的雪水,融入泠泠月色中,愈发冷寂。
玄震闻声轻笑,转身看着盈盈立于身后的少女道:“阿瑶,怎么总是挑玄霄师弟的毛病。他本就是同师兄一般冷肃方端啊!我又未说
他与大师兄的性子一样。”
玄震话说完,眉目含笑的看着比自己小一岁的师妹。月光银色的清辉在流泻在夙瑶身上,云鬓染墨,清隽秀美。
曼妙美好,正值韶华,哪里还是那个初初上山,粘着大师兄与他,娇软的雪团。
过了这么些年,他们也都长大了。师妹,成为了如今这般韶华女子,将来不知便宜了哪家混小子……
少女倒是不明白玄震此时纷乱的思绪,只是重重的冷哼一声,别过头去。精致的碧玺耳饰坠在白皙如玉的耳垂上,冷月溶溶,流光莹莹。
玄震见状唇边的笑弧越发深了,他转到少女别过头的那面,见她蹙着眉,眉峰交叠的样子,和小时候闹脾气时蹙眉的弧度都一般。玄震身手,修长如玉的手指,按上少女眉心,将她眉心的交叠抚平,温声道:“怎么老是蹙眉呢,女孩子要高高兴兴才好。”
夙瑶猝不及防,只能任由玄震施为,眉心柔和的力道,玄震打在她脸颊上温热的气息,双颊一片火烫,脑中思绪有些浆糊只得囔囔的嘟哝道:“谁让他总是占着自己年纪小,缠着大师兄!”
玄震闻言朗声一笑,眉梢眼角都是明晰的笑意,戏谑道:“你介意这个,我们如玄霄师弟这般大的时候,不也是总企图缠着大师兄!”
“不许笑!不知道跟大师兄撒娇说不喜欢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习剑的是谁!幼稚!”
“好了,好了,我不笑了。是我好了,我幼稚!”
“哼!”
“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这么晚了,还跑出来溜达,现在都做大师姐了,怎么还是不会照顾自己?”说罢玄震自然的牵着夙瑶的手,就像小时候一样,走在前面送夙瑶回去。
夙瑶握着玄瑾温热宽大的手掌,看着在前面慢慢行走的玄震,如玉的耳垂红得要滴血似地。
笨蛋!
她早就长大了,都已经能够照顾别人了。这么晚出来,当然是……
天青一个人很轻松就找到了住所。此时,夜已经深了,剑舞坪四下无声。他轻轻敲敲木门,便推开掩着的门扉,静静走进,关门,
然后,抬眼就看到了倚坐榻上的少年。
房间燃着晕黄的烛火,床边几案上摆着个开启的酒坛,翠玉的头冠在灯下辉光流转。少年灯下侧脸晶莹宛如新雪,身姿颀长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纤细,但是包裹着琼华海水蓝的里衣流线健实,剑气森冷,隐隐透着强悍的气息。犹如一只餍足后闲适慵懒的凶兽,从容淡定,强悍自信,窝在午后暖煦的阳光中,漫不经心,危机暗敛。
少年漆染一般如瀑而下,铺泻在柔黄的床榻上,愈发显得黑发如漆,发如流泉。鬓边一缕黑发垂在少年玉色的脸旁,灯光下墨色莹然。少年听到声响,微微侧头,那缕黑发在空气中划出一个曼妙的弧度,默然无声。狭长的凤眸,灯下波光粼粼,潋滟。
天青可以清晰的闻到,夜晚清冷的空气中醇香微醺的酒味。
如此醇厚,天青也有些醉了。那墨色的黑发似乎轻轻从他心头拂过,如同轻盈落地的羽毛,落在他心间,痒痒地,静默。
印记浅淡,悄然无声,倏然融进他心里。
天青看着少年脸色默然,看着他轻轻颔首,唇角微翕,嗓音冰冽,如同冬夜里幽冷的洞箫。
“天青师弟,墙角新的床榻便是你的。天色不早,你也早些歇了吧。”
玄霄说罢,长袖从几案拂过。几上酒坛和玉冠都消失不见。玄霄也翻身,盖了棉被歇下,再不说话。
独自站在门边的天青,对着玄霄静默的背影微微苦笑一下。
被讨厌了。
――――――我是霄哥和青爹同居,召唤城主的分界线――――――
“师兄,师兄――”天青清朗的声音拖得长长的道:“我知道错了,你别不理我!”
天青跟着玄霄身后亦趋亦步,见玄霄蹙眉冷脸,越走越快,伸手想扯玄霄宽大的袍袖。
玄霄似有所感,广袖一拂,海水蓝的袍袖在明媚的阳光中宛如翻卷的海浪。天青伸手抓空。
这些月,天青日日与玄霄,同宿同食,颇有些形影不离之感。虽仍是交谈不多,但是天青生来就是潇洒不羁、热情爽朗,却也不惧玄霄的冷脸。
而玄霄也记得太清走前推心置腹的教导,对天青也很是照顾,不过,大多也是训斥居多。
如此,两人间早已不复初时那般冷凝的气氛。
天青迅速的适应了琼华的修道生活。竟然与夙莘、夙汐打成一片,只要是玄霄与夙瑶稍不注意,便下山游玩。后来被玄霄抓了一回,玄霄等在山门口,看着尽兴而归的天青,眸光冷寂,拂袖而去,徒留清傲冷峻的背影映在天青眼中。
天青那以后,整日如此黏着玄霄,亦趋亦步,发誓再不同夙莘、夙汐下山。
“天青,怎么还在黏着玄霄师弟。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私自下山!”玄震笑着走近,身后还跟着一名少女。少女肤色如玉,莹润白腻。眸光如泠泠雪水,唇如涂朱,真正人如冷玉。
“玄震师兄,你劝劝师兄吧!他整日整日,不与我说话!”
“呵呵,我说可没用,玄霄师弟最是有原则,况且,玄霄也不是最听我的话。”玄震径自笑得温厚。
玄霄听玄震提到师兄,觉得自己现下,实在是有些孩子气,心下气恼稍敛。
“我说师兄啊,你我好歹也是同床共枕的情谊,你与我说话的次数,连十根手指头都数不满,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天青无法,微微有些抱怨。
“如你这般性情浮躁,说不定几天之后就受不了练功之苦而放弃,与你说话也是多余!”玄霄语调微冷,说完,怒色微敛,转头向着玄震身后少女,轻轻颔首。
玄震将立在身后的女子介绍给他们道:“这便是,师父刚刚带回来的夙玉师妹。”
少女躬身行礼道:“玄霄师兄,天青师兄。”
天青这才看到玄震身后容光湛然的少女,感叹道:“你长得这么漂亮也来修仙,岂不是可惜了?”
“天青,休要胡言乱语!”玄霄自小傍着娘亲长大,对女子都很是宽容,听天青所言,语气轻挑,出口斥道。
少女眼光漠然,看着天青道:“容貌美丑皆是皮下白骨,表现声色,又有什么分别?”
“你年纪轻轻就看得这么透,岂不是一点都不好玩了。”
“天青!”
天青见玄霄原本还不理他,现下竟未了陌生女子训斥他,心下微酸,从口而出道“好了,我不说了,还是师兄懂得怜香惜玉。”
“云天青!”
“好了别瞪了,我不说了。”
“好了天青,莫要在惹玄霄了。不然,他真不理你了。”玄震见玄霄真要生气,忙出声劝道。
自从天青师弟来后,玄霄师弟表情倒是鲜活了些。便同真正的少年人一般。倘若,大师兄要是知道,可该是极为高兴才是。
玄震向远方清风涧的方向感叹。
玄瑾师兄,你要快些出关才是。你看,我们都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渐渐长成,将要走出你记忆中的模样了。
便是,玄霄也有了少年人的鲜活。
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