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暗的灯光下,维吉妮亚很容易注意到蓝琥珀镯子的异常,“8”字形的衔尾蛇游动的同时,红光大盛,如血般鲜艳。
德拉科目光一动,透过玻璃窗看到侍者已经托着一小杯伏加特向这里走来。他眼疾手快,将自己的浅灰色外套披在了维吉妮亚的身上,挡住了她此刻的异常。也顺势借着替她拢上衣服的动作,再一次将她揽在了怀里,“是……你吗,维尔?”
于外人看,这是一对相依偎的情侣,倚着栏杆正看红海的夜景。侍者没有多看,相当礼貌地躬身退下。
可德拉科唯有苦笑,在他问出那句话的一瞬间,维吉妮亚的魔杖就牢牢地顶在了他的腰间。
蓝琥珀镯子的异常消失了,维吉妮亚的表情再度冷硬起来。她眼睛中方才涌出的泪水仍然未干,但却像两池幽深的湖水。
“说话归说话,马尔福,把你的手拿开。”
德拉科和她僵持了一会儿,不得不松开手,他终于有种束手无策的无奈,“我不明白……是什么时候的事?”
维吉妮亚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她将魔杖收进了礼服下摆上的绸缎扎成的花束里,目光平静地投向夜色,不知正在想什么。
德拉科看着她的侧脸,心脏从方才陡然的停滞中暂缓过来,这样的维吉妮亚已经同他记忆里那个姑娘极为相似了。
两个人默默地站在那里吹了一阵夜风。直到花园中心突然爆发出欢快吵闹的音乐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是酒店每天晚上的聚会。
“我猜,和我手上的蓝琥珀有关。每当我记起些什么,它都会发光。还有那个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标记――衔尾蛇。我去过一趟亚历山大的图书馆,关于衔尾蛇的象征意义太多了,古埃及把它视为‘永恒的时间’。但我似乎更倾向于前世今生的说法。”维吉妮亚仿佛也被这声音吵醒了似的,她终于开口,“我没有同任何人说,这种经历太奇怪了。大部分时间,我都在琢磨这件事,反复地翻看祖父留下来的笔记本,我发现我脑子里的那些多出来的记忆有的同现实一模一样,有的却截然相反――我想了好几天,德拉科,你知道这唯一的解释是什么吗?”
“是我。”
“是你。”维吉妮亚微微一笑,“你无缘无故地出现在维奇伍德的那次。我总是下意识忽略那个场景,但事实上,是你第一次向我提到巫师这个词――这是现实同记忆里最开始的区别。”
十一岁的维吉妮亚,如果不是生日那天含着一点微小期望,早早坐在餐桌前,会在迷迷糊糊还未完全清醒时被一只会送信的猫头鹰吓到摔下楼梯,断了一条腿,然后再被对魔药完全不精通的阿隆娜送到麻瓜医院住了整整大半个月,结果在入学的第一天就被送到医疗翼喝生骨剂,错过了分院仪式,错过了布雷斯,错过了扎比尼夫人,以致吉布斯夫人在蒙特卡洛失去踪影,阿隆娜遭黑魔法反噬。
“我不敢相信那个不算美好的开头会带来这么多好运气,”德拉科缓缓地说,“那天是我回来的第二天――我只是迫不及待地想见见你。明明我们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要结婚……”
“噢。”维吉妮亚轻轻眨眨眼,“我不怪你,德拉科,真的,我还挺感谢你,毕竟谁能把这样的事情毫无保留地告诉别人呢?别人会把他当成疯子!但是,”她从肩膀上抽下他的外套,扔进他的怀里,“我们最好不要一起缅怀那些旧时光啦。”
德拉科顾不得滑落到地上的衣服,一把抓住她的手,“维尔……”
二十岁的维吉妮亚面容娇媚,浅灰色的眼睛天生纯洁,她静静地回望着他,“我知道我接下来的话听起来很令人不耻,但是我太害怕了……”
“我已经完全不同了,维吉妮亚,你害怕的那件事不会发生,”德拉科打断她,他面色黯然,“我知道是我的错,不可推脱。虽然那个女人我还没有找到,但是我发誓,不管她这辈子是不是无辜,她都不会有好下场。”
维吉妮亚将手抽回来,快速地看了他一眼,“你不能指望我这么快就原谅你。”
“好,我等,”德拉科快速接口,他将地上的衣服拾起来,轻轻拍了拍就放在椅背上,一只手揽住了维吉妮亚的纤腰,还没等她挣扎,他立即侧头在她的耳边道,“但我们至少达成一点共识,维尔,就算你没有原谅我,但你也不能看上别人,我们只能是彼此的。”
“你在乱讲什么……”
“维吉妮亚?”露台光线的边缘出现了一个犹豫的身影。
德拉科松开揽住维吉妮亚的手,拿起桌上的酒杯,姿态良好地朝来人示意了一下,就走了几步,姿态闲适地倚在栏杆上眺望远方。
维吉妮亚站在原地地看着突然出现在此的多尔芬,她立即明白德拉科刚刚一段话的重点所在――她对此也感到十分震惊。她没有完全相信前世今生的说法,衔尾蛇的意义如此之多,她只是想诈一诈德拉科,可事实就是如此惊人――在记忆里,德拉科就对多尔芬一直保持着不公正不理智的态度。
她摸了摸手上的镯子,在琥珀挨上德拉科的一瞬间,她清楚地看到了那一个不同的世界里她死后德拉科的生活――他完全放弃了自己的身体,重新酗起了酒;他用神锋无影将那个把她拖到翻角巷的女人一刀一刀地割开;他手段凶残地折磨多尔芬,只为了他记忆里的所没有的自己……还有他临死前,拼命吞咽这颗琥珀的样子,可怕又狰狞,让人心酸又怜悯。这些记忆全部浮动在维吉妮亚的脑海里。她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不为之所动,尽管他不是个好人,可是她还是被他感动了。
她心里对多尔芬最后的遭遇抱有歉意,虽然她尽了最大努力要去治好他的病,也和小派伊一道研究出彻底去除黑魔标记的方法,可是他仍旧免不了悲惨的命运――源头仍然是她欠他的。
维吉妮亚知道,避免这些遗憾的方式,只能是远离他。她扬起下巴,装出神色傲慢的模样,斜了他一眼。
多尔芬显然犹豫了,他又看了一眼面前的女人,目光似有似无地打量了一旁默不作声的男人――他隐藏在露台最黑的角落。
“对不起,我认错了人。”
维吉妮亚不搭理他,仿佛对这种经常被陌生人搭讪既习以为常又厌烦似的,不耐烦地在桌前坐下――背对着灯光,用勺子敲了敲杯子。
多尔芬识趣地走开了,他的座位在室内的角落,几个极为不好应付的埃及巫师已经坐在那里瞪着他。
露台上,德拉科重新端着酒杯在她对面坐下。
维吉妮亚面无表情,“你实在太蠢了,如果任何一个对英国有点了解的巫师看到你的头发就知道你是一个马尔福。你在拿你父亲的名誉开玩笑,德拉科。”
德拉科似乎对她的评价毫不介意,心情恢复了愉悦,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维吉妮亚, “维尔,我好久没有看见过你动气的模样,说真的,这感觉太好了。我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我以为我要忍很久,但是我们现在可以坦诚以见。”
维吉妮亚不温不火地道,“那你说一说,那个女人为什么要害死我?”
德拉科的脸扭曲了,他有些艰难地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维吉妮亚承认,“没错,那些过去的时光,谁还要它?”
德拉科顿时语塞。
维吉妮亚从手包里掏出一只水晶瓶,扔给他,“复方药剂,你的发色和长相会泄露你的身份,你知道这个酒店有多少巫师吗?我见到的就有八个。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期……”她沉下声音,“我们今天晚上就回去。”
“我想这几天你都没有好好读一读《预言家日报》。”德拉科轻快地说,他接过魔药瓶,有些嫌恶地看了一眼颜色,“这里面是谁的头发?”
“我不知道,在国内的准备的――以防万一,”维吉妮亚终于开始动桌上的晚餐,“《预言家日报》怎么了?”
“布莱克的名誉澄清了。”德拉科给周围施上了防窃听咒,“这是我对凤凰社的投诚。”
维吉妮亚放下刀叉,“德拉科,你知道我有办法抑制你父亲手上的黑魔标记带来的影响――只要神秘人一死,我甚至可以把它彻底清除掉。你们可以躲到国外去……”
“又要用你的血吗?维尔?”德拉科声音低沉,透着黯然,又像在自言自语,“我也害怕,我每一次经过马尔福密室的入口,都在颤抖。――那不仅是你的噩梦,更是我的。”
维吉妮亚迅速地看了他一眼,她现在知道他是如何知道那段往事的,尽管他们之间有意岔开这个令人痛苦的话题,因为他们彼此都知道,上辈子,维吉妮亚的死亡虽然令人心痛遗憾却并不可怕,马尔福的密室才是她生活中挥之不去的阴影。因此事实上,他们仍然避免不了提及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