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声敲门后,魔药办公室的门很快地打开了。斯内普以一向单调冷淡的表情向来人点点头并让开路,仿佛没有看见康威夫人有些凌乱的短发和微微的气喘。
康威夫人的目光穿过他的肩膀上方,在他的身后看见了正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等待的维吉妮亚。她也正看着她,然而沉默中的拘谨疏远显而易见――这叫康威夫人几乎怔愣在原地,于她而言,维吉妮亚应该还是那个乖巧听话还会向她撒娇的柔软女儿,可她现在几乎像是在瞧一个陌生人一样瞧自己,眼睛里的困惑和微微的苦涩简直叫她心里发酸。
几天前她在扎比尼庄园收到吉布斯夫人转来的信件而匆匆赶到霍格沃茨,在看到躺在病床上毫无知觉昏睡着的维吉妮亚时,立即屏住了呼吸。维吉妮亚面色苍白的样子与她记忆深处另一个人毫无声息的模样重叠在了一起,她当场控制不住喉咙里翻涌而来的痛楚。这痛意立即将她从这几个月以来虚妄的执着中敲醒。
“维尔,”康威夫人出声轻唤,她手里还提着一个小巧的行李箱。她一到医疗翼就听说维吉妮亚已经出院了,又匆匆跑向赫奇帕奇的宿舍,再次无功而返。
而现在,维吉妮亚先一步于她坐在了魔药办公室。
康威夫人发现这个时间她要说什么都不对劲――她原本以为是一件极为容易的事情,像以往任何一次一样,只要她提出的建议,维吉妮亚永远很乖地立刻答应。可现在是她先说不出口了。
可明明都是为她好。
维吉妮亚从沙发上站起身,看了她一眼,立刻垂下眼睛。
康威夫人动了动嘴唇刚要走到维吉妮亚身边去,德拉科马尔福就甩着**的手从里间出来,打破了室内的僵硬,“教授,第一道魔药已经熬好了。”他说着走到维吉妮亚的身边,先是看了看闷闷不乐的女孩一眼,立即转过头来看向她。
他比维吉妮亚高出一头,比康威夫人上次在韦奇伍德见到相比轮廓显得深刻了一点,已经有大男孩的模样了,马尔福家显著的浅金色头发和傲慢眉毛与嘴角在他身上一样不缺。
斯内普用魔杖关上门,并更改了开门咒。
“现在喝第一道魔药,克拉肯索普小姐。”斯内普简单的吩咐。
“这个魔药是做什么的?”康威夫人不安地询问。
“在治疗期间,康威夫人,请你不要说话。”斯内普头也未抬,他挽起袖子,亲自处理一堆稀奇古怪的草药,“除非你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他的手顿了顿,突然问道,“你认识这些东西吗?”
康威夫人瞥了一眼案板上黑乎乎乱七八糟的东西,皱了皱眉头,没有作答。
斯内普着意看了一眼她的神情,“唔,”他几乎是意味深长地来了这么一声,“我以为你会有什么帮助,康威夫人,第一道魔药汤的最初配方完全是由您的丈夫发明的。”
康威夫人立即敏感地察觉到斯内普的意思,她怒火中烧,胸口火辣辣地疼,她想要说什么来证明一下此刻的情绪,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甚至还有心虚。而维吉妮亚却竖起耳朵,她等了半晌,如同过去几年的情形一样,从她母亲那里,她得不到关于她父亲的任何只言片语。
德拉科手里飞快地给斯内普打下手,中途,他看了一眼维吉妮亚,并在她面前放了几只糖果。对此,斯内普只冷冷地哼了两声,却没有阻止的意思。
维吉妮亚放下杯子,她的胃被这道魔药的苦涩和腥膻折腾一个哆嗦,立即一股让人恶心的气味要从喉咙里翻上来,被维吉妮亚强行忍住了。她快步走到曼德拉草前――它已经由斯普劳特教授做了特殊处理,被一只足够大的花盆装着,土曾厚厚的埋着,只露出顶端的叶子。为了保险起见,斯内普给屋内所有人都施了闭音咒。
维吉妮亚开始一遍一遍地念生长咒。
屋内所有人――包括正准备下一道魔药的斯内普的脸上也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维吉妮亚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魔力的变化――曼德拉草的成长速度比上一次在温室里要快上许多。她捏着魔杖的手紧了紧,突然念了一句漂浮咒。屋内的人听不见维吉妮亚的声音,只注意到曼德拉草的花盆突然震动了一下。
斯内普迅速走到花盆边,发现没有任何问题,才闪开位置,示意维吉妮亚继续。
等到这株曼德拉草成熟后,维吉妮亚虽然略嫌疲惫,可魔力仍有余地。
斯内普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从柜子里拿出一堆缬草枝,还没有经过任何处理,细小凌乱的根须上还带着泥土。
维吉妮亚默了默,重新举起魔杖。接下来释放魔力的过程极为艰难,维吉妮亚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仿佛像是一条干涸的河流,更像是在穿过一条被泥土石块堵塞的隧道,又窄又疼,每一寸肌肤和筋骨都像被刀片狠狠刮了一遍。
维吉妮亚最后一道咒语念出了一半,人就晕倒在了地上。
康威夫人从沙发上站起身,刚伸出手,就被斯内普打断了。他撤去了众人耳边的魔咒,挥着魔杖用漂浮咒指挥着维吉妮亚躺到墙角一道书橱后已经布置好的一张小床上。
柔软质地的白色被单和枕头,康威夫人挑剔地看了好几眼,也没找到任何毛病――这是德拉科的手笔。
维吉妮亚的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斯内普看了一会儿,甩了几道魔咒,知道这是第一道魔药汤起了作用。
“半个小时后,第二道魔药。”斯内普宣布道。
半个小时候,维吉妮亚仍然沉浸在上道魔药给她带来的痛苦里。康威夫人和德拉科看着她昏睡中微皱的眉毛和汗湿湿的小脸,面面相觑,竟然谁都没有办法谁都不忍心唤醒她。
斯内普从书中抬起脸,瞥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立即起身走到维吉妮亚的床边,他挥动魔杖将床边的一杯水变成了冰碴,直接倒在了维吉妮亚的脸上。
“你在干什么!”
“教授!”
两个人同时挑起来,对斯内普怒目而视。康威夫人心疼地将维吉妮亚从枕头上扶起来,德拉科连忙用手将冰碴抓回到杯子里,
斯内普冷笑一声,一动不动,果然,过了一会儿,维吉妮亚睁开了眼睛。
“第二道魔药。”斯内普递过来一个水晶瓶。
第二道魔药的分量比第一道少很多,颜色却比黑乎乎的汤药漂亮许多,像是海洋深处的蓝。
“这讨厌的玩意儿必须得现在喝吗?”康威夫人心疼得要命,她揽着维吉妮亚的肩膀,将她的头搁在自己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正来回摸着她的脸颊。
这个充满爱意的动作,让维吉妮亚的眼泪夺眶而出,“妈妈。”她小声地叫了一句。
康威夫人摸到了一手湿润,又听见她细细的声音,顿时心跳加速,几乎是立即想起热那亚的那个雨夜。她刚从克拉肯索普的家族墓地走出来,墓地门口等候已久的扎比尼夫人以雷霆万钧之势连挥两道魔咒,一道打在她的膝盖上,一道抢走了她墓地之行的收获。然后她一路追至扎比尼庄园。
“阿隆娜,”赫米欧扎比尼甚至很清晰地吐出了自己的名字,她的眼睛里都是嘲弄和轻蔑,“你的生命和你的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露西所赐,也请你珍惜她唯一留下来的宝贝,不要再胡闹了!”
阿隆娜记得自己没有辩驳,她知道赫米欧误会了整个事情,她也一再地告诉自己不要在意赫米欧的话,她一直以为谁最为重要这个话题根本没有意义,只要她成功,她就不用取舍,她会看到再次醒过来的露西,维吉妮亚将会是她们共同的小姑娘。
然而维吉妮亚的昏迷,维吉妮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悄然的改变,却让她惊慌失措。她想起十年前,她坐在轮椅上,进入房间。半躺在病床上的露西唇色已经消褪成惨白,脸上孩子般的红润也消失不见了,唯一不变的是她漂亮的灰色眼睛,带着一丝最纯正的蓝色,正含笑注视这怀中小小的婴儿。
可笑着笑着,她的眼泪就滴落在婴儿娇嫩的皮肤上。
“姐姐。”阿隆娜自己推动轮椅靠近床边。她装作没看见露西的眼泪,弯下腰去逗弄她怀中的小女婴。小小的维吉妮亚转动眼珠,对她张了张嘴,无力的小手抓了抓阿隆娜伸到面前的食指。
“姐姐,你看!”阿隆娜迁就着小维吉妮亚的力量,将自己的食指挂在她的小手里,满脸惊喜。
露西欣慰地看着这一幕,她俯下头亲吻了女儿的脑袋,轻声道,“阿隆娜,我的日子不多了……”
“你别胡说!”阿隆娜有些生气地打断她,但她的声音仍旧很轻,手指依旧轻轻地悬在维吉妮亚的面前。
“我能感觉得到。你别说话,听我把话说完,”露西笑了笑,握住了阿隆娜的手腕,她低下头看着她和维吉妮亚勾在一起的手,“维吉妮亚是我最爱的宝贝。你在我和乔治最艰难的时候收留了我们,你看着维吉妮亚出生――你知道这个女儿的来之不易。我什么都可以给她。阿隆娜,我最亲爱的妹妹,这世界上只有你最让我安心,我请求你,我求你照顾好维吉妮亚和乔治好吗?”
阿隆娜猛然缩回手,“露西,不要再说这些丧气话了,你会好起来,等乔治的病好了,他会给你治病。那些魔药那么神奇,”她咬了咬下唇,“它们能让我的腿好起来,能让我继续跳舞,为什么不能治好你的病?”
露西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