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德拉科的印象里,布雷斯从未有过如此纯情的时刻。上辈子他们从一年级往后就不再发展亲密的友人关系。学生时代的德拉科领着高尔和克拉布,趾高气扬地在学校到处惹是生非,丝毫不知道自己被两个大块头的愚蠢和潘西的谄媚衬托得像个小丑。
德拉科虽然能接受自己的批评反省,但绝对不能忍受别人对自己的嘲笑。他眯起眼,打量着此时的布雷斯:仅是房间里的藏书就多得数不胜数;分析起母姓的来历头头是道;高年级生才初步掌握的如尼文,已经能进行寻常阅读――他也丝毫不认为自己会不认识。而事实上,上辈子这个年纪的德拉科确实一无所知。德拉科顿时觉得布雷斯前世和自己突然冷淡了往来,大概是觉得自己这个马尔福没有预想中聪明有能力。
布雷斯觉得脊背一凉,刚刚因为描述献祭魔法如何消失而升起的热度顿时退却了。他抬起头,迟疑道,“你应该听明白了吧?”
想到在酒吧寻欢时碰到的花花公子布雷斯,德拉科暗地里嗤笑一声,决意装傻,“你指的什么?”
布雷斯低下头,重新说了一遍。
德拉科简直要把傻装到底。他皱着眉毛,一副不解的模样,追问道,“她的情人难道发现了解决献祭魔法的方法?有没有记载是如何解开的?”
布雷斯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真的不知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就能这么大胆地说维吉妮亚以后一定姓马尔福!天哪,我居然相信你了!”他从地板上跳起来,“作废!这个约定作废!你这么幼稚,指不定拿维吉妮亚寻开心呢!”
德拉科动作迅速,魔杖瞅准他蹦q的双脚,一记锁腿咒,布雷斯就在羊毛毯上摔了个嘴啃泥。
布雷斯暴躁如雷,然而一看到德拉科冷笑的脸,顿时恍然大悟,“你也实在太狡猾了,这个也骗我!”
德拉科决心要在他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能力’,用眼角不屑地乜视他,“部落的圣女一般名义上都是部落神的妻子,自然要是处、女。”他一下子问到了点子上,“圣女的情人不是阿尔巴尼亚的本地人?”
“当然不是。”布雷斯红着耳朵迅速接口,又补充道,“他是一个意大利巫师。小册子上描述的历史到此为止。克拉肯索普惹怒了当地土著,在那个男人的帮助下,经过黑山逃到了里雅斯特。”他探身拿过那张羊皮纸地图,指给德拉科看,“克拉肯索普后来长达几百多年的时间都在意大利范围活动,直到近两百年才到了英国。”
布雷斯深深叹了一口气,“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你有没有听到有价值的地方能解决你的疑惑的?”
一点头绪也没有。
“从阿尔巴尼亚学到的秘术,据你所知,你母亲还会多少?”
布雷斯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你觉得我能知道?”他转而摸了摸腮帮,“不过,我觉得以她的个性,圣女的容颜不老应该是她的拿手好戏。”
青春常驻?想起神秘人那张扁平如蛇的脸,德拉科忍不住要打一个寒噤。以那位的野心,恐怕志不在此。维吉妮亚身上让人眼热的秘密也定然不是这个。
布雷斯埋头手指刷刷地翻页,飞快地浏览有关阿尔巴尼亚的记录,“上面提到的稀奇古怪的秘术有那么几个,但过程都不是很详细,也毫无大用处……至于让血液变成消除黑魔法伤害的药方的,半点也没有。”他若有所思地说,“我妈妈也从未显示过这项能力。如果这是家族天赋,我想,我们得从维吉妮亚的父亲入手。”他两手一摊,表示无能为力,“我对这一项一无所知。”
德拉科回过神来,他的声音微弱又飘忽,“嗯,我也不知道。”
两个人相对无言了半晌,只能互相警告守住维吉妮亚的秘密,将此话题告一段落。
圣诞假期过得很快。开学的前一天,维吉妮亚正托腮围观德拉科和布雷斯下巫师棋,扎比尼夫人突然形容狼狈地出现在客厅里,吓了众人一跳。
起先,大家还没有认出她来,直到布雷斯喊了一声妈妈,大家才吃惊地发现这个头发凌乱潮湿,黑色大衣下摆还在往下滴着污泥水的女人正是扎比尼夫人。
维吉妮亚朝窗户外看了一眼,阳光虽然有些稀薄,但也是最近难得的好天气,她盯着被揉成一团扔在沙发脚边的湿漉漉的黑色毡帽,脸色狐疑。
布雷斯皱着眉毛从地毯上爬起身,“你没有带魔杖?”
扎比尼夫人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从脑后的发髻里拔出魔杖随便给自己施了一个快干咒,“魔杖不是万能的。”
她连鞋都没换,摇摇晃晃地踩着尖细的鞋跟上了楼,淡黄色的地毯踩上一路脚印。
米琪匆匆出现在客厅里收拾好一团凌乱,又匆匆地消失了。
客厅里的人都没有什么兴趣玩下去。维吉妮亚紧张不安地在沙发上动了动,终于拽住布雷斯的衣服,“那个东西,那个坛子。我什么时候去和扎比尼夫人交待一下?”这事儿压在她心里整个假期了。
布雷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别紧张,我帮你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努力安慰道,“你不是看到了吗?我家里这样的东西有很多。”
维吉妮亚不觉得这是件值得比较的事。她忧郁地叹了一口气,靠在了沙发背上。如果她的形容还不是那么小的话,美人忧郁是会让旁人也跟着皱起眉头的。
但德拉科却弯了弯嘴角。几秒钟后,他觉得自己有些不厚道,于是他起身坐到维吉妮亚身边,拉住她的手,将她带离座位,悄声说,“布雷斯一定有许多话要和扎比尼夫人说,咱们先去收拾行李。”
然而,事情出乎众人意料之外,半个小时以后,布雷斯已经满脸不乐意地敲响维吉妮亚的房门,“我们一个小时后出发,去对角巷,今晚不回来。明天早上乘最早的一班车。”
德拉科皱眉不语,在布雷斯递给他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后,他才开口,“正好,我需要去对角巷买一点东西。”他看了一眼摊在维吉妮亚床上的一大堆衣物,“让米琪帮你收拾吧。”
维吉妮亚将两人的神色看在眼里,直觉大概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既然他们不说,她也不会问。斯莱特林们对黑魔法的司空见惯实在太让她心惊了。
扎比尼夫人似乎想迫不及待地将他们送走。她穿戴整齐地站在大厅的大理石壁炉边替他们送行。
德拉科头一个钻进壁炉,消失在绿色的火光里。
接下来是维吉妮亚。
“再会,赫米欧姨妈。”
扎比尼夫人的手顿了顿,最终还是伸出去,轻轻拍了拍维吉妮亚的脸蛋,“再会,维吉妮亚。”
维吉妮亚直觉扎比尼夫人有些不同,她眼睛里的光亮水润似乎干枯了些,但不像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冷漠。维吉妮亚总感觉如果时间足够,她一定会有话要同自己讲。
然而,不等她细想,扎比尼夫人的红唇已经替她吐出了目的地。
最后映入维吉妮亚眼帘的是一个面无表情的扎比尼夫人。
“我走了,妈妈。”布雷斯提起脚边的箱子,“你真的没有事吗?”
“当然没有,”扎比尼夫人的神情不似作假。这回她的眼睛里漾起笑意,微微低下头亲吻了一下布雷斯的额头,又拍了拍他的后脑勺,“走吧,儿子。等你下回回来,个头就要比老妈高了,我也要老啦!”
布雷斯一步踏进壁炉,半转过身看她,“所有人都能听出你这句话里的得意之意。等你什么时候长出第一条皱纹,再来真心实意地哀叹吧!”他犹豫了一会儿,声音比刚刚小了点儿继续说道,“你的客人不会是个男人吧?”一说完,他就红了脸,心里暗自嘀咕,否则为什么要这么急迫地将自己三个人赶走。
绿色的火光都不能掩盖掉布雷斯脸上害羞窘迫的红光。了解儿子未竟之意的扎比尼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没好气地撒了一把飞路粉在他的脑袋上,将他赶出了家门。
她将未用完的飞路粉搁在壁炉边上,刚刚整理好表情,大厅的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我以为你不怎么用魔杖,其实是并不太适应呢!”扎比尼夫人好整以暇地转过身,红唇向来人勾出一个讽刺的笑容,“瞧见了么?怕你进不来,我特意将庄园的魔法阵都关闭了大半。”她柔声道,“欢迎之至,我亲爱的妹妹。”
破门而入的女人哪里还有几个月前在韦奇伍德的优雅端庄?她的发髻已散开大半,皱巴巴的大衣敞开着,一只腿上丝袜被勾破了,另一条腿上还挂着可怜兮兮正在抽泣的米琪。她面色苍白,眼神空洞,紧紧盯着扎比尼夫人,手里高举着的魔杖直指扎比尼夫人的鼻子,嘶哑着喉咙慢声说道,“将东西还给我。”
“阿隆娜,”扎比尼夫人并没有在意她的魔杖,几乎是目不转睛地注意着来人,自然没有漏掉她骤然紧缩的眼眶。扎比尼夫人几乎是叹息出声,“阿隆娜,阿隆娜,在十一年前你就做了选择,为何要改变你的初衷?”
康威夫人顶住她的凝视,不甘心地道,“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你为何要干涉我的行动?我没有谋夺你的至宝,你又为何抢走了我的宝贝?”
扎比尼夫人不为所动,她的目光一刻都没有离开康威夫人的脸庞,直到她原本苍白的面色变得通红无比,最终慢慢放下自己的魔杖,移开视线。
“米琪。”扎比尼夫人示意家养小精灵从大厅里回避出去。
“就在几分钟前,维吉妮亚刚刚离开。”米琪一消失在大厅里,扎比尼夫人继续用目光审视她,“我想,你现在肯定不乐意和她见面。”
康威夫人苍白着脸,努力用一种冷漠的语气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
“没错,”扎比尼夫人打断她,她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我十几年前就不再和你们联系,因为你们看不惯我的所作所为――看不惯我的第一任丈夫。所以,我很奇怪吉布斯夫人的拜访,特别特别奇怪,在我的印象里,她不是那样的人――会被人不小心听到谈话内容,简直就像故意说给我听的。当然了,我一出庄园,她就那里等着我。”
康威夫人不语,只是脸色更难看了。
“我救了你一命,阿隆娜,你就得乖乖的听话。蒙特卡洛的‘挚爱’早已经不属于克拉肯索普,你用再多的血液,就算死了,也不会唤回它。”
“究竟为什么――”康威夫人抬起头,灰色的眼睛一瞬间变得浓黑,和她血色尽失的苍白脸庞形成鲜明对比,可怖得很,她冲出喉咙的咆哮仿佛锯木厂几台机器一起发出的噪音,“你没有理由再质问我,十几年来不闻不问,克拉肯索普家长女的意识什么时候重新回到了你的身上?你凭什么认为――我凭什么还会像以前那样听你的话?”
扎比尼夫人开始有些不耐烦了,“别忘了克拉肯索普对血缘的掌控,除非你重新换一根魔杖,阿隆娜,别让无辜的人受到牵连――当然就凭我对克拉肯索普这个姓氏还有点淡薄的情意。如果你还想见到维吉妮亚,乔治赫伯斯的女儿;如果你还想让她继续叫你一声妈妈。就应当本分地做你应当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