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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1-14章 方武 ? 壹(上)

    “走!”方武冷眼扫视四周,拉着方兴就要往门外走。

    他知道,今天要是带子出了巫医住所,就意味着同赵家村彻底决裂,反目成仇。但此刻箭在弦上,也顾不上那许多。

    “快来人啊,拦住他们啊!”死人脸巫医不甘心吃瘪,故意大喊大叫,“这崽子被邪灵附身了,他爹也是,可不能让他们逃出去害人!”

    这神棍如疯狗一般,逮谁咬谁,方武眼见村民们就要被其煽动,拔腿便走。巫医伸手拦在方氏父子面前,但他那瘦弱身板如同螳臂当车。

    方武已连续三天三夜没合眼,但当他抬肘轻轻一撞,那张死人脸便瞬间摔了个狗吃屎,辛苦捯饬的装饰也摔得稀碎。

    巫医吃疼,索性赖在地上呻吟起来。

    赵家村民又是一阵哗然。

    方武冷冷地看着敢怒而不敢言的村民们,他经历过诸多大风大浪,眼前这场景不过鸡毛蒜皮而已。

    他能体会村民们的愤怒——方兴闯入彘林已犯大忌,给村子招来“邪灵”;而地位尊崇的巫医又被自己推搡,破坏了“神圣”的祓除仪式。这一切,无疑是对迷信的赵家村宣战。

    “走,离开这是非之地。”

    方武捡起巫医丢在地上的匕首,解开儿子身上绳索。

    他有恃无恐。

    一来他在村中功勋卓著,屡退赤狄,赵家村谁没受此恩惠?二来村中壮汉的武艺皆由方武亲授,真打起来未必是对手。

    但村民们不能这么想,眼睁睁地看着一户外姓人在眼皮底下撒野,又就此扬长而去,这让赵家村的脸面往哪儿搁?太岳山孕育的子民血液中流淌着骁勇好斗,果然有人忍不住要出头。

    “方武,休要猖狂!”终于有两个村民冲了上来,意图拦住父子二人。

    “二位贤弟,别来无恙。”方武冷冷地行了个礼。

    来人正是赵叔的两位胞弟、茹儿的二位叔叔——赵丙、赵丁。

    这二人与方武情同手足,每当赤狄入侵,他们永远冲在最前,都是在一起过命的交情。而此刻,他们却代表赵家村,成了横亘在方家父子面前的两只拦路猛虎。

    “唉”,方武心中暗叹一气,自忖今日里免不了一场恶斗。

    “我赵家村如此待你,为何欺人太甚?”赵丙、赵丁道。

    “是吗?那得罪了!”

    多说无益,方武深吸一气,双手攥拳,分别朝赵丙、赵丁面门疾攻而去。

    “你来真的?”二人见状大惊,他们没料到方武一言不合就动手,赶忙闪开空间,举手招架。

    方武先是强攻赵丙,挥动铁拳,无情地朝要害招呼,对方连连倒退,只有招架之功。电光火石间,他收起攻向赵丙的左拳,虚晃一招,转身举双掌朝赵丁奋力攻去。

    赵丁一直顾着掩护胞兄,却没有提防对方原是在声东击西,方寸大乱下破绽百出,被方武一招推开数步,下盘不稳,栽倒在地。

    “承让!”方武拍了拍手,面不改色心不跳。

    赵丙见兄弟失机,便扎起马步,屏气凝神,准备接招。

    方武轻蔑一笑,并未打算再动干戈,而是拉着方兴,几个箭步便往门外闯。

    赵丙反应极快,三两步追了上去,伸手要搭方武肩膀。说时迟那时快,方武如同脑后长眼一般,一个鹞子翻身,反手扣住赵丙的左手。

    赵丙吃疼,赶紧伸出右手掰扯,意图解救其左臂。方武一个闪避,先出一脚,绊住赵丙,紧接着肩膀稍一使力,赵丙瞬间失去平衡,被一个过肩摔撂倒在地,狼狈不堪。

    “多有冒犯!”方武依旧气定神闲。

    赵丙、赵丁的武艺在村民中仅次于赵叔,却在短短数合之中便被方武撂倒在地,其余人等心中发怵,面面相觑,再不敢多加阻拦。

    趁此良机,方武携子夺门而出。

    刚出门几步,前路赫然被一位浑身黝黑肌肉的长脸大汉挡住,此人身后,则是四位德既不高、望也不重的村长老。

    “兄弟上哪里去?”来人正是赵叔。

    见有这位村防队长出面,巫医如看见救星一般,飞也似地冲出门来,口中骂骂咧咧,对赵叔添油加醋说了一通。

    “恶人先告状!”方兴躲在父亲身后,恨恨道。

    赵丙、赵丁兄弟也一瘸一拐领着村民们冲了出来,这时赵叔大手一挥,数十个壮丁乡勇将方氏父子团团围住,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方武,赵家村向来敬你是条好汉,”赵叔铁黑着原本就煤炭一般的脸,“你为何今日恩将仇报,目中无人?!”

    “赵老弟,方武虽莽撞,可这巫医更不安好心!”

    “你儿闯进彘林,沾染邪气,巫医替他祓除,何错之有?”赵叔不解道。

    “犬子中邪也好,着魔也罢,乃方武之家事,”方武心平气和,“还望村民们网开一面。”

    “什么?你自己家事?”围观村民闻言,都心下不快。

    “好你个养不熟的白眼狼,”那巫医怪声怪气打破沉默,“当年,你一外姓人落魄而来,亏得赵家村好心收留,现在你翅膀硬了,在这分你们、我们?”

    方武皱了皱眉,这巫医挑拨离间,最是恼人,村民中竟不少人为此点头。

    “巫医,你这也不像人话,”赵叔听不下去,拦住死人脸,对众人道,“方兄乃赵家村抗击鬼子之英雄,我等就事论事,不可一概而论。”

    “怕是不然!”人群中突然冷冷传出讥笑声,随后窜出一人,一瘸一拐。

    “二癞子,”方兴认清来人面目,咬牙切齿对父亲道,“这人没瘸,是个大骗子,是鬼子奸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癞皮犬装出一副身残志坚的样子,故作病态道,“我抱病已久,倒是想通个道理,想告知村中同胞……”

    “有屁快放!”赵叔和他的两位弟弟异口同声斥道。

    “这位方老兄进村之前,赤狄人可从未从光临。为何自打他来之后,鬼子阴魂不散总来寻晦气,这次又徒增四条人命?你们说,这姓方的是灾星呢,还是压根就是赤狄内应?”

    “血口喷人!”这回轮到方家父子异口同声。

    别看二癞子一副奄奄一息样子,说起话来倒是字字诛心,赵家村民多被说动。

    无奈何,方武只得强压怒火。他若要下手打翻这泼皮无赖,完全不费吹灰之力,但此举无异于授之以柄,反中对方下怀。

    “放屁!”赵叔啐了一口痰。

    他安抚方武道:“方家兄弟,你与鬼子不共戴天,明白人心中自有杆秤,勿理那些流言蜚语!”

    言罢,黑驴脸狠狠瞪了二癞子和巫医一眼。二人知道赵叔厉害,也只得咋舌,把嘴边是非之言吞回肚里。

    方武知道,这位义弟眼里最揉不得沙子,见情势不受其控制,反倒有意替自己开脱。

    “谢兄弟体谅。”方武行礼道。

    “依我说,若你还认我这兄弟,也认赵家村民为同胞,就把你儿留下,待到祓除仪式过后,还于你便是。”赵叔语气坚决,这显然是他的底线。

    方兴生怕父亲一糊涂答应,赶紧拦道:“赵叔,可那巫医……”

    方武没等儿子说完,就对赵叔道:“别的依得,唯独此事依不得!巫医来路不正,恕方武不应!”

    巫医见村民们大多还站在自己这边,于是壮起胆,喝骂道:“方武,你别不识好歹,你公然要同我们赵家村决裂不成?”

    方武举起沙包大的拳头,怒视巫医和二癞子,道:“你二人同赤狄鬼子间的勾当,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我!若再纠缠下去,方武认得你们,这拳头可认不得!”

    巫医吃瘪,心下慌张,赶紧辩解道:“大伙儿不要听他胡言乱语,他颠倒黑白,咱都是赵氏子孙,不要听外人挑拨离间。”

    二癞子则冷静不少,幽幽道:“方武,你今天要带走这崽子也不是不行,不过有个条件!”

    “有何条件?”方武不为所动,冷冷道。

    “只要你父子滚出赵家村,从此一刀两断,村民们宽宏大量,便不计较你今天日蠢事。”二癞子狡黠一笑,“嘿嘿,咱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人群中议论纷纷,显然,事态已然一发而不可回头。

    方兴轻拉父亲衣襟,轻声道:“要不我还是跟巫医回去,继续祓除仪式?”

    方武摸着他的头,欣慰一笑:“半日未见,你倒勇敢不少!”

    紧接着,他又抱拳对众人道:“诸位,既然尔等执着于赵氏、方氏之分,那便是不念我方武之情分。既如此,我父子就此离村便罢,今后山高路远,好自为之!”

    言罢,转身要走。

    二癞子大喜过望:“好!有骨气!是个爷们!”

    赵叔见方武如此决绝,心里着恼,一把推开二癞子,拉住方武道:“方兄言重,此非众村民本意。”

    方武拍了拍义弟肩膀,道:“承蒙贤弟与村民不弃,我方武才得以在此安居乐业、衣食无忧,以至十余载。赵家村对我恩重似海,方武即便杀鬼子无数,也难报万一。只如今,赵家村不可因我父子违了赵氏祖训,那便只好后会有期!”

    赵叔懊丧万分,他想了片刻,对方武道:“赵家村非愚弟一言作数,此事容我向村中长老商议,请方兄稍候片刻!”

    方武点了点头,拉着方兴站立一旁,看着长老会议的六位成员激烈讨论。只听赵叔声嘶力竭地呼喊着,那张长脸憋得黑里透红。

    方武知道义弟的努力定是徒劳,更何况巫医也是话事人之一,等待他父子的不会有任何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