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番天人交战,我决定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她。毕竟黎瑾恒曾经跟我说过,多个人商量,比一个人瞎想来得有用许多。
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在想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获知大皇子殿下与万驹国有合作的消息。仅是为此事发愁罢了,令晨芯有所误会,实在抱歉。”昭阳惊异,“嫂子听到的是怎么样的传言?”我把大致的告诉她,她听完,眉头紧锁,好一会儿才说道:“嫂子可是记得,听到这些话时,身边是否有什么人?”如果是牵涉到马匹的话,往往是大家一起聚会的时刻,这样的日子……
我努力在脑子里搜刮回忆,似乎就只剩下秋猎了,便道:“应当是秋猎的时候。至于我身边的人……”我试图在模糊的记忆里寻找到一丝线索,忽然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我眼前,“跟我站在一起的人是小泠,而且那个时候,好像就是他引我路过马厩的。”昭阳看似有些难以置信,连着跟我确认好几次,我不甚确定地回复着。等第五次的询问后,昭阳说道:“嫂子,我心里有个可能有些可怕的想法,你听听便是,不要放在心上。”我点头。
“如果我怀疑,小泠有夺嫡的心思,你会觉着我疯了吗?”小泠么?这孩子的确有些早熟,而且目前还与小狼王十分亲近。但是他年纪尚小,无论是从文才还是武略都输哥哥们一筹,而且如果想要夺位,必须要先除掉自己的亲生哥哥。这样的事,他真的做得出来么?
我用力甩头,把这个奇怪的想法抛到脑后。昭阳关切问道:“嫂子,你是不舒服么?还是怎么了?如果不舒服,要及时告诉我,你现在身子特殊,不能出什么问题。”我点头,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说道:“你为什么会怀疑到小泠的身上?其实我觉得,这个孩子真的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而且,依照目前的形势,如果小泠真的想要做些什么事情,那至少要打败前面四位哥哥。晨芯,你老实回答嫂子,你觉着这有可能吗?”昭阳垂下头思考,回道:“我觉得可能性确实不太大。”我点头。
过去一会儿,我同她道别,回房间休息。快到房间时,想到宜儿的状况,又转回身进了她的房间。宜儿正在睡觉,我在她床边坐了一会儿,为她掖好被子又走出来。正好遇上寄完信回来的姜靖明和夜澜,姜靖明走上来问道:“小三儿,能否借一步说话?”他神情严肃,我总觉得可能是有什么大事想谈,点头跟着他们下了楼,在楼下靠角落的位置坐下。姜靖明点了茶和花生米,坐在那儿跟座佛像似的,我问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我还打算去洗澡呢。”这天气越来越冷,还是早点上床睡觉为好。姜靖明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已经将信寄出去了,而且也试着彻查一回那个皮袋。”我捻起一颗花生米丢到嘴里,问道:“所以,你只是想来跟我报告进度的么?哥,我又不是你的长官,你跟我提这么多做什么?”姜靖明看一眼夜澜,说道:“我们目前怀疑,那些东西是从皇子府里流出来的。”
我蹙眉,会与万驹国做生意的除了皇子们之外,还可能有大臣们。但姜靖明这番话,无异是将范围缩得极小。有府宅的仅六名皇子,而黎瑾恒这儿的内务皆是由芷茵姑姑协助我打理,如果府内真的养了万驹国的马,我不可能会不知道。但依照黎瑾恒的脾气,他不大喜欢马匹的味道,往往是将马养在城外的营地里。那就不符合姜靖明口中‘皇子府’的要求,剩下还有五个人,如果真的要认真检查,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小三儿,你对此有什么想法?”他收起以往玩世不恭的表情,极为认真地看着我。我回道:“如果是我的话,我什么都猜不到。你给我的线索太少了,而且,送那些东西的人的动机呢?你了解过么?他们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姜靖明似乎是我这一连串的问题击败,默默摇了摇头,夜澜接替他说道:“目前能获知的线索是,这匹马属都城皇子府,而它的主人抑或者敌人,与简主事是熟识。”我皱眉,“我为什么有种错觉,似乎,你们在引我去怀疑子长?”夜澜道:“我没有这样的意思。而且据我所知,子长并不喜万驹国的马,说是气味太重,且只适合作为日常使用的马,不能出战。”我点头,“他的确说过这样的话。”姜靖明低着头好一会儿,后来忽然抬起来,说道:“我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觉着有些不大对。倒不是我觉着子长如何,只是这皮袋出现得实在太过蹊跷。小三儿,你当真没有怀疑的对象么?”
我认真点头,回道:“你希望我将目光投放到谁的身上?”他抿紧嘴唇,极轻地摇了下头。他是不希望我怀疑什么人,还是暂时不想去提这件事?我倒是有些看不准。夜澜倒好茶推到我面前,说道:“这事或许该从长计议。不过……”他顿了顿,“我还是觉着,今日得好好歇息,明日动身前往夜郎国罢。在此地停留过长时间,或许也不是什么好事。”我们一道点头。他继续说道:“届时我会着人留意这两起奇怪的案子,莫让这些事影响了大家出游的心情。”我道:“夜郎国还是如我离开时那样繁华么?”夜澜轻笑,“一时半会儿不会有大发展,但是也不会颓靡。我这回答,你可是满意?”
“满意满意。”我连连点头,又压低声音凑近问道:“说起来,你们可是见到过那些暗卫?我一直都找不到他们的身影。难不成一个个的藏得这么深么?”夜澜眯起眼笑了笑,“既然是暗卫,自然是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被人发现的。怎么?青璃对他们感兴趣么?”我道:“感兴趣那肯定是感兴趣的,但是怎么说的,其实更想感谢他们吧。毕竟跟着我们一路,也不知道睡在哪里,吃在什么地方,想去瞧瞧。算是个慰问?”姜靖明抬起头,往我额头弹了个响指,说道:“他们是暗卫,自然是不能随意露面的。否则如何对得起‘暗’这个字?但若你真是想见,等夜再深些,我会令他们出来。”
“那敢情好。”我说,“哥,你现在有空么?我想出门买点东西。”姜靖明撇嘴,“刚才怎么不跟师旋他们一起出去?现在出门,恐怕有些店面都已经关门了。”我道:“能找到一点是一点嘛,可以吗?”姜靖明问夜澜是否要陪同,夜澜摇头说自己有点犯困,想先去休息。姜靖明了然,确认身上荷包里的银钱后,跟在我身后出去,临走时还嘱咐夜澜关好窗户,不要随便放陌生人进屋。我忍不住揶揄道:“你怎么跟管自己相公似的管着夜澜大哥?都是这么大的人,这些分寸他还是懂的。好了,我们先出去罢。”姜靖明点了下我的头,微微埋怨道:“就你这小丫头话最多,成天都让人想揍你。”我狠狠送他一个白眼。
正如姜靖明刚才说的,街上确实已经没几家正在营业的商铺,亮着烛光的多是楼上的住户。两旁剩余的只有一个馄饨摊,可我们目前吃得很饱,这个自然是引不起我们的兴趣,只得继续朝前走,姜靖明在一家布坊前停下脚步,问道:“你心底,当真一点计较都没有?”wavv
“计较什么?是今晚没有给衙门的人饭钱,还是刚才就吃了花生米,你怕我会饿?”我奇怪地看着他,姜靖明疑惑望来,“我说的计较与你想的是同一样事物么?”我想了想,暗暗摇头,回道:“你想我去计较什么呢?敬爱的大哥?”姜靖明道:“这场夺嫡之战,你究竟会站在哪一方?”我道:“答案不是早就告诉你了么?我自然会帮我的夫婿,怎么?你打算帮外人么?”姜靖明欲言又止,挣扎好半晌才说道:“如果我告诉你,你夫婿的本性跟你现在见到的完全不一样,你会怎么办?”怎么办?我这样问自己。可我能怎么办呢?我喜欢这个人,想跟他在一起,仅此而已。姜靖明见我没有回答,又说道:“朝堂上的纷争,不能全信,也不能全不信。爹当初明哲保身,从更为激烈的夺嫡战中功成身退,可我们真的可以么?”向来意气风发的姜靖明忽然这样多愁善感起来,我心里一下子觉着不大适应,如果夺嫡战真的会给一个人带来很大的影响,甚至改变他的性格的话,我觉着有点惶恐。可如今,似乎已是箭在弦上,不能不发了。
“小三儿,我会努力保全你,努力保全姜家。”姜靖明握紧拳头目光灼灼,“当年父亲以一己之力护住姜家,作为他的儿子,我也应当有这样的勇气和本事。”我按住他的肩膀,“好样的,我们月落老大。”
姜靖明:“……”
“别叫我大哥,叫我老大。不对,叫我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