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专注杀伐,终日浴血奋战,但心里却是比任何人都敏感脆弱。或许,我有些明白黎瑾恒当初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心魔了。
姜靖明揉了下我的头发,爽朗的声音响起,“小三儿你最近发呆的日子似乎有点多了,究竟是怎么回事?而且你的感觉是不是也比往常迟钝了点?”我有些疑惑,回道:“你从哪里觉察出来的?我一直感觉我的第六感还是很准的。”姜靖明眨眨眼,轻笑,“是么?我不信。”我哼了一声,“不信就算,反正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夜澜陡然停住脚步,指着前方停着的马儿说道:“这马鞍似曾相识,月落,你有印象么?”姜靖明愣神,回道:“这似乎是万驹国的马。”
万驹国?这个国家似乎离这儿至少百里吧?这马是怎么来的?难不成是由主人带来?姜靖明走上前,摸了摸马鬃,那马有些顺从地蹭了蹭他的手,他取下马背上的皮袋,向周围问了一圈,最终将马牵到我们住着的驿馆里。吩咐伙计好生照看后,他提着袋子上楼,听到动静的昭阳三人纷纷从自己的房间里钻出头,昭阳见到他手上的袋子时,猛地睁大眼睛,“那是雨胧的东西!”又催促姜靖明靠近些让她细瞧。雨胧?这似乎是简主事的字。昭阳再三确认,诧异道:“这的确是雨胧的私人物件,月落大哥你们是从何处得来的?”姜靖明将事情简明扼要地告知,昭阳边听边皱起眉头,“你们确定只有马,没有人么?”姜靖明认真点头,脸上同样有些急切。
“这倒是有些奇怪了。”昭阳说,“我先前同雨胧提过出行一事,他说若是有事会发信至驿站。更紧急些的,会让信差前来传达,怎么会忽然送来自己的私人物品?”师旋环顾四周,开口道:“诸位哥哥姐姐们,要不进房再谈,这里人多眼杂,我担心会有什么意外。”大家一致同意,全然集中到姜靖明他们的房间门口,在进屋前的刹那,我陡然发现隔壁房间的门堪堪合上……
姜靖明把皮袋放到桌上,问道:“你可知雨胧可有万驹国的友人?”昭阳摇头,“他自小在黎国长大,负责的也都是黎国翰林院的事。万驹国使者来访时,他也一直都与同僚在忙着修书等事,着实寻不出空交新友。且若真是与万驹国的人有所牵连,我不会不知道。”他们这对未婚夫妻之间倒还真是无话不谈,我原以为昭阳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没想到还有这样细心的一面。姜靖明继续问道:“你当真确定这是简主事的私物么?可是有什么凭证?”昭阳点头,指着上头的海棠花,“这是我先前赶工绣的,但因着夜深人倦,有几处走针。如果不细看是看不出来异样,但若是你们仔细查看的话,会发现这花里有个‘雨’字,是我之前改针绣的。”我心里为她不住叫好,要是我也能有这手艺,绝对要给黎瑾恒做几套衣服,再给我的孩子们做玩偶玩。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或许还能给女儿做个小芭比?
夜澜的声音忽然打断我的构想,只听他问道:“月落,这里头可是有什么东西?”姜靖明点头,将东西交给昭阳,“这是你未婚夫婿的东西,还是由你查看比较好。”昭阳点头,将里头的东西一股脑儿地都倒到桌子上。里头的东西都极为普通,毛笔、没字的宣纸、刻了一半的印鉴,以及他人寄来的信件。姜靖明依旧请昭阳拆阅信件,昭阳很快读完,说道:“信上说的都是些杂碎事,看上去有点像是家书。”姜靖明问是否为简家的家书,昭阳摇头,“这落款我从未见过,且收信人也不是雨胧。”她将信摊开到我们面前,我看了一眼开头,福生?这个人我的确没有任何印象,于是问道:“会不会是简主事的同僚?”姜靖明看了眼信封,当即摇头,“如果是同僚的话,何以收信点会是这个城镇?”我记着翰林院的学士们往往很少出门,一般都是因公事偶尔出几次差,如果朝中有事,会直接派信驿的人上门通知。而如果是家书之类的,往往都是直接寄向都城的信驿,再由信使统一整理分发。确实不会出现翰林院学士的家书被寄到他地的情况,但现在这封信出现在简主事的私人皮袋中,着实是有些古怪。
姜靖明眯起眼,检查着那枚印章,低声道:“晨芯,你出门时可是带上自己的私印?”昭阳摇头,他便看向奉阳,同样是否定的答案。姜靖明试着摸了下自己怀里、袖间和腰间,也是一无所获,夜澜问可否使用木牌,他摇了摇头,“你的木牌实在重要,要是落在心术不正的人手中,只怕是个极大的隐患。”印章么?我想了想,勾出脖子上的红绳,问道:“子长的私印可以吗?”姜靖明登时被惊出一丢丢双下巴,惊道:“黎子长怎么连这种东西都交给你保管?就不怕丢了吗?”我抓抓自己的脖子,凑近身子说道:“说是他的私印,其实没有他的名字,就是有个标记。”我的肩膀猛地被拍了一记,姜靖明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小三儿,有标记也足以弄死人了。不过,先交给我瞅瞅,我看看能不能用。”我取下绳子递给他,姜靖明往上头呵了一口气,在宣纸上用力压了一下,印出一个疑似狼爪的图案,而后将那小块纸张撕碎,又拿着印章对昭阳说道:“你写封信给简主事,向他询问此事。落款就用这个印章。”昭阳点头同意,我出门唤伙计送来笔墨纸砚。
昭阳依着姜靖明的意思拟好书信,姜靖明读过一遍,往落款的位置用力摁下印章,封好口同夜澜一道出去寄信。在他们离开后,奉阳有些着急地问道:“姐夫不会出什么事吧?我听着怎么感觉像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了。”昭阳瞥她一眼,伸手捏了下她的脸,“我相信雨胧会平安无事的。嫂子,那匹马现在何处?”我回说正在驿馆的马厩里,昭阳点点头。师旋欲言又止,用小鹿似的眼睛盯着我,我冲他微笑,“怎么了?有话可以直说,都是自己人,不要这么拘谨。”师旋轻轻点头,清了清嗓子说道:“那位简主事是晨芯姐姐的未婚夫婿,照理而言,如果真的担心晨芯姐姐,会否亲自前来?”昭阳摇头,“翰林院每日都有许多公务要办,而且我出门时带了暗卫,雨胧也知晓此事。”奉阳看向师旋,问道:“你忽然问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可用的想法呢。真是的,白白浪费别人的期待。”师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我就是感觉这件事有点奇怪。而且我曾经听我爹提过,黎国几年前就已经不与万驹国进行马匹生意了,如果那匹马真的是从黎国都城来的,会不会牵涉到更不一样的事情上?”万驹国?我心里咯噔一声,黎瑾言府里的那些马就是从万驹国运来的,难道是那些马中的一匹吗?但是我实在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又跟黎瑾言扯上关系了?怎么哪里都有他的事情?这个人看上去也没这么像空气啊。wavv
昭阳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点什么了。”我们赶忙看向她,她稍稍惊诧,继续说道:“我曾经听雨胧提过,都城内似乎有人在私底下与万驹国进行交易。”是黎瑾言吧,我心说。奉阳插言,“我听宫人们说,似乎是大哥。”昭阳淡然回复吗,“大哥这事,父王已然知晓,他是同父王报备过的,所以并无大问题。”如果黎瑾言那些马没问题的话,为什么我当初会听到所谓私马的传言?那时候是因为什么听到这句话的呢?我的脑子忽然乱成一团浆糊,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果然真的是一孕傻三年,一下子什么事情都想不起来了。奉阳道:“那会是谁呢?”昭阳摇头,“既然敢私自同万驹国做交易,肯定是不敢被我们查到的。我们在这里猜破大天,没准儿还会猜得偏题,不如等雨胧的回信罢?”我点头。
聊了一会儿话后,奉阳和师旋想出门逛街,问我们是否要一起。昭阳说有点困倦,想要歇息,我刚从外头回来,自然不想再出门,他二人便相携离开。我见他们走远,也站起身打算开门,忽听昭阳开口叫住我,“嫂子暂且坐下,晨芯有话想问嫂子。”我心底有点小小的担忧,依着她的指示坐到她的对面,只见她为我添好茶,问道:“此事嫂子你如何看?”我皱眉,“你问我么?我着实没什么想法。因为我当初只听到大皇子殿下曾与万驹国做交易的话语,旁的事确实是空白。”昭阳微笑,“嫂子方才是想到了什么吗?我见你似乎有一瞬的失神,如今形势诡异,还请嫂子莫要瞒着我。”
她目光殷切,让我隐隐心里隐隐有些惶恐起来。我该把我的怀疑告诉她么?我心里有些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