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跟你们做个交易,我保证这次不会反水。他再三保证着。
我接过黎璟递来的热水,问道:“你回回都说这句话,不觉着腻味吗?”
“我只想换叔父的命。”
黎璟道:“我可以同你做这个交易,但事先告知,我无法保证能够完整保下玄蒙的性命。”黎钰接茬,“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我说过了!我叔父不是这种人!他比所有人都爱着夜郎国,你们为什么总觉着他是坏人?叔父是我这辈子最敬重的人,我不允许你们这样诋毁他。”
回回提到玄蒙,玄羽的表现都显得异常激动,就好像是被人触碰了逆鳞,从高贵冷傲的贵公子一下子化为暴跳如雷的莽撞汉。或许,真如书上所说的,每个人心里都会有一个珍视的人,他心里存着的定然就是他的叔父吧?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玄羽的反应实在有点偏激,而且一直不住地说要与我们做交易,他真的知道点什么吗?
黎瑾恒道:“若我与国师一同向你许诺,你可愿意将秘密告知?”
“空口无凭,需白纸黑字为证,否则我难以信服。”这小娃娃倒是个鬼灵精,我看着与姜靖晗差不多大小的玄羽如是想道。
黎璟道:“待船靠岸,自会予你一个交代。”
可似乎我们并不能等到那个时候,因为海上突然笔直地行来一条陌生的船,饶是黎瑾恒、黎钰他们联手对抗,都无法安然脱身。
“你们是什么人?”黎璟高声问这群打扮有些古怪的男人们。
高壮的黑皮男人道:“奉上头的命令,捉拿四皇子黎瑾恒及其党羽归案。”归案?什么案?
“你们是谁?”黎钰问。
“我们自然是陛下的监察使,四皇子黎瑾恒,圣旨在此,还不速速跪下接旨?”
黎瑾恒不卑不亢,将身子往我面前移了移,“宣读圣旨前,请先证明你们的身份。”那黑皮男人冷冷一笑,像是早知会有这么一出,掏出怀里的令牌,“四皇子请看。”只见这四方牌子上用金漆写着一个‘监’字,黎璟仔细瞧了一会儿,说道:“的确是监察使的令牌。”
黎瑾泠道:“牌子是真的,但是我不觉得叔叔们也是真的。”那黑皮男人又是一笑,“七皇子殿下哪里的话,这等大逆之罪谁敢轻易犯下?”
“总是会有很多不怕死的人。”黎瑾泠说完,抱着幼狼贴近我身边。
我道:“既有圣旨,何不宣读?”
“请四皇子殿下跪下接旨。”
黎璟道:“未证明你们身份为真之前,我们谁都不会跪下。”黑皮男人似乎有点被逼急了,自怀里抽出一个卷轴,念道:“武帝诏曰:四皇子瑾恒结党营私,勾结外人行不忠不孝不义之事,着即日返回黎国都城参与审讯,若有违抗者,斩立决。”他将圣旨双手递给黎瑾恒,“四皇子殿下若是不信,可验明真身。”
黎瑾恒辨认良久,“这的确是父王的笔迹和印章。”
“既然四皇子殿下已然确认,那就请殿下同我们走一趟。”
“慢着,”我上前拦住他们的去路,并抓住黎瑾恒的胳膊,“方才你还提到党羽,那么他的党羽是谁?”
“自然是那位夜郎国的玄羽和在逃的玄蒙。”玄羽和玄蒙?这两个人不是黎瑾言的帮凶吗?
黎瑾恒眯了下眼,陡然发笑,“不知审讯我的是哪位大人?”
“自然是郭茗鑫郭大人。”郭茗鑫?这不是二殿下的得力助手吗?难不成.
“殿下请罢。”黑皮男人朝我瞧了一眼,“姜娘娘若还不放手,我便以妨碍公务罪一并带走娘娘,届时恐怕难堪得很。”
“青儿,且放手罢。”
我道:“我会尽快回都城跟你重聚。”黎瑾恒点头,跟着黑皮男人他们上了另一艘朴素的大船,临走前,黑皮男人的手下顺带着拎小鸡似的拎走玄羽,场面虽然有些好笑,但我却是半点都笑不出来。
黎瑾恒是黎武帝最抱有希望的继承人之一,怎么会突然派监察使来调查他,而且还冠上所谓的结党营私的罪名?这未免也太奇怪了。可既然笔迹和印章没有问题,那便称不上是有人伪造,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待大船驶远后,黎璟走到我身旁说道:“你相信吗?”
“相信什么?”
“他们的身份。”
“难道他们不是监察使?”
黎钰道:“监察使没有令牌。”
“怎么可能?我二姐同我提过,陛下曾为监察使们刻意打造了贴身的令牌,以作表明身份之用,难道是我二姐在骗我吗?”
黎瑾泠扯扯我的裙子,“默语姐姐没有骗人,骗人的是父王。”
“什么意思?”我问。
“意思就是,”黎璟神秘一笑,“那群人是假冒的。”
我大惊,“子长莫非也知道?”
“他知道。”黎璟点头,看向黎钰,“因为他自己就是监察使之一。”
黎瑾恒是监察使之一?这事他怎么从来没有跟我提过?这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
黎璟似乎看出我的疑惑,“子长是监察使之一,而监察使的长官正是你的父亲。”我的父亲?姜大使?这消息更加诡谲。
“小青儿,我知道你一时无法接受,但这的确是事实。除你父亲与子长外,我们两人并月落也是监察使的成员。”
我思来想去,问道:“依照你的意思,如果除你们之外的人使用了监察使的名号,那他们一定是假冒的?是不是这个意思?”
“的确如此。”
“那你们如何表明自己的身份呢?”
黎璟回答:“待需要我们之时,陛下自会发下凭证。”黎瑾泠问道:“那些叔叔们会对大哥和刚才那个好看哥哥做什么?”
“得看他们是谁的手下,如若是敌人的,大抵没有什么好事。”
我道:“这不是在把他们两个人往火坑里推吗?”
“不,我想子长心里已然有数。”黎璟道。
“为什么?”
黎钰说道:“朝中知晓监察使存在的只有诸位皇子,而听得他们手中握有令牌的,则是不出一只手。”
“除去子长和小泠,还有谁?”
“瑾奕与瑾祈。”
我蹙眉,“也就是说,罪魁祸首就在大皇子、三皇子、五皇子之中?”
“大抵如此。”
船靠岸停住,黎瑾泠伸手求抱抱,幼狼顺势跳到他的肩上,我抱起他跟着黎璟和黎钰一起下船。黎瑾尧已领着人在岸边等候,不等我们开口,面露憾色,说道:“四弟的事,我已听监察使提起,着实遗憾得很。”
黎璟道:“备两匹快马和一辆马车,我们要回都城。”
“是,国师大人。”黎瑾尧转头与手底下人吩咐几句,又引我们往驿馆走去,等大家安定好后,他遣人离开,问道:“真是监察使吗?”
“瑾尧如何看?”
黎瑾尧想了想,“我只觉有些蹊跷,这二十多年来,我从未听闻监察使现身,怎的今日忽然冒出,且还带走四弟?这着实令我百思不得其解。”wavv
“他们是如何与你说的?”
“监察使的长官告知,我因涉嫌包庇罪犯,需即刻回都城向父王谢罪。”看黎瑾尧这有问即答的模样,我忽然觉得他是个憨厚之人,这样的人的确不适宜担当君王,难怪黎武帝会赐他一个繁华的镇子,让他专注于商业之事。
黎钰道:“那你便与我们一道回去罢。”黎瑾尧摇头,“此地还有事未做好交接,需再留两日,届时我会想法子赶上国师你们的队伍。”
黎璟道:“那我们便静候你的佳音。”
翌日。
我们收拾好行囊出发,黎瑾尧准备了一大包袱的吃食让我们在路上作为零嘴,黎瑾泠刚坐上车就伸手扒拉着包袱,掏出几块糕饼与恢复原形的雅歌分食。
“不是才吃过早点么?怎的又饿了?”我笑问。
黎瑾泠扬起他的小脑袋,“因为我正在长身体。”雅歌笑着拍他的脸,冲我嘻嘻笑,“那我也在长身体。”
“好好好,你们都在长身体。不过还是少吃点好,省得到时候马车颠簸,肚子不舒服。”
二人齐齐点头。
在糕饼快要吃完的时候,黎瑾泠发生问道:“嫂子,你说那些人会对四哥做什么事?我听说很多坏叔叔会用很多稀奇古怪的法子,他们会不会也这样对四哥?”
我摇头,接过雅歌递来水壶,“我不知道。但既然有人让那群人假冒监察使且假传圣旨,一时半会儿定然不会放过黎瑾恒。”
“嫂子不着急么?”
“你不也是?”
“我相信四哥。”
“我也是。”我说。
但这话说完,我自己都觉着没多少底气。这些人分明就是冲着黎瑾恒来的,而且还提到玄羽和玄蒙,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应该与那个人有关。他就这样沉不住气了吗?
雅歌舔着指头上沾着的糖粉,“你们黎国的人就这么喜欢算计来算计去的吗?感觉好让人讨厌。”
黎瑾泠用力拍他的胳膊,“那是个别人,四哥四嫂六哥还有国师大人他们都不会这样。你不要觉着一个人坏,就觉得一个国家的人都坏。”
雅歌揉着自己的手臂,嘟囔道:“我只是不喜欢这种尔虞我诈的感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