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这句话究竟给黎瑾恒带来多大的影响,只知道他这天晚上翻来覆去了很久,直至三更天才勉强睡着。
咏真因半决赛的事,终日与垠栖关在房里研究,三餐皆是拜托店家送进屋内。黎瑾祈因着无事可做,领着黎瑾祈、雅歌、奉阳三人出门逛街,而黎璟与黎钰时常前来谈事,恰如现在这般。
时间过去好一阵子,他们三人大眼望小眼,看着就像是在玩谁先眨眼谁就输的游戏。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挑拣一块豆沙糕嚼着。
“安晓禾是绣安无疑。”黎钰忽然开口,惊得我险些被豆沙馅呛了嗓子,赶忙接过黎瑾恒递来的茶,舒坦些后问道:“如果知道她目前使用的假身份,那我们是不是就能在半决赛的时候围堵她,抢她手里的解药?”
“小晗儿,请摆正你的身份。”黎璟沉着脸,“堂堂黎国四皇妃怎么能做出这等鸡鸣狗盗之事?”
我一时无言,他继续道:“届时我与雅歌商量一番,看他是否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药偷回。”这个人真的是黎国备受尊崇的国师大人吗?怕不是个水货吧?
黎钰瞥他一眼,冲黎瑾恒开口,“绣安之事,你有何见解?”
“彩凤山上有什么?”黎瑾恒看向黎璟,“不然你也犯不着年年到此一游。”
我问:“成天待在塔里很容易生病的吧?偶尔出来走走也是个不错的选择。”黎钰道:“离城的时间过久,容易引来祸患。”
“彩凤山内有彩凤神庙,仅此而已。”黎璟的表情看不出任何不对劲,可我总觉着他似乎隐瞒了什么。
黎瑾恒把指头按得咔吧响,“如果什么都没有,绣安不会冒险现身。毕竟她目前是被多国追杀的通缉犯,国师大人,暗夜郎军团在落月城引发的民闹是否也与此有关?”
“你们究竟知道多少?”黎璟的目光骤然警惕,又逐渐微微放松下来,“黎家的子嗣终究不会太弱。”
“我们只知道该知道的,剩余的,想听你来解说。”
我伸手摸了把瓜子开始嗑,黎钰也伸手取了一小点,小屁股挪了几下坐到我身边,“小晗儿,你怎就这样坦然大气?真不愧是腾骥叔一手培养出的女儿。”
“我一旦插嘴了,他们不就不能讲故事了吗?你那撮好吃吗?我这儿的是南瓜子,要不要交换?”
“好呀。”
黎瑾恒与黎璟不约而同地叹气,四目在我们脸上停留半晌,“这就是我当初指名道姓要你迎娶的丫头。”
“这就是我当初执意请求你留下的辅佐官。”
我看向黎钰,“原来你是被子长留下的?背后是有什么故事吗?”
“这又是个很长的故事,不提也罢。”
黎璟道:“彩凤神庙中供奉着彩凤神的衣冠冢,这事人尽皆知。且向来有个传言,彩凤神会定时下凡探望自己的子民,依照我的演算,应在双年交接之际。”
我点着自己的指头,除夕?那不就是在五天之后?可是神佛这类事物,当真存在吗?
“这就是暗夜郎军团闹城的原因?”
“彩凤神在彩凤镇,他们跑到落月城闹事做什么?迷路了?”我问。
黎璟摇头,“恐怕他们是想找这个。”他从腰间取出一颗珠子,珠色如海水般深邃,映着光时又是玲珑剔透,“小晗儿,默语可曾与你说过腾骥叔当年放弃右相身份,带着一家老小迁居还是孤城的落月城?”
“没有。”
“这事我也是听师傅提起,师傅说当年腾骥叔在朝中遭文臣弹劾,认为他谗言媚上,且有功高盖主之嫌,为保住腾骥叔这位良才,陛下才会忍痛将其远派。”每次陷入回忆时,黎璟都会露出不同于外表的成熟来,“但后来才知,派遣腾骥叔入城是正确之举。”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爹能在顷刻间将孤城变得繁荣热闹?”
“这是其一,”他拨动着手心里的珠子,“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它。小晗儿或许对此物有些陌生,但子长应当有所耳闻。这就是‘落月珠’。”
落月珠?可是月光不该是偏白色的吗?这分明是更偏向蓝天或大海的色调吧?我心想。
“相传落月城乃月神的宫殿,当月神陷入沉睡后,她的神识便化作落月珠继续守护着她的子民。因着月神是海王与前任月神之女,所以落月珠便沾染上海与月双重色彩,传闻中还说,若在满月之夜将珠子对准月光,会看到意想不到的景色。”黎瑾恒的声音抑扬顿挫,比茶馆里的说书先生来得更为引人入胜。
“但我始终不知,暗夜郎军团的人为何要夺取落月珠?”xdw8
“落月珠,彩凤羽,玄狼牙。集齐这三件宝物者,可呼风唤雨,一朝为王。虽然我认为这有够可笑,但为了彩凤镇与玄夜狼族的安宁,还是与阿钰提前赶来阻止。”
“我有一事不明,”我感觉自己像回到课堂,不由自主地举起手,“如果手中既有落月珠又有玄狼牙的人会如何?”
“自然会成为他们的敌人。”
我拽拽黎瑾恒的袖子,玩笑道:“走吧,咱们离他远点。”
“小晗儿,你脖子上还有胸前的东西可愿借我一观?”
“那你记得还我。还有,全部给我转身。”说着,我起身往床边走去,黎瑾恒默然跟在我身上,我登时推他离开,“你瞧什么,也给我乖乖坐在那儿等着。”
“好歹夫妻一场。”
“流氓。”我笑骂一声,推着他的后背将他送回原处。
黎璟研究着我交予他的东西,半晌才道:“你带这么多东西在身上,不嫌重得慌吗?”
“久了就习惯了,少一样都觉得难受。”
黎钰询问结果,黎璟点头,“这的确是连家家传的暖玉。至于这印鉴,既然玄雀认定是由老狼牙的牙齿所雕刻,那便是罢,毕竟他们玄狼之事还是他更了解。”
“所以,你查看这些是打算做什么?想估算价格好去二手回收?”我问。
他捏着长命锁银链的手一顿,“你们那个世界的人说话都这么,嗯,逗趣?”
“多谢夸奖。不过,问句正经话,你瞧这些做什么?”
“这便是玄狼牙中的一种。”
我想了想,“那咱们现在都可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只要不阴沟里翻船,怎么着都能度过这一关。”
“应是如此。”他把东西交还,我将三样东西搁到荷包里,暂且揣到怀中。
我又问:“现在夜郎国国主已定,他们难道还要谋反?这不是脑子有问题吗?”
“只要继任的人不合他们心意,他们自然会升起推翻之心。”
“他们?他们是谁?”怎么又出来新的敌人?
黎璟摇头,“不可说,不可说。”
我们离房打算回去时,奉阳这三个小孩子人手一袋糖球,鼓着半边脸颊奔来,黎瑾泠含糊不清地在我身前蹦来蹦去,听他的意思像是黎瑾祈今日带他们吃玩了几个地方,下次想带我去瞧瞧。
我弯身摸了摸正在低头盯纸袋的雅歌,“你怎么闷闷不乐的?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他将紧攥着的拳头展开,上头赫然躺着一颗牙齿,刚张开嘴便有一道血痕自唇角滑下,我笑道:“这是要换牙了,我小时候也遇过这样的事。”
“雅歌,雅歌没有哭。”
“嗯,真是个乖孩子。”我抽走纸袋交给黎瑾恒,“在换牙期间还是少吃点甜食,你子长哥哥是大人,牙掉光了都没关系,但是你不行。”
“青儿。”黎瑾恒无奈。
“子长,六弟,劳你们先照顾奉阳与小泠,我带雅歌去个地方。”我直身牵起他的手,转头嘱咐。
“我也要去。”黎瑾泠喊。
“我也是,嫂子不能偏心。”
“倒不是什么大事,要是你们愿意的话可以一道跟随。”
黎瑾祈温和微笑,“我有事要与四哥商讨,便不凑这回的热闹了。”
“青儿万事小心。”言罢,黎瑾恒领黎瑾祈回屋。
奉阳与我一人牵一个,说笑着下了楼,我向老板讨要锄头和花铲,领着他们来到郊外空地。
黎瑾泠绕着身旁大树一圈,“嫂子这是要做什么?”
“我想给你们施个法术。”说着,我在地上挖出个小坑,“雅歌,把牙齿丢进来。”雅歌照做,我解下悬在腰间的小囊,往坑里倒出一些,埋好土浇上奉阳送来的水,“有老人家说,如果把自然脱落的牙齿与花种埋在一起,牙齿的主人会被花神娘娘保佑,而且花儿也会生得更加美丽。”
我冲雅歌招手,“来,跟我一起念:雅歌的花儿快快长,保佑雅歌一切顺心。”念完三遍后,我对他们说道:“这就是我的法术,虽然一时半会儿可能不会生效。”
黎瑾泠道:“那等我掉牙齿的时候,是不是也能和嫂子一起去种花呢?”
“当然可以。”
奉阳急拽住我的胳膊,“我也要,嫂子可别忘了我。”
“届时别忘了来通知我。”
“好!”三人稚嫩的脸笑得天真,而我心底却是生起满满的罪恶感。明明老人家的话是真,宜儿临走前赠送的花种亦无问题,可我的心终究落不了地。
雅歌,希望你得知真相时,还愿意认我为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