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人助我将黎瑾恒抬进客房。
“小姐,我现在去请大夫。”弟弟道。
我叫住他,“别太张扬。”他拍拍自己的胸脯,“我办事,小姐放心吧。”脚下生风跑远。
我把手帕沾水擦拭黎瑾恒的脸颊,他面色如常,呼吸也是平缓,看上去就像是累极睡着一般。
“小姐,大致的我已安排好了。阿二稍后就请大夫过来。”哥哥走到床边,观察黎瑾恒的脸色,轻道一句奇怪,我正想多问,便见阿二匆匆携大夫赶来。
“你们且让开,让病人好好呼吸。”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这大夫的神色却不见任何变化,我看向阿大,他正抱胸深思。究竟他刚才想告诉我什么呢?
忽听阿二一声呼唤,我猛回神见大夫起身,赶忙凑上前询问结果,他瞧我一眼,问道:“他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夫君。”
“你夫君这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休息两天,吃点清淡的就好。”
我问:“那是什么病?”
“操劳过度。”
阿二不声不响地拿过大夫开的方子去抓药,阿大道了声得罪,伸手就为黎瑾恒诊脉,又翻看他的眼皮,说道:“小姐来时,可曾吃过或用过什么?”
“我与他一道吃饭,只比他多喝一两天药。”
“什么药?”
“安胎药。”
他红着脸轻咳一声,“这不是简单的劳累过度。”
“那是什么?”
“姑爷可能中毒了。”
中毒?是他伤口上的吗?
又听阿大一句得罪,他解开黎瑾恒胳膊上的绷带,指着上头并无异常的伤口道:“这毒实在怪异。”
“难道不是因为他身体好,所以伤口才恢复得比旁人快一点吗?”
阿大摇头,“这便是此毒的厉害之处。”他自怀中摸出个小包,着我去取烛台,又将烧过片档的细针沿七星状扎在黎瑾恒伤口四周。约摸一炷香后,他自下而上拔去银针,又令我倒来热茶静候。
不多时,黎瑾恒身子微动,额上冷汗如线,双目与眉头紧皱,翻身吐出一大口鲜血。血是通红的,并不是我认知中的乌黑。
“给他喂一口茶,小口点。”
我依法照做,这茶水还未入喉,又哇一声喷溅在地,这回却是多了块血污,形状类似水蛭,很快不再蠕动。
阿大掏出随身的药瓶重新为黎瑾恒包扎,对我道:“服是暗夜郎军团的服,毒却是黑云城的毒。”
我一惊,“你的意思是,那托和垠栖已经结盟了?”
“难说。”黎瑾恒不住咳嗽,朝阿大拱手,“多谢阿大兄弟出手相救。”
阿大颔首,“黎将军好生歇息。”黎瑾恒忽然握了下他的手腕,一言不发地投来个意味不明的眼神,而后再次沉沉睡去。
“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我点头,跟着他往旅店的后院去,阿二正巧端了熬好的药要上楼,阿大拦住他嗅了嗅气味,这才放他离开。
“你是大夫?”我问。
“小时候跟着祖父学过一点,长大后云游四方,跟着各地方士问过一点毒理。”他踌躇着继续道,“将军醒后或有后遗症,还请小姐做好准备。”
“是失忆还是发狂?”
阿大摇头,“此毒因人而异,我不好轻断。”
“我能相信你吗?”我抬眼直视他。
“信不信任,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我能告诉小姐的是,我们兄弟依主人之命护送您二位安然回月眠城,旁的事不予理会。”
我问起黎瑾恒受伤的经过,他只说是在路上遇袭,至于人数、兵器、武功路数等诸如此类的细节都没有道出。
“你们在镇外碰到的关卡呢?那些是什么人?”
“本国的士兵,说是在盘查可疑人士。”
可疑人士?
“似乎正在通缉什么人。我只瞥了一眼,似乎是名女子。”
女子?
用过晚饭,阿大阿二两兄弟回屋休息,黎瑾恒早早睡下,我喝过药看了会儿月亮也躺下休息。
半夜枕边传来零碎声响,我轻声唤黎瑾恒,他道:“劳晗儿点盏灯罢,我想写封信。”
我下床点好蜡烛,走到床边扶他起身,他问道:“晗儿点灯了么?”
“点了。”
我试着将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猛然被他扣住腕子,“晗儿莫试。”我刚想松出一口气,就听他继续道:“的确如此。”
“什么都看不见吗?”我扶他坐正,他眼里少了昔日的光彩,隐隐生出几分苍凉。
他笑道:“原先还能看到一点光亮,这回醒来倒是一片漆黑了。”xdw8
他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呢?为将者,内心真的就这样强大吗?
“你是什么时候.”我按下心中翻腾的情绪,“什么时候发现的?”
“嗯?”
“你的眼睛。”
他回忆道:“大抵是在晗儿为我包扎伤口的时候罢,那时觉着眼前有点模糊。原想着可能只是中了麻药,便没有多加在意。”
“阿大说这可能是后遗症。”我掖了掖他身上的被子,“除了看不见东西外,你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那位阿大兄弟并非寻常人士。”
我道:“能同你一起击退敌人,还能为你解毒,自然不是个普通人。不过,他的针法我像是在哪里见过。”
“如何?”
“像北斗七星。”这话一出,我心里就开始打鼓,黎国的文化中有这样的概念吗?
黎瑾恒果真蹙起眉来,但并未询问何为北斗七星,而是继续追问阿大的施针手法和使用的针包,我逐一解答,他弯起嘴角,没头没脑地来了句,“三娘姨是顶疼你的。”
“何以见得?”
“不早了,先安歇罢。”
我吹灭蜡烛回床躺下,追问他刚才话中的含义,他只摸了摸我的头发,言中带笑,“有晗儿在侧,着实舒心。”
“等天亮后,我再去请大夫来一遭吧?”我换了个舒服姿势窝在他怀里,“你日后还要读书写字,没有眼睛可就难办了。”
“请阿大兄弟来即可。”
“也好。”
天蒙蒙亮,阿大不请自来,我站在床边拢着披风打哈欠,问身边神清气爽的阿二,“你们兄弟俩还真是有精力,是不是习武之人都这般厉害?”
阿二摸摸自己的后脑勺,有点害羞地说道:“多谢小姐夸赞,只是我们平日里早睡早起惯了,眼下出了门还是保持这习性。”
“这倒是个好习惯。”
说话间,阿大收手起身对我道:“黎将军的失明是暂时性的,待余毒清尽,即能恢复光明。”
“那得多少日子?”
“少则三五日,多则十天半个月。”说着,他走到桌边开始写字,阿二顺势站在他身边。
黎瑾恒双颊浮现不自然的潮红,我探了探他的额温,略微烫手,连忙喊阿大过来,阿大笔下不停,淡然回复:“将军之所以发热是因为在排余毒,若施针后脸颊变得冰凉,那小姐才该喊我快来。”我面上一红,坐在床边不再多言。
阿大将纸条交给阿二,与他耳语两句目送他出门,又收拾好笔墨纸砚,说道:“小姐有孕在身,还是多加休息罢。”
“我没什么大碍,这些日子睡得够多了。”
阿大道:“既是如此,那辛苦小姐照料将军,我先出门探路。”
“彩凤镇真的有问题吗?”我问。
“太过和平,有时也是危机。”撂下这话,他关门离开。
我端来边上温热的粥,舀起一勺往黎瑾恒嘴边递去,他不多挣扎,乖乖咽下,轻声道:“劳烦晗儿了。”
“夫妻本是同林鸟,我怎么好丢下你自己跑?”
他笑着摇头,“晗儿还是这样有趣。”在吃下大半碗粥后,他忽然提议要出门看看,我接过阿二递上的草药敷在他眼上,又小心裹好绷带,这才回道,“眼下还不知彩凤镇内是什么情状,贸贸然出门只怕又惹敌人。”
阿二道:“方才回来时见着哥哥,他说镇内暂时风平浪静。况且今日天色这样好,将军出去晒晒太阳也有助清毒。”
“那就定在午后出去罢?可好?”我问。
“听晗儿的。”
黎瑾恒很快摸索着学会独自吃饭,还能在饭间与我们开几个不伤大雅的玩笑。如果忽略他眼上厚厚的白纱布,着实是与平日无异。阿二似乎对此地熟门熟路,不住向我们介绍这儿的特色,又列出彩凤镇几大美女、丑女云云,直恼得阿大忍不住敲他额头几筷子。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稍后有劳阿二哥为我们带路了。”
他又是腼腆一笑,小心地看向他哥哥,见阿大并无反应,这才用力点了两下头,“跟着我阿二走,保管小姐和将军不虚此行。”
“那我们便放心大胆地跟着阿二兄弟。”黎瑾恒微笑。
饭毕,阿大二人收拾饭桌,我挑了件厚些的外衣为黎瑾恒披上,他伸手像是要摸索什么,我忙握住问道:“你需要什么?我去帮你拿。”
“无事,晗儿还在就好。”
我牵住他,又担心到时会被人流冲散,便与他十指紧扣,笑道:“这样就不会弄丢你了。”
他紧了紧手指,“定然不会。”
阿大要留在客栈熬药,出门前对阿二来回嘱咐,阿二小鸡啄米似的点了许多次头,而后飞似的跑到我们身边,同我们说话至门口。
“四哥?是四哥吗?”